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樹東
清代學者徐松利用修《全唐文》的機會,安排書手從《永樂大典》(以下簡稱《大典》)中輯佚《宋會要》,將《大典》各卷中標注《宋會要》的内容抄録下來。這個輯本與《宋會要》原本相比,面目全非。徐松本人曾對輯本作過初步的編排和校訂工作,後來繆荃孫、屠寄在廣雅書局,劉承幹、劉富曾在嘉業堂(1)繆、屠整理的廣雅稿本和徐輯本底本後歸嘉業堂。廣雅稿本只整理了小部分,只有職官類是定稿,其他門類還是未定稿。嘉業堂繼續整理,成清繕本四百六十册(卷)。廣雅稿本職官類定稿九十五册直接收在嘉業堂清本中,禮類六册與《輯稿》相應的部分合訂在一起,帝系類、后妃類共十册,與《輯稿》的其他遺文在一起。嘉業堂清本,今藏浙江省圖書館。《輯稿》底本和遺文,國家圖書館收藏。詳見陳智超《解開〈宋會要〉之謎》上篇第三章《從〈宋會要〉到〈宋會要輯稿〉的曲折歷程》,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5年,5—7頁;附録《〈宋會要輯稿〉遺文、廣雅稿本與嘉業堂清本的再發現》,380—385頁。陳智超先生整理《輯稿》遺文,影印出版了《〈宋會要輯稿〉補編》,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複製中心,1988年,以下簡稱《補編》。,又先後兩次整理徐輯本《宋會要》,删去徐輯本的部分内容,對類和門的編排作了進一步的調整。這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中華書局影印本《宋會要輯稿》(以下簡稱《輯稿》)的“底本”。《輯稿》兵類馬政諸門的編排順序、原在《大典》的卷數、門名等問題,陳智超先生在《解開〈宋會要〉之謎》一書中,用表格的形式揭示過(2)陳智超《解開〈宋會要〉之謎》下篇《復原》第十五章《兵類》,276—278頁。,但仍有進一步發覆之必要。
《宋會要》關於馬政的内容,主要記載於兵類連續的若干門。《大典》收録這部分内容時,集中置於“馬”字韻“馬政”“買馬”等事目。其他字韻如“地”字韻事韻,“棚”字韻事韻,“使”字韻“通政使諸使”事目有複文。此外,《宋會要》兵類以外門目也有涉及馬政的記載,主要在職官類相關的門,《大典》分别收録於“院”“馬”“司”等字韻的相關事目。《輯稿》兵類馬政諸門的情況(3)《宋會要輯稿》,中華書局,1957年,7125—7238頁。,是我們討論問題的出發點。爲方便討論,不妨列表介紹。
表1 《輯稿》兵類馬政諸門表
《輯稿》以上各門的順序和標目,不無可商榷之處(4)嘉業堂清本《宋會要》卷四二一至四二五,兵二三至二七,抄録《宋會要》兵類馬政諸門,其順序是御馬院(目録原注: 職官文同,存目不録)、監牧(牧養上下監)、諸州監務、估馬司、牧馬官(監牧使。目録原注: 詳見職官羣牧司)、禱馬祀、牧地、涼棚、買馬、川馬綱、馬政雜録。御馬院以下,門名、順序與《輯稿》基本相同,只是從“監牧”中準確地劃出“諸州監務”。校勘本《宋會要輯稿》未討論諸門順序和門名問題,在“監牧”之前另行補題“馬政”二字,認爲:“《輯稿》自兵二一之一至兵二六之二三,内容均爲馬政,其文亦大部分出自《大典》卷一一六七一至一一六七七‘宋馬政’目,且後文有‘馬政雜録’一題,是則此處應有‘馬政’大題以總括諸細目,因補。”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9049頁注(一)。筆者也確實在《輯稿》職官五九(考課門)之二三檢索到“(乾道四年)七月十二日,四川宣撫使虞允文乞定西和、階州知、通買馬賞罰。從之(詳見馬政門。此後凡買馬發馬養馬等賞罰條約,悉歸本門)。”