“黄背心”动向与法国社情

周秋君

11月23日是法国“黄背心”运动一周年后的再次登场，也是它的第54个周六固定活动日。这次，“黄背心”加入了在法国各大城市街头抗议针对女性身份的暴力和谋杀的游行队伍，尽管声势不及上周六，但它又开始引起舆论关注。

事实上，“黄背心”已经在酝酿下一阶段的行动，就是12月5日与几大工会联合发起反对养老金制度改革的全国大罢工，一起展开斗争。法国总统马克龙的选项有限，而欧洲国家担心引火烧身，都保持缄默，更使马克龙在国际舆论上形单影只。

经过一年时间的发展、扩大、外溢，“黄背心”运动从最初为了抗议政府的一项燃油税新政，经过网络社交媒体的发酵后，最终演变成了一场中下阶层民众反政权（否定代议制政体）、反媒体（拒绝一切传统媒体）、反资本（批判全球化对中下阶层利益的冲击）的“三反运动”。这一年来，“黄背心”运动发生了大量极端暴力事件，对法国的商业、旅游业和历史建筑等造成了严重损害。而且，改变的不止是法国的社会面貌，也在改变着人们对它的认知，这场带着法国革命基因的社会运动，似乎并没有沿着人们预期方向行进。

需要看到的是，它本是一场法国国内的社会运动，却对全球民粹主义势力产生了负面溢出效应。这一效应波及了荷兰、比利时、德国、希腊、塞尔维亚、波兰、英国、瑞典，甚至加拿大以及伊拉克、以色列、约旦等国，对全球民粹主义影响广泛。

说到底，内因是火种，网络是干柴。“黄背心”运动根源复杂，诉求多元，未来势必还将以各种形式影响法国的政治与社会发展。就目前来看，未来运动可能朝着三个方向发展。

首先，运动将凸显复合压力。“黄背心”运动一年来逐渐式微，自今年9月以来，一些“黄背心”由于害怕被镇压或反对暴力，加上暑期长假的关系，已经陆续离开了队伍，但坚定的“黄背心”分子仍会选择一些特殊场合寻找存在感，比如法国国庆典礼、G7峰会等场合。“黄背心”还与教师、环保主义者、交通、医疗等行业工会示威游行同时活动，使情况一度变得复杂。因此，未来“黄背心”运动很可能与其他职业团体的诉求相互交织，与其他抗议活动相互呼应，对法国政府施加更大的压力。

其次，运动从集中转向分散。随着时间的推移，“黄背心”也将改变斗争形式，从以往聚集到各大城市中心转而立足于本地城镇，使运动更趋分散化。比如不久前，他们还去周末市场做义工。“黄背心”开始深入社区参与社区建设，想要以此证明，人数和暴力程度不是衡量运动力量的标准，他们如今试图弱化周末“剧目”，寻求新的表达方式。

再次，各种诉求不断融合，运动仍看不到结束点。“黄背心”运动不是简单动员之下的产物，而是社会矛盾积累的结果。各种不同的抗议诉求如今不断加入到“黄背心”运动中，其深层背景是全球化遭遇挫折，福利社会制度日益入不敷出，社会中低阶层因变化产生失落感，要抚平人们的心理创伤，还需要时日。

马克龙曾为解决“黄背心”问题采取过多项妥协政策，却都未取得预期效果。因为究其根源，这场运动更是缘于法国复杂的政治、社会环境及民粹主义大潮等因素共同引发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改革动作不宜过快过猛，应谋而后动，“动”之前需要做好充分的舆论铺垫，一旦“动”，则要行事果断。毕竟，这关乎的已不仅仅是马克龙的连任，也关乎法国的未来。▲（作者是上海政法学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