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在上,祖国在上

2019-11-20 09:32山东墨未浓
散文诗 2019年19期
关键词:雄鹰大山时光

山东◎墨未浓

一条铁路飞架兰渝

沉睡的山谷从此醒来,多少沧桑的记忆,在轰鸣的钻机声中颠覆着洪荒和文明的交融。一道道山梁立起了身子,窥探着凌厉的风。黑暗在一夜之间被贯通,天空原来这么阔绰,一片雪花落在山坳的罅隙里,嗖嗖的冷气袭来。

乔装的村落星罗棋布,在夜色里点亮。出没的野兽缩了缩头,向着远方嚎叫。阒无一人的山坳里如今已轻歌曼舞,鸟儿翱翔,从秃山的草甸里衔起一只昆虫,直上云天。

一切都变了,一夜之间,谁也守不住寂寞。

道路被闪电劈开一个口子,像梦里的笑靥。白昼与黑夜没有了那道分明的隔膜,谁与谁连在了一起,谁与谁再也不能分离。

高原,森林,大山,河流……都手拉着手。兰州,广元,南充,重庆……彻夜畅谈,不再孤独。

一个梦中的荒漠,睁开眼却变成了繁茂的绿洲。时间都拉得更近了,更近了,一声咳嗽还未收唇。仿佛一个懒腰的当儿,就已抵达你遥远的温柔。

那些忧郁的眼睛闪着光芒,追赶生硬的铁。步伐都暗合了轻盈的舞步,冲动分载上了集装箱。这是一个注定要朝发午至的时代,包括你的内心。

颤抖的魂灵和血脉翕张的肉身,一切的一切,都在酣睡中被打上了编码,运向另一个富饶之地。

谁也不要去过问了,一生就是一瞬,何以托身。不要急着睁开眼睛,隧道里还有些闷黑。——你听那“哐当哐当”的声响,是铁撕咬着铁的痴迷。

脑海的镜像里忽然闪烁着生命和时光行进的声音,在一段旋律里,潜伏着大山的静美和河流的壮观。

每一颗心都沐浴了时代的恩惠,每一束阳光都那么美。

从原始的混沌到如今的开天辟地,这是一次革命的福音。

兰州不必催发。一条铁路飞架兰渝,是一次灵魂的抵达。

过文昌潼江怀司马相如

扶栏月光盈动,几杯酒对影三人而不知所去。一个时代在大江的涛声里翻滚、翻滚——此去将颠沛流离,余生已晚,何足挂惜。逝者如月之光熙,辞赋枉然子虚,即便乌有之乡,又怎能超度饥寒交迫的魂魄之躯。

俱往矣,俱往矣——秉持赋圣宏大堂皇之《子虚赋》,却不能,武骑常伺,即使倾之万贯而沽名钓誉,也是厅堂穿行。抵不过帝王将相的一个喷嚏。

哪见得《上林赋》一出,刘彻大悦,封郎出使风头占尽,大腿犹抱黄鲫,受命危难之际,作《谕巴蜀檄》,又吟《难蜀父老》。恩威并施,抚慰西南边疆伸民族之大义。

俱往矣,俱往矣——长卿大可不必居功自傲,曾记否?丛山松影相伴,潼江日夜相望,曲赋吟哦有声,文昌魁星在上,让我替相如长跪不起,饮尽潼水一江。也未曾把大梦做醒。

怀想公卿当年,一曲《美人赋》,悄无声息,屏风之外美目流盼,卓王孙之女卓文君新离。幽怨在望,抚琴而成《凤求凰》,门缝传情,皆成佳句。相如文君红拂绿绮,古今琴瑟之和大莫如焉。

俱往矣,俱往矣——今夜扶栏过潼江,文昌上下月光如银。吾且拂袖痛饮,不枉满江潼水,哪管人世卑微。

黄崖洞的那块石头悬挂在天幕之上

在未抬头之前,我的耳畔已萦回着一种声音。

那种雄鹰自高处向下俯冲的啸叫声,鼓噪起来。

一波一波地压迫着我的耳膜。而板山之下的黄崖洞,像喝了一壶猛药,齐刷刷地举起了无以名状的武器。

此时,我的眼睛是模糊的、浑浊的。

眼前的一切都不可思议。甚或,我捏着双耳的手,都要变成两支利箭,嗖嗖地贯上了我的耳朵。

从老家泰山的巍峨里挣脱了繁复的羁绊,日夜兼程地飞到了黄崖洞的顶峰之上,携带着花岗岩的心事,在页岩层的漩涡里,牢牢地抱紧了硬红石英砂岩。

我的面庞已经映上了红叶的腼腆,板山不板,那些挺着腰的石头犬牙参差,生生地把天空挤压出裂痕。

深秋的峡谷把一溪山水送进了内心。

那些弯曲的嘈杂的灌木占领了制高点,把一群群蜜蜂和嘤嘤嗡嗡的轻歌曼舞洒满了沟沟岔岔。

这时,我的头颅已经高于那只雄鹰,高于岩崖之上的日光。

淙淙的溪水使我有了腾飞的欲望,我摸了一下额头,那热热的硬硬的感觉,恰似在梦中的一次漫步。于逼仄的行走里,我推开了拥挤过来的山崖——把一座凶神恶煞般的大山,撕裂开一道血口。在梦里,我拼命地睁眼,一身冷汗汇成了河流。

板山板着面孔,却用一枝红叶挡在了我的眼前。我透过红叶叶脉间的那个虫洞,看到了那只雄鹰。迎着日光的方向,箭簇般直上云天,像一块陡立的石头。在黄崖洞的顶峰,悬挂在天幕之上。

在仟仵村,拾起一截停歇的时光

十月的太行,阳光打在山崖上,泛着白光。羊蹄印的尽头,村落在桥的那边皴成了一幅水墨。

墙壁未刷,半空中洒落下来的阳光在山峦间游走。石板路夹杂着青苔的芳香,土坯墙松散着骨架,像要把时光和爱强力地挽留。

行动的老人熟稔地走在路上,没有惊动一块石子。

木门的老锁已经生锈,那把钥匙在哪里躺着?那条回家的路蜿蜒在生命的咒语里,等待“咣当”一声,打开云彩的心扉。

祥云到了这里都慢了下来,仿佛一只巨手在山坳间攥成了铁拳,扼住了时光的咽喉。戏台的大门敞开着,空旷的台面上几簇枯草抖动。

世界在这里可以容纳一切,但沉默无光。

一切完结的还在完结着。趁着炊烟的律动和闲适,三两个粗布夹袄的老人端坐着,嘴巴从来没有蠕动。

即使面对面地凝望,也是合二为一,大山般的静默,间或一只老狗走过古街,在欲念的背光里留下剪影。

语言在这幅水墨画里早已是多此一举,至于那些过往,都交给流水去打捞吧。

生命的脉搏还是一如既往。那些存活的,那些流逝的,那些疼痛的,那些奔腾的……都会在这里停歇下来,或者稍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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