從括號内的小字注看《宋會要》確有馬政門。但筆者也發現在“估馬司”門後有“《續會要》以下無此門”的小字注(《輯稿》兵二一之一八);“牧地”門有“詳見諸州監牧”的小字注(《補編》四一六,《輯稿》二一之二九)。宋朝前後修纂了十幾部《會要》,可能有的《會要》設置了馬政門和馬政雜録門,有的《會要》按馬政事務分別立門,最後設馬政雜録門。本文姑且按後者處理。《輯稿》職官五九之二三乾道四年七月十二日條,筆者僅在《輯稿》職官四三(都大提舉茶馬司門)之一一五檢索到,但當日上奏“乞定西和、階州知、通買馬賞罰”者是茶馬司,而非虞允文。。我們知道,徐松輯録《宋會要》的第一步,是按照《大典》的卷帙順序,將各卷中收録的《宋會要》原原本本抄出。而《大典》整卷或連續數卷在同一字韻同一事目下收録《宋會要》時,一般會對原來的門類及其順序保留原樣。陳智超先生總結了《大典》事目與《宋會要》之門的十四種對應關係,並指出《大典》的“馬”字韻“馬政”事目收録《宋會要》,“屬舉士型,連續收録了《宋會要》相連的若干門,《宋會要》各門順序及内容均保持原狀。以前的整理者不明此理,將它打亂重編,反失原貌。現在只需按《大典》原樣恢復即可”。(5)陳智超《解開〈宋會要〉之謎》下篇《復原》第十五章《兵類》,276頁。十四種對應關係,見《解開〈宋會要〉之謎》上篇《解謎》第十四章《類門之謎》第十二節《〈宋會要〉之門與〈永樂大典〉事目的比較——十四種類型》,121—137頁。故恢復《大典》同一卷或連續數卷的原貌,也就大致恢復了這一部分《宋會要》的原貌。
根據《永樂大典目録》,《大典》卷一一六七○至一一六七九分别爲“馬”字韻“馬政”事目一至一○,各卷記事年代、範圍如下表(6)《永樂大典》第一○册《目録》,中華書局,1986年,363頁。:
表2
《大典》卷一一六七五至一一六七七連續三卷收録《宋會要》兵類馬政雜録門。《輯稿》兵二四之一至九出自《大典》卷一一六七五,原題作“《宋會要》馬政六”,起首爲本門小序,小序之前有“雜録”二字。正文記事起太祖建隆二年十月,迄真宗大中祥符四年十月。兵二四之一○至四三、兵二五之一至九出自《大典》卷一一六七六,記事起真宗大中祥符四年十二月(“十”原脱),迄孝宗隆興二年九月;兵二四之一○原題作 “《宋會要》馬政七”,正文之上亦有“雜録”二字;兵二五之一與兵二四之四三本來爲一頁,文字嚴絲合縫,卻被整理者割裂爲兩頁,並另行加題“馬政雜録中”。兵二五之一○至五三出自《大典》卷一一六七七,記事起孝宗乾道元年,迄乾道九年;兵二五之一○首行原題“《宋會要》馬政八”,下有“雜録中”三字,從書法看爲書手筆迹。“馬政雜録”當是《宋會要》原本之門名。兵二四之一七英宗治平三年正月條後注“以上《國朝會要》”;兵二四之二○神宗熙寧九年十月二十七日條、二四之三一欽宗靖康元年二月十二日條後注“以上《續國朝會要》”。兵二四之四二高宗紹興三十一年八月二十三日條後注“以上《中興會要》”。兵二五之五三孝宗乾道九年十二月一日條後注“以上《乾道會要》”。
《輯稿》兵二六之一至二三出自《大典》卷一一六七二,記事起淳熙十六年四月,迄嘉定十二年十一月。兵二六之一前兩行分别題“《全唐文》”“《宋會要》”;兵二六之七第四行標注“以上《光宗會要》”,兵二六之二三文末注“以上《寧宗會要》”。根據《大典》卷一一六七五至一一六七七所録《宋會要》兵類馬政雜録門的内容和文例,《大典》卷一一六七二所録這部分内容當亦屬馬政雜録門,《輯稿》將之置於《乾道會要》記事之後,編排順序是正確的。《輯稿》兵類馬政雜録門缺失孝宗淳熙年間記事,嘉業堂清本同,這很可能是徐松手下書手的疏漏。徐松本人曾從《大典》卷一一六七二録出宋代馬政史料,首條是高宗紹興三十一年十月二十日祀馬祖條,以下是出自《孝宗會要》的淳熙元年至十五年馬政故事,然後“跳行另起”迻録出自《光宗會要》《寧宗會要》之淳熙十六年以後記事。