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救赎

宁峰

1.生活助理

这天，北京某高校大三女生柳萌登陆本校BBS论坛，一则招聘信息吸引了她的眼球：本人系大二女生，诚招一名女性生活助理，月薪1000元。要求对方细心诚信，整洁勤快，本校女生优先。柳萌赶紧将帖子下载到桌面上。

柳萌是湖南娄底人，父母原是煤矿工人，后来双双下岗，靠打零工和借债支撑女儿上大学。这则招聘信息正好迎合了她的需求。

很快，柳萌变成了发帖人蔚颖的生活助理。多洗一个人的衣服，多做一个人的饭，外带搞搞卫生，对柳萌来说非常轻松，她经常不到两个小时就完工了。而且，蔚颖还算好相处，隔三岔五，她还塞给柳萌一袋牛奶、几个橘子或一件旧衣服。

然而，这些并没有化解柳萌内心的自卑和隔阂：同样是青春女孩，同样在大学接受高等教育，为什么蔚颖富贵奢华，而自己连吃顿麦当劳都要算计半天？

让柳萌聊以自慰的是，她的学业成绩一直不错，而且她还拥有一份平实温暖的爱情。男朋友叫秦刚，湖南同乡，是北京某大学篮球专业大三学生。秦刚不仅挺拔帅气，而且细腻体贴，是柳萌最坚实的依靠。

一天，柳萌干完活，又像往常一样与蔚颖告辞。见柳萌不时往楼下张望，蔚颖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往楼下一看，只见一个系着火红围巾的男孩儿正站在窗前的白桦树下向楼上张望。这一定是柳萌经常向她提及的男友秦刚，蔚颖不由多看了几眼：秦刚果然是个帅哥，粗黑的寸发根根直立，方正的脸庞英俊刚毅，仿佛一束温暖的阳光……

柳萌的身影一出现在楼梯口，秦刚就疾步上前将她拥住。两人手牵着手，欢快地走在春光里……看着看着，蔚颖忍不住热泪盈眶。

其实，蔚颖也有着不为柳萌所知的酸楚和烦恼。显赫的家庭背景，让她在爱情上高处不胜寒。蔚颖进入大一不久，同班一个男生口口声声说要爱她到地老天荒，然而，随着感情的加深，蔚颖敏锐地觉察到，对方总是想方设法骗她的钱花，并明确表示，毕业后蔚颖的父母得投资给他开公司。

洞穿他的真实目的，蔚颖忍痛提出了分手。这些年虽然有不少男孩围着她转，但她总觉得对方是看中了她的家庭背景，真爱的成分少之又少。柳萌那份平实的幸福刺激了蔚颖，她多么渴望也能拥有像柳萌这样的纯真爱情！

那天，秦刚意外来到了蔚颖住处。他在简单自我介绍后，就恳求蔚颖：“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以后每月给你500元钱，你再将这些钱加到柳萌的工资里，就说给她涨了工资好吗？”

蔚颖不明其中蹊跷：“你直接将钱交给她就是了，为什么还要通过我转手？”秦刚解释道：“小萌还想出去做家教，那样太辛苦了。我想通过勤工俭学减轻她的负担，但她坚决不同意。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秦刚不露痕迹的爱，深深触动了蔚颖。有这样的男朋友，柳萌夫复何求？人生难免缺憾，蔚颖在心里愈发对柳萌充满了嫉妒与羡慕。

不久，柳萌接过蔚颖支付的工资一数，竟多了500元！连忙问是怎么回事。蔚颖与秦刚有约在先，她没有将秘密揭穿，轻描淡写地说：“你把我照顾得很好，我给你涨了工资。”

柳萌一连说了几声“谢谢”，脸上溢满惊喜。她当即拨通了秦刚的手机：“我现在涨工资了，你再也不用想着去业余体校教篮球替我挣钱了。你在学校门口等我，我请你吃麦当劳。”

