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立
《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在写这本书时,我可以想象他的处境,可能刚有灵感,老婆便喊:“叫你买根葱,到底买了没?”可能一口气连写3000字,写得正爽时,老婆又喊:“葱,叫你买葱,你买把芹菜回来做什么?”可能写得连饭也忘了吃,时间冻结在稿纸上,这时老婆又骂:“要我找四人轿抬你进餐厅吗?”
于是,写作思路一再被打断的吴承恩忽然有了新的灵感,他让唐三藏有个念紧箍咒的本事,无论孙泼猴多厉害,72变化多神,唐三藏只要念念紧箍咒,就可以制住他了。
吴承恩是先知,几百年后的男人依然是孙悟空,不怕女人,却怕紧箍咒。一个嘀咕不停的女人能念得男人耳朵长茧。例如男人下班回家,拖着疲惫的脚步,面对的是:“你昨天晚上陪总经理应酬,今天晚上陪董事长应酬,明天晚上又有同学会。干脆说清楚,你打算一个月回家吃几顿饭?”例如儿子这次数学没考好,仅仅考了21分,这时,男人面对的是:“你不晓得管管,他是我一个人的儿子?”“还看电视,去,看着你儿子念书去!”
老婆的两个大学同学来家里玩,你陪着,饭吃了,应酬话说了,她们在客厅聊天,你给自己煮杯咖啡,进书房上网看股票。虽然隔了扇门,你面对的照样是:“我家老张就是这副死德行,晓得吃饭,晓得喝酒,不晓得帮忙做家务。”“他那个宝贝儿子跟他一个样儿,回到家就关进房间,好像我是监狱里的牢头。”
当然,未必每个女人都像长坂桥的张飞,有些娇滴滴的女人最常说的是:“你见到我牛仔裤没?奇怪,怎么不见了。”30秒后她再说:“我的包呢?不是这个,是绿色带流苏的那个。这么多年了,你连我的包也分不清!”然后在找包的过程里,她发现一只袜子:“谁的袜子?谁又乱丢袜子?我们家是洗衣厂还是旧衣回收厂?”
你们看,恋爱时她叫你宝贝儿,才几年的工夫,你已然成了谁。你不能不思考,你到底姓谁、名谁,或者你的绰号叫谁?
我以前认识一个女孩,长得挺漂亮,看起来也性格温柔,但每次约会必定迟到半小时至一小时。有次我轻声问了问,她一副岳飞在风波亭的委屈模样说:“你约六点半,我以为是六点半出门。”像话吗?
女人不能想象男人在大雨里等了一个小时,打了3次电话去催的心情。等女人终于抵达,她绷着脸,吊着眼,扁着嘴说:“急什么急,一天有24小时,一年有365天。”她们该数学好的时候,自然会好。
最厉害的是犯罪后立即主动自首的,如果男人等了一個小时以上,她穿着高跟鞋踩着小碎步满脸歉意地跑到男人面前,两手钻进男人的臂弯,轻柔地说:“你等了好久哦?一定快饿死了,我们吃饭去。”
想起来了,还有个女人曾这么教训过我:“明明知道每次我一定会晚半个小时到,你不会也晚半个小时呀,死脑筋!”
当时我回答:“我是不是该把全世界的钟都往后拨半个小时,以消除你的罪恶感?”
喔,后来我把前面那个数学好的女孩娶回家,以为不必再为迟到的事烦恼,不过如今的问题是:六点半出门,她六点半开始找绿色带流苏的包。我在一旁什么也不说,等着她问:“我的包咧?”我什么也不说,等着她念:“你不会帮忙找啊?”
前两天,找包的女人忽然很严肃地问我:“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继续假装听不到。男人中年后耳背是自然的生理退化,不必大惊小怪。夫妻之道,有时装聋作哑属于优雅与包容的范畴,孙悟空不就因为唐三藏的紧箍咒才由泼猴成佛的吗?
(阳阳 摘自《婚姻与家庭·婚姻情感版》2019年第7期 图/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