繆荃孫將之收入《藝風鈔書》,淳熙元年至十五年記事因此得以倖存(7)校勘本《宋會要輯稿》注意到此處淳熙十六年之前有闕文,但認爲已佚,未據《藝風鈔書》補遺。見9161頁注(一)。《藝風鈔書》録文及詳情,見王利器《〈永樂大典〉佚文兩卷》,《文獻》1992年第3期,196—203頁。徐松原輯本的慣例是但凡從《大典》某卷抄録《宋會要》文字,第一頁第一行頂格書“《全唐文》”,第二行空三格書“《宋會要》”,“《宋會要》”下或書標目,或不書。也有不書“《全唐文》”者。如果本卷所録《宋會要》不止一門,則每一門前都提行空三格書“《宋會要》”,一般不另起一頁,但也有另起一頁者。如《輯稿》兵二一之二三祭馬祖門,兵二六之一馬政雜録門,都出自《大典》卷一一六七二(中縫標),都首行頂格書“《全唐文》”,第二行空三格書“《宋會要》”。《輯稿》據《大典》卷一一六七二及卷一一六七五至一一六七七所録兵類馬政雜録門,同卷内並未見因皇帝登基或出自不同的《會要》版本而行文另起一頁者。兵二六之一馬政雜録門首條是淳熙十六年四月二十五日記事,行文另起一頁,很可能是徐松手下書手疏漏未抄淳熙元年至十五年記事所致。但徐松本人既已從《大典》卷一一六七二抄出淳熙元年以後完帙,卻並未補入輯本,難道真像王利器先生批評的那麽“魯莽滅裂”嗎?。
《孝宗會要》《光宗會要》《寧宗會要》的這部分内容,既然亦屬於兵類馬政雜録門,怎麽會被《大典》收録在卷一一六七二呢?據陳智超先生考證,《大典》所收《宋會要》,實際上包括兩個合訂本,甲合訂本包括《五朝會要》(亦作《國朝會要》)、《續國朝會要》、《中興會要》及第一部《淳熙會要》(亦作《乾道會要》),記事自宋初至孝宗乾道九年;乙合訂本包括《淳熙會要》的二、三部(亦作《孝宗會要》)及《光宗會要》和《寧宗會要》,記事自孝宗淳熙元年至寧宗末年(8)陳智超《解開〈宋會要〉之謎》上篇《解謎》第十三章《原名與原本之謎》第四節《甲乙兩合訂本的存在》,78—79頁。。原來,《大典》卷一一六七二所録《宋會要》出自乙合訂本,卷一一六七五至一一六七七所録出自甲合訂本。《大典》編者疏於检索,在同一事目下將《宋會要》同一門拆分兩處,而且年代晚近的内容卷次置前。《輯稿》兵類馬政諸門,有的門在小字注中摻入《宋史》紀、傳和他書的内容,這是《大典》原本的補注。我們没有發現以《宋史·兵志》《文獻通考·兵考》作注的事例,我認爲是因爲《大典》卷一一六七一、一一六七二連續收録了《宋史·兵志》馬政、《文獻通考·兵考》宋代馬政文字。這兩部文獻的史源同爲宋朝《國史·兵志》,馬政部分的記載詳北宋而略南宋,南宋部分僅簡要記録了秦、川、廣三邊馬及淮馬的貿易、綱馬運送情況。《大典》在收録《文獻通考·兵考》宋代馬政(記事截止宋寧宗朝)後,接著收録乙合订本《孝宗會要》以下的記事,以彌補《宋史》、《文獻通考》同時期記事之缺略。但這樣做卻不免顧此失彼,支解割裂了《宋會要》兵類馬政雜録門的連貫性和完整性。
《大典》卷一一六七五至一一六七七連續三卷收録《宋會要》兵類馬政雜録門,卷一一六七八已是遼金元明馬政。據此可知,《大典》卷一一六七二收録《宋會要》兵類馬政雜録門和禱馬祀(或作祭馬祖門)之後,卷一一六七三、一一六七四兩卷應繼續收録《宋會要》兵類與馬政有關的門目。
由表1可知,《輯稿》兵二一之一至二二,兵二一之三六至三七,兵二三之二九至三七,徐松原輯本和《輯稿》都没有標注這部分内容出自《大典》的哪一卷,但在大多數頁面的中縫標有頁碼。我們已經指出,徐松原輯本中縫標注的頁碼,大多是以《大典》的卷爲單位,將每一卷中的《宋會要》録文重新編排頁碼(9)關樹東《〈宋會要輯稿〉食貨類、方域類水利門文本整理筆記》,《隋唐遼宋金元史論叢》第8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168頁。。根據中縫所標頁碼以及頁面行款留白,我們可以確定這部分内容出自《大典》的同一卷次。