柳萌当着自己的面“晒幸福”，令蔚颖五味杂陈，羡慕、酸楚中，还夹杂着对秦刚隐隐的一丝好感……

2.倒追

一天，柳萌正在做卫生时，蔚颖却一不小心扭了脚，整个左脚踝又红又肿，柳萌赶紧将她送进附近的医院。

那段时间柳萌课程比较多，秦刚就每天上完课赶往医院帮她陪护蔚颖。蔚颖盯着帅气的秦刚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秦刚沉默片刻，认真地说：“我这是在帮助小萌，再说也谢谢你这几个月替我保守秘密。”

几天后，蔚颖彻底康复，秦刚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告别时，蔚颖将1000元钱递给秦刚：“你教孩子打籃球挣点钱不容易，这钱你还是拿回去，以后我每月多给柳萌500元钱。”秦刚坚决不要。

蔚颖一脸诚恳：“我少在外面吃两顿饭，这钱就省出来了。如果你觉得欠我人情，那以后我住处的水电坏了，你随叫随到替我修理。”秦刚就没有再推辞。

为了见到秦刚，常常柳萌前脚刚走，蔚颖就故意将家里的水龙头拧坏，把保险丝剪断，然后频频打电话让秦刚马上来家里修理……

一次，秦刚又被蔚颖喊来修灯。忙完后要返回学校了，蔚颖突然抓住他的自行车车把，央求道：“你能不能用自行车载着我在小区里转几圈？”秦刚咧嘴一笑：“好呀，这不是什么难事。”

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蔚颖双手不由自主地将秦刚的腰箍住了，在心里埋藏已久的话也脱口而出：“秦刚，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好吗？”

自行车戛然停住。

“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我和小萌相爱数年，我怎么能抛弃她？”秦刚跨上自行车飞驰而去。

这反倒激起蔚颖的好胜心：一定要将秦刚从柳萌手里夺过来！

在这种心理支配下，蔚颖开始背着柳萌频繁来学校找秦刚。起初秦刚拒绝不见她，可蔚颖每次就干脆买一大堆零食坐在他的寝室里死等。

室友纷纷和秦刚开玩笑：“千金小姐能放下身段来追你，你也别太伤人家的心了，就和她先做个普通朋友交往一下吧。”

秦刚终于愿意见自己了，蔚颖喜出望外。今天送他一条价值上千元的领带，明天送他一双高档皮鞋，还隔三岔五带他和室友去星级酒店吃鲍鱼和鱼翅。

秦刚的父亲是小学老师，母亲曾是皮革厂的工人，后工厂倒闭下岗。像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一样，秦刚渴望过有钱人的生活，而自己要出人头地，只有蔚颖能帮他实现梦想。心态的微妙变化，让秦刚感情的天平开始在柳萌和蔚颖之间摇摆不定。

然而，蔚颖父亲的出现，令秦刚的感情航线很快明晰。蔚颖的父亲来北京看望女儿，蔚父早在半年前就听女儿在电话里对秦刚赞不绝口，而今一见，秦刚无论外表、谈吐和智商都不同凡响。

他明确对秦刚表示：“只要你真心爱我女儿，大学毕业后，我就让你协助我管理公司。颖颖是我的独生女儿，以后咱们家的家产都是你和蔚颖的。”

诱人的鱼饵刺激得秦刚热血沸腾，他向蔚父承诺：“伯父，您尽管放心，我会用一辈子的真情呵护蔚颖，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3.分手

秦刚拿定主意后，次日上午，他便将柳萌约到护城河边，与她谈分手。任凭柳萌如何挽留，秦刚就是铁了心要分手。

当得知是蔚颖抢走了自己的男友时，柳萌咬牙切齿地讽刺道：“是不是她用钱将你买走了？”

秦刚不敢正视柳萌的眼睛：“我想通了，在这个城市里，你我都是不折不扣的‘穷二代，大学毕业后兴许连工作都找不到。有什么幸福可言？一套房子就能压垮我们一辈子。而蔚颖就不同，她能帮我实现人生的价值。况且，她对我的爱并不比你少！”

