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的妻子

傅志远

急诊室一连送来好几位需要手术的病人，虽然还只是晚上十点，但照时间推算，这又是一个得彻夜开刀的值班夜。

准备手术中，电话响起。“是你太太打来的，要帮你接吗？”护士看了一下手机的来电显示。

“不用接了，她应该知道我在开刀，手术结束后我再给她回电话就行了。”按照惯例，如果值班中我没接电话，妻子就会知道我正在忙，便不会再打来，这是多年来我们夫妻间的默契。但今天，我的手机异常地响了第二次，声音又快又急，仿佛催促着我快接电话。

“有什么事？我在开刀！”我用免提将电话接起，语气有些不耐烦。

“儿子从下午开始就吐个不停，刚才量了体温，38.5度，我已经给他喝过退烧药了，可是似乎没有改善。我本来想带他去家附近的儿科诊所看病，但是都已经关门，我想带他去医院挂急诊。”电话那头传来孩子生病的消息，听得出妻子相当焦急。

“可是……我的手术还没结束，暂时还走不开。”心系着眼前的病人与家里生病的孩子，一时间我也慌了手脚。

“没关系，你慢慢做手术不要急，我会自己想办法。”

当时真有种不顾一切赶回家的冲动，我在医院救人，我的家人需要我时我却无能为力。此时此刻，我不确定自己是一个尽责的好医生还是失职的父亲与丈夫。

别无他法，最后妻子自己带孩子搭出租车去挂急诊，一个人张罗挂号、领药等手续，还得安抚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哭闹不止的孩子，回到家已经深夜。

虽然我心焦如焚，但职责在身仍得待在医院，只能在电话中了解状况，本来想安慰妻子几句，但自己哽咽得说不出话。“放心，刚才儿子打过针后终于退烧了，现在已经睡着了，你明天早点回来就好。”本来该是我安慰妻子，结果竟是她安慰我。不过听得出她也快要支撑不住，否则以我们过去的相处模式，她会告诉我“工作忙完再回來”，而不是“明天早点回来”。

第二天一早交接班后，我立刻直奔家里。红着眼睛的她正在准备孩子的药，很明显一夜没睡。见到我进门，妻子的泪水立刻溃堤：“老公，你回来了真好！”平时看似镇定、独立、强悍的她，面对孩子的病痛，也需要有人支持，也需要有人安慰。

在人人称羡的光环之下，外科医生的妻子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独。俗话说：“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个伟大的女人。”只是不知道这份成功与伟大要靠多少牺牲来成全？（摘自《生死一念》中信出版集团   图/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