《輯稿》兵二三之二九至三七,内容、行款相銜接,是川馬綱門。兵二三之二九首行頂格書“《全唐文》”三字,第二行空三字標目“《宋會要》川馬綱”,第三行頂格書正文,中縫標碼一。兵二三之三○至三六,中縫依次標碼二至八。兵二三之三七中縫未標頁碼,内容緊接三六,正文兩行半,正文後小注引《朝野雜記》,爲《大典》之注文。
《輯稿》兵二一之一至一六,内容、行款相銜接,中縫依次標碼九至二十四,徐輯本原標目“《宋會要》監牧”,實際包含兵類的牧養上下監和諸州監務(諸州牧馬監附)、御馬院三門(詳見下文)。兵二一之一,前四行爲空白,對應兵二三之三七右側四行文字,亦即兵二一之一與兵二三之三七原爲徐輯本本卷的第九頁。兵二一之一六左側空四行,左側第五行最後六字“以上《乾道會要》”下空十字。《補編》四一一上右側空白,左側有四行半文字,正可與《輯稿》兵二一之一六空白處拼接,乃徐輯本本卷的第二十四頁。《補編》整理者在文本對應的位置已標明。
《補編》四一一上左起第五行中間題有“御馬院”,上下各空一格。下欄中縫標碼二十五。《補編》四一二上下兩頁、四一三上欄中縫依次標碼二十六至二十八。這是《大典》“馬”字韻“馬政”事目所録《宋會要》兵類御馬院門,《輯稿》棄置,現收於《補編》。《輯稿》職官三二之五一至五三有複文。
《補編》已指出四一三上欄“下接兵二一之一七”(10)《補編》四一三上,文末。。《輯稿》兵二一之一七左起第一行空三格書“《宋會要》估馬司”,其餘全爲空白。《輯稿》兵二一之一八頂格書“在建隆坊,咸平元年置。掌納諸州所市馬,估值、驗記、置牧養……”(11)《輯稿》兵二一之一八,1—2行,7133頁下。,兵二一之一七、一八顯然相銜接。兵二一之一八中縫標碼二十九。這是兵類估馬司門。本門結尾書“以上《國朝會要》,《續會要》以下無此門”,説明估馬司確爲《國朝會要》的一門。
《補編》四一三下,正文只有左側三行,左側第四行空三字題“《宋會要》牧地”。《補編》整理者已指出《補編》四一三下欄“上接兵二一之一八”(12)《補編》四一三下,文首。,原爲完整的一頁,被人爲割裂。《補編》四一四至四一九上,中縫依次標碼三十至四十。《補編》四一九下只有右側四行,中縫無標碼,整理者指出“下接兵二一之三六”。此爲兵類牧地門。《輯稿》兵二一之二四至三五是其複文。
《輯稿》兵二一之三六、三七,中縫標碼四十一、四十二。兵二一之三六,右側空四行,第五行空三字題“《宋會要》涼棚”,第六行起書正文。此乃兵類涼棚門。
《輯稿》兵二一之三七左側空三行,與兵二一之一九原爲一頁,乃徐松原輯本本卷四十二頁。兵二一之一九左起第三行標目“《宋會要》牧馬官”。兵二一之二○中間有空白。《補編》整理者已指出《補編》四二○上欄“上接兵二一之二○”,四二二下欄“下接兵二一之二○次段”(13)《補編》四二○上,文首;四二二下,文末。,亦即《輯稿》兵二一之二○中間空白處的文字是《補編》四二○至四二二之文字,中縫依次標碼四十三至四十八。兵二一之二一、二二中縫標碼四十九、五十。這是兵類監牧使門(見下文)。
以上《輯稿》《補編》頁面中縫所標頁碼一至五十,構成《大典》完整的一卷,基本保留了《宋會要》原本的面貌。陳智超先生認爲上述内容抄録自《大典》卷一一六七三或一一六七四,“馬”字韻“馬政”事目四或五(14)陳智超《解開〈宋會要〉之謎》下篇《復原》第十五章《兵類》,繫於《大典》卷一一六七三,275頁;附録《〈永樂大典〉所收〈宋會要〉文一覽表》,繫於《大典》卷一一六七三與一一六七四下,335—336頁。。我認爲,以上内容録自《大典》卷一一六七三;《大典》卷一一六七四,“馬”字韻“馬政”事目五,應該是收録《宋會要》兵類買馬門。如前所述,《宋會要》兵類馬政其他諸門,既已收録在《大典》“馬”字韻“馬政”事目,買馬門豈能例外?
