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张平
马匹的欲望加深,天空空无一物,飞鸟衔着信件没有归来,肉体寂静,背后的隐秘,是山峦的相连。
“给你画的线条就是海岸线。”在群山的那边。总是握着某个时辰,八月的时辰,或者献礼的时辰。
在海水下面,春天已完美过,蹄印奠定了奔跑的黄昏曲。没有孤独,就没有盈满,时间剩下了倾听吗?哦,不!
马匹的欲望加深,第一颗向日葵没有离开,托着下巴出神,灵魂正经历无限可能。
“在时间的尽头,曙光向你致敬。”
树叶返青,幻想时叶子戴上金甲,如临的鸟带着火焰呼唤。
一切顺利,无须白纸打扰。
草木平身,躲过劳烦,也不奔波。这是安宁的时刻,等行安宁的晚餐,我们不畏惧夜色笼罩。
拉下来了,温暖的窗帘。不再遮蔽。在屋外,在天空画长长的线条——
金色的丝线绕来绕去。
系一个结,没有什么疙瘩。这是满意的一秒,筐子也盛下采撷的种子。
带着光线,种子储蓄飞翔。我们知道第二日风清气爽,晚霞之行千里。
回过神去,回过神去。这是雪天的一次漫游,雷声远遁。这是消逝的雷声,滚动群山。
滚动大海的一个侧面,大海远离大海。
众草起立,向一个响动致敬。
旷野又无声,刚踩下的脚印,被风催化。冻红的手指,搓乱热烈的掌心。
我们为春天击掌,在灵魂的居所。
一棵红枫,激动失去控制。它最红的一片叶子,也奔离身体。在舞蹈中狂欢,抖尽激情。
我们避不开红,踩在脚下一段过往。把一个深刻的影子揪出来。
这是你的誓词,贴着薄薄的风,这是一片嘴唇张开的姿势。迷幻的错觉,合不拢夜露。这是曾经的交错,火焰与火焰避开水天一方。
在红里找幸福的源头,找疼痛的线索。一棵红枫奔涌季末的洪水,惊慌之中,你对自己说过什么呢?
聚合神离,每一片叶子都是头颅,重复今生。
夜总是那么爱巷子,交叉,也各自延伸。手指也是一条巷子,这是看得清的夜鸟,在短距离里扑跳,验证一种发生,光影无限密。这只是一部分浓缩,切换不断,仿佛变幻表情。
这是自己的胶带,在手指上,吮吸最深的事物。一头是甜,另一头是空茫,以为就这么短暂,摸到无边。却给世界迷惑的版图。
手指也是一条巷子,怎么把握不了它在身体的哪一个深处。
九月,诗意的命名,因为浆果涂抹了嘴唇。再没有什么不是飞扬的,这交叉的坡地之路,就是交叉的海岸。
我握着一切,应该松开。以及那只手,奔跑在各自的和风。
九月,众神醒来,各自提着灯。密汁流动,仿佛整条溪流都去兑换了金色。
举起金樽,九月是碰撞的,也必须有一些小小的碎片,折射九月的光。
我隔着坡地喊,多么诗意的呼喊,一面坡都是浆果,圆溜溜的眼睛——迷人,执著。
九月,俯下身就可以打开信笺,一行行过往的文字,又在九月回旋,绕到骨头深处,我们终于拥有了骨头的甜蜜。
写什么,流水蔚蓝,是交谈的船只吗?有人点亮灯火,将纸笺细读。
远方是一沓纸,抽出一张就是一座故乡。
浅灰色的早晨,那个出发的人,在苍茫的背景之中,取自己的理想。
总是束缚于光线,更多条边阴暗。
远方,就是被迫离自己近点,在触摸时,琥珀色不是标本。视野留给季节小路,薄雾聚拢,星垂田野,风声扫地,大雪封门……
回头激动的小猪,撞身取暖的日子……
日子无边无际。
远方,只能是一些收拢的邮戳。
废旧的铁轨,杂草,湮没在对话中。一截锈色露在空气中,很少的露面,是我们看得见的推进。单单那一截,我们以为什么也不是,擦身而过。
我们擦身而过?其实不是,是它们擦身而过。在迟钝的篇章,我们停顿于长鸣,信号灯是假的,闪过的言词从未搬动什么。小火车站更隐秘了,紧闭的栅栏,把世界关在里面?
——从前的盖子重新盖紧。一瓶白酒,五十年的烈焰还在瓶中。
一个人仰卧在候车室的长木椅。一条隐伏的海岸线,他搬动石头,在未失眠的鸣笛中砸自己的脚。火车晚点,他的计划落空,没有下一站,只有这一站。
继续,我拘囿于简陋的屋子,想象上帝抛弃一个人是什么样儿,以餐巾纸擦沾着煤灰的脸蛋,擦火车头——交换一副脸。
黄昏的奉献,我找到黄昏的手套。
将手捂过去,带来星辰闪烁。我坐在木凳上,捂热的不是虚幻的身体,这是真切的锻造,铁锤用力击打,击打心灵的碎石。
在碎石里合金,这是奏鸣曲的一部分,季末已深,拉动风,呼吸猛烈,反复抽取灵魂的盲音。
“每一朵碳粒都是眼神对世界微小的窥视。”坐在木凳上,我微微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