深重的悲哀和痛楚在柳萌心里缠绕，她始终不明白，秦刚怎么就与蔚颖搅到了一起？在她的逼问下，秦刚毫不隐晦地讲述了500元钱的秘密以及这段时间两人点点滴滴的交往。

要是在以前，柳萌会被秦刚的良苦用心感动，而现在，她觉得秦刚是以此在靠近蔚颖，从而达到爱情倒戈背叛自己的目的。

柳萌含泪问秦刚：“你作出这样的选择，内心就不愧疚吗？”“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你就别为难我了。”秦刚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当天下午，柳萌怒气冲冲地赶到蔚颖的住处，指着她的鼻子质问道：“你真不要脸，连人家的男朋友也抢！”

蔚颖斜她一眼，针锋相对：“你能给秦刚什么？这样吧，我给你20万元，你永远远离我和秦刚！”

柳萌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刺激，拿起剪刀对准蔚颖衣柜里的高档时装一通乱剪。

看着心爱的时装变成一地碎片，蔚颖平静地问：“发泄完了吗？”蔚颖的出奇平静，让柳萌莫名地有些胆怯。

回学校的路上，柳萌的眼泪被风干了好几回。但此时，即将大学毕业的她无暇疗伤。

4.欺骗

生存压倒一切，她很快就将眼泪和痛苦埋在心底，开始为自己的毕业去向作打算。在大学期间，柳萌在打工的同时，还努力通过了托福和GRE考试。根据老师的介绍和推荐，她申请了去美国密歇根大学化工学院攻读研究生学位。

一个月后，美国密歇根大学发来回复，表示愿意接纳柳萌，可以让她第二年春季入学。可对方不仅不能提供全额奖学金，还需要近20万元的留学保证金。

父母早已下岗，家里一贫如洗，柳萌根本拿不出这笔钱。自己该怎么办？突然，柳萌想起了蔚颖曾说过给她20万元，让她转让秦刚。为了自己的来来，柳萌有了主意……

柳萌满面悲戚找到秦刚，她未语泪先流，向前男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说自己的母亲得了肝癌，让秦刚帮帮自己。到底是自己爱了多年的女孩，秦刚于是找到蔚颖，求她帮忙，蔚颖当然不同意，可秦刚苦苦相求：“你如果不帮她，我内心一辈子不得安宁，毕竟我们都伤害过她。”

就是这句话打动了蔚颖：是的，自己横刀夺爱，抢了柳萌的男友，从道德层面上来说，她有愧于柳萌。

危难时刻就拉她一把吧，这样一来，自己和男友不仅可以求得心理平衡，而且她和柳萌之间也可以有个彻底了断！

蔚颖给了秦刚20万，次日上午，秦刚亲手将这20万元交给了柳萌，柳萌惊喜交加。此后她换掉了手机号码，与同学和熟人断绝往来，偷偷在办理出国手续。

可她准备出国的消息还是被蔚颖无意中知道了。蔚颖怒气冲冲地找到柳萌，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你利用我们的善良欺骗我们，太卑鄙了！你马上将20万元还给我，否则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柳萌哭着哀求：“我给你打欠条，这笔钱就算我借你的，以后我工作了一定还你。”

蔚颖没有给她机会，反而威胁道：“你不还我钱，我就去法院起诉你，以诈骗罪将你送进监狱。”

蔚颖不仅抢了自己的男朋友，还在人格上侮辱自己，将自己逼上了绝路，她太狠了！失去理智的柳萌，冲上去就和蔚颖扭打起来。蔚颖用指甲抓伤了柳萌的脸，血流了出来。柳萌再也顧不得什么，顺手就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对准蔚颖就是一通乱刺。

蔚颖吓坏了，大喊救命，可已经来不及了。结果蔚颖的胳膊和后背被刺6刀，倒在血泊中，而柳萌手上全是血……

附近听到动静的邻居赶紧拨打了110和120。警方赶到现场，将柳萌控制。蔚颖很快就被送进医院进行抢救，蔚颖后背4道伤口最深处达5厘米，幸亏没有伤及内脏，否则性命难保。

惨案发生后，柳家父母悲痛欲绝，自己含辛茹苦培养女儿上大学，没想到女儿却成了杀人凶手；蔚颖的父母则强烈要求警方追究柳萌的刑事责任，并提出民事赔偿。而秦刚，既要承受双方家长的指责，又要一辈子接受道德和良知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