《輯稿》兵類買馬門,録自《大典》卷一一六六九,“馬”字韻“買馬”事目,篇幅是《輯稿》兵二二之一至二三之二八,合計五十八頁。《輯稿》從《大典》卷一一六七六抄録的兵類馬政雜録門内容有四十一頁又五行(中縫標卷數,未標頁碼),從《大典》卷一一六七七抄録的兵類馬政雜録門内容有四十三頁又四行(中縫既標卷數又標頁碼)。從《輯稿》的首尾版式和行款看,《大典》卷一一六七六、一一六七七兩卷,正文只收録了《宋會要》,换言之,我們從《輯稿》看到的《大典》卷一一六七六、一一六七七,是這兩卷首尾完整的内容。《輯稿》從《大典》卷一一六七五抄録的兵類馬政雜録門只有八頁半(中縫標卷數,未標頁碼),從篇幅上看,這只是《大典》本卷篇幅的一小部分。從内容看,《輯稿》兵二四之九(中縫標卷一一六七五,記事止真宗大中祥符三年十月)和兵二四之一○(中縫標卷一一六七六,記事起大中祥符四年十二月)繫年銜接,説明兵二四之九是《大典》卷一一六七五之終,兵二四之一○是《大典》卷一一六七六之始。那麽,《大典》卷一一六七五其餘的部分收録了《宋會要》的什麽内容呢?我認爲也是兵類買馬門。兵類買馬門内容較多,記事起太宗太平興國四年,迄寧宗嘉定十五年,買馬門在《大典》“馬”字韻“買馬”事目占了卷一一六六九全卷,在“馬政”事目很可能占了卷一一六七四全卷和卷一一六七五的多半卷。需要説明的是,《大典》每卷的頁數並不一致,根據情況可有差異。如《大典》卷四八○共計三十一頁,卷四八一只有十七頁(15)《大典》第一册,1—24頁。。當然也不能排除《大典》卷一一六七四全卷收録《宋會要》兵類買馬門,卷一一六七五收録了兵類馬政别門,今已遺佚的可能性。《大典》“馬”字韻“馬政”事目收録的《宋會要》兵類買馬門,在《大典》“馬”字韻“買馬”事目有複文,《輯稿》迻録了《大典》“馬”字韻“買馬”事目的文字,録自《大典》“馬”字韻“馬政”事目的《宋會要》文字,被作爲複文棄置,今已亡佚。
綜上所述,《大典》卷一一六七二至一一六七七,“馬”字韻“馬政”事目三至八,連續收録了《宋會要》兵類相連的若干門。《大典》卷一一六七二出自《孝宗會要》《光宗會要》《寧宗會要》的那部分文字,本應接在卷一一六七七録文的後面。除此以外,從卷一一六七二的祭馬祖門,迄卷一一六七五至一一六七七的馬政雜録門,正是《宋會要》兵類有關馬政各門的原初面貌。其中貫穿甲乙合訂本的只有買馬門和馬政雜録門,其他各門只存在於甲合訂本。整理《輯稿》兵類馬政諸門,應以此爲據。《解開〈宋會要〉之謎》據此糾正了《輯稿》排序的錯誤,但將馬政雜録門置於祭馬祖門之後,值得商榷。《大典》“馬”字韻的其他事目以及其他字韻,有重複收録《宋會要》兵類馬政門目者,徐松原輯本並録之,《輯稿》或兩存,或留其一。被《輯稿》棄置的複文,大多收録於《補編》中。整理工作中應重視複文互校。
《宋會要》兵類馬政諸門的門名,多數可據《輯稿》的標目確定。徐輯原本在每段正文前另行低三格標注“《宋會要》”,或表明《大典》更换事目或事韻,更多是表示《宋會要》更换了門類。有時會在“《宋會要》”下以小一號字體加注標目,表示《大典》的事目,或《宋會要》的門名。《大典》“馬”字韻“馬政”事目連續收録了《宋會要》兵類相連的若干門,保留了各門門名,徐松原輯本也多數通過標目保留了門名。
《輯稿》兵二一之二三的一段文字,僅存太宗、真宗朝記事各一條,録自《大典》卷一一六七二,“馬”字韻“馬政”事目。正文前“《宋會要》”三字下有後人所補草書“馬政”二字。眉批“禱馬祀”,當是舊整理者據首條所加。《文獻通考·兵考一一》馬政門名下附有小注“祭馬祖”(16)《文獻通考》卷一五九《兵考一一》,中華書局,2011年,4753頁。,或可據此以定門名。内容爲祭祀馬神故事,《輯稿》今存僅兩條記事,《藝風鈔書》所收徐松本人《大典》卷一一六七二抄本,多出高宗朝一條,但没有《輯稿》所存太宗、真宗朝兩條記事,不知何故(17)《大典》卷一一六七二所録祭馬祖門可能位於乙合訂本馬政雜録門之前,故徐松本人抄本之首條是紹興三十一年祭馬祖條,然後接乙合訂本馬政雜録。但徐松漏抄祭馬祖門太宗、真宗朝記事,《輯稿》祭馬祖門缺失紹興三十一年條,殊令人費解。。
《輯稿》兵二一之一,前面空四行,上文已指出空白處對接兵二三之三七右側四行文字,即上接川馬綱門,第五行空三格書“《宋會要》監牧”。第六行起頂格書“牧養上下監二監。大中祥符四年十一月,羣牧制置使奉請以在京諸坊監及諸軍病馬就京城西遠門外草地分作兩監,量破草料牧放。詔以爲牧養上下監。馬重病者送下監,輕者上監”。(18)《輯稿》兵二一之一,6—9行,7125頁上。下文空一格,逐年記事,起太宗雍熙二年九月,止孝宗乾道九年五月,内容以收治病馬的牧養上下監爲主,也涉及左右騏驥院諸坊監。兵二一之四首行乾道九年五月十八日條後,標注“以上《乾道會要》”。緊接著題有“諸州監務”,並加小注“諸州牧馬監附”(19)《輯稿》兵二一之四,1—2行,7126頁下。,下文的内容先是記諸州牧馬監名稱及其廢置(兵二一之五左起第五行第六字止),然後編年詳記有關諸州監牧之詔令、奏疏及運行故事,記事起真宗咸平六年,迄孝宗乾道九年(兵二一之一六),文末標注“以上《乾道會要》”(20)《輯稿》兵二一之一六,末行,7132頁下。。《補編》四一六(漏抄紹聖元年六月二十六日條)、《輯稿》兵二一之二九牧地門(複文)紹聖四年五月十四日條後,加有小注“詳見諸州監牧”(21)《補編》四一六下,10—11行;《輯稿》兵二一之二九,左2行,7139頁上。。參見别門,是《宋會要》常見的體例。雖然兵類牧地門紹聖四年五月十四日這條記載,不見於《輯稿》和《補編》的兵類馬政其他諸門,但《宋會要》兵類有“諸州監牧”門是毋庸置疑的。《輯稿》兵二一之四首行“以上《乾道會要》”之後的“諸州監務(諸州牧馬監附)”,應該就是牧地門提到的“諸州監牧”門,門名應以《輯稿》兵二一之四所題爲準(22)孫逢吉《職官分紀》卷一九作“諸州監務”,所列諸州馬監及順序與《輯稿》兵二一之四至五所記同,行文亦多雷同,《職官分紀》此條宋朝部分或據《國朝會要》修。中華書局,1988年,454—456頁。葉渭清《宋會要校記》注意到牧地門的這條詳見項,認爲此處的“諸州監務”當作“諸州監牧”,“徐本作‘務’,蓋誤。”校勘本《宋會要輯稿》從之。葉氏校記轉引自校勘本9050頁注(二)。。上文提到《補編》四一一上與《輯稿》兵二一之一六爲嚴絲合縫的一頁。《補編》四一一上左起第五行所題“御馬院”及下文記事,《輯稿》職官三二之五一至五三有複文,標目“《宋會要》御馬院”,可見“御馬院”是門名,《輯稿》兵二一之一六諸州監務門下接《補編》四一一御馬院門。
如此,則《輯稿》兵二一之一“《宋會要》監牧”標目下,實際包含牧養上下監、諸州監務(諸州牧馬監附)、御馬院三門。《解開〈宋會要〉之謎》在諸州監務門(諸州牧馬監附)下析出“監牧雜録門”(23)陳智超《解開〈宋會要〉之謎》下篇《復原》第十五章《兵類》,277頁。,諸州監務門(諸州牧馬監附)只包括兵二一之四第二行門名以下至兵二一之五左起第五行第六字以上的文字。這段文字僅僅羅列了諸州牧馬監的名稱及其廢置,似乎涵盖不了門名及其副题。我的理解是諸州監務門是先記附録,後記正文,兵二一之五左起第五行以下的編年記事才是諸州監務門的正文。《輯稿》兵二一之一標目“《宋會要》監牧”,或許是《大典》編者在“馬政”事目下所擬的小目。
同樣的情況出現在《輯稿》兵二一之一九。兵二一之一九左起第三行標目“《宋會要》牧馬官”,上接兵二一之三七涼棚門。“《宋會要》牧馬官”之下先是一段序文:“監牧使(河北、河南各置一員,以朝臣二人充)。舊有羣牧制置使,以樞密使領之。嘉祐五年八月,以權陝西轉運副使薛向專領本路監牧及買馬公事,相度原州、德順軍置買馬場。其同州沙苑監並鳳翔府牧地勾當使臣,更不下羣牧司舉官,並令薛向保薦。熙寧元年,詔河南、河北置監牧使統領外監,不隸羣牧制置。八年,詔廢河南、河北監牧司,沙苑監復屬羣牧司。”(24)《輯稿》兵二一之一九,左起1—3行;兵二一之二○,1—5行。7134頁上—下。序文以下是編年記事,起英宗治平四年,迄徽宗宣和二年(25)據前文,《輯稿》兵二一之一九至二○,《補編》四二○至四二二,兵二一之二○至二二,前後銜接,構成本門完整的内容。嘉業堂清本缺載《補編》内容,但注意到職官類有複文,故於卷四二一目録下加注“詳見職官羣牧司”。校勘本《宋會要輯稿》(9058頁)未注意到《輯稿》兵二一之一九至二二中間有遺文。,出自《續國朝會要》,内容主要爲統領外路監牧之諸監牧司、牧馬司及其官員之廢置、隸屬故事。按照《宋會要》的體例,這段序文是某門的小序,從序文的内容看,應該是監牧使門。
本門在《輯稿》職官二三之四、二三之一三至一八有複文,録自《大典》卷一三三二八“使”字韻“通政使諸使”事目。職官二三之四首行空三格標“《宋會要》”,舊整理者加大字草書“羣牧制置使司(羣牧制置使附)”,又有眉批“羣牧司”。下有四行文字,頂格書写,“舊有羣牧制置使,以樞密使領之。嘉祐五年八月,以權陝西轉運副使薛向專領本路監牧及買馬公事,相度原州、德順軍置買馬場。其同州沙苑監並鳳翔府牧地勾當使臣,更不下羣牧司舉官,並令薛向保薦”。(26)《輯稿》職官二三之四,2—5行,2884頁下。第六行以下是空白,中縫標卷一三三二八。這四行文字是上揭兵類監牧使門序文的一部分,上缺“監牧使(河北、河南各置一員,以朝臣二人充)”大小十七個字。職官二三之一三,右闕十四行,第十五行起頂格書“監牧司判官李師錫陝西監牧。十一月十四日,環慶路經略使李肅之、鄜延路經略使陸詵、陝西制置解鹽判官李師錫言……”(27)《輯稿》職官二三之一三,2889頁上。與《補編》四二○上欄(上接兵二一之二○,監牧使門)英宗治平四年六月十九日條末尾、十一月十四日條以下爲複文,首句“監牧司判官李師錫陝西監牧”之“監牧”二字衍。職官二三之一四右二行文字銜接職官二三之一三,爲治平四年十一月十四日條之結尾,以及“神宗熙寧元年九”幾個字(28)《輯稿》職官二三之一四,1—2行,2889頁下。,右三行起空缺十行(比對兵類複文,空缺部分是神宗熙寧元年九月十六日條),右十三行起與《補編》四二○下熙寧元年九月十九日條以下文字重合,直至徽宗大觀四年三月六日條,《補編》四二二下欄“下接兵二一之二○次段”(兵類監牧使門政和五年五月二十五日條以下記事)(29)《補編》四二二下,末行。,《輯稿》職官類複文終止於此(職官二三之一八),缺失政和五年以下記事。職官二三之一三、一四,由於跨中縫裁剪了文字,中縫未見卷數和頁碼,職官二三之一五至一八中縫標卷一三三二八,頁碼五十至五十四。通過比對兵類複文,可知職官二三之四與職官二三之一三原本爲一頁,中間裁剪了“熙寧元年,詔河南、河北置監牧使統領外監,不隸羣牧制置……詔遣官同逐路帥臣度地置監。羣牧司判官劉航,河北;屯田郎中孫珪,河南”約十行文字(30)《輯稿》兵二一之二○,右起3—5行,7134頁下;《補編》四二○上,5—12行(前4行空)。。
徐松以下的整理、研究者,或以《輯稿》職官二三之四爲“羣牧制置使門”,職官二三之五至一八爲“羣牧司門”,或以職官二三之四至一八爲“羣牧司門”,都是不妥當的。《輯稿》職官類羣牧司門,自職官二三之五至一二,起首爲門序,末條爲“(元豐)五年五月一日,官制行,廢羣牧置使,以職事歸太僕寺”(31)《輯稿》兵二三之一二,2888頁下。,首尾連貫。職官二三之四下接職官二三之一三至一八,爲監牧使門,整理者發現兵類有複文,幾經裁剪,致使《輯稿》兵類和職官類複文都有殘缺,兵類被割裂棄置的内容今見於《補編》四二○至四二二,職官類被裁剪掉的部分已不知所終。
《輯稿》職官二三之四的複文爲什麽會缺起首的“監牧使(河北、河南各置一員,以朝臣二人充)”大小十七個字呢?原來這十七個字是門名及門名下的小注,本應照例附在首行“《宋會要》”三字下面,但書手遺漏了。這也證明,《輯稿》兵二一之一九“《宋會要》牧馬官”序文開頭的“監牧使(河北、河南各置一員,以朝臣二人充)”就是門名及門名下的小注,“牧馬官”或爲《大典》編者在“馬政”事目下所擬的小目。兵類和職官類都有監牧使門,這是《宋會要》複文的一種類型。
綜合以上意見,可製成下表:
表3 《新輯宋會要》兵類馬政諸門表
(續表)門名及順序《輯稿》或《補編》位置《大典》卷數主要内容及記事起訖門名依據及複文《會要》出處10買馬兵22/1—23/2811669,11674—11675(所録已佚)官買戰馬之法令、奏疏及故事。起太宗太平興國四年,迄寧宗嘉定十五年。標目即門名。《國朝會要》《續國朝會要》《中興會要》《乾道會要》《孝宗會要》《光宗會要》《寧宗會要》。11馬政雜録兵24/1—26/2311675—11677,11672以上諸門紀事之外有關馬政的詔令、奏疏及故事。起太祖建隆二年,迄寧宗嘉定十二年。孝宗淳熙間記事據《藝風鈔書》補。據兵24/1、24/10正文前所題“雜録”以定門名。《國朝會要》《續國朝會要》《中興會要》《乾道會要》《孝宗會要》《光宗會要》《寧宗會要》。
表4 《宋會要》兵類以外涉馬政門目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