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看现在：走进学生装博物馆

文/本刊记者 许欢

近些年，关于校服款式的争议不绝于耳，校服企业也试图打破中国校服款式的单一，努力与国际时尚接轨，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现状。但无论款式如何推陈出新，现下中国校服并无统一的风格，运动装校服仍是主流。中国校服发展至今，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革？我国首家学生装文化主题博物馆——山东青岛威达学生装博物馆，为你揭晓答案。

我国首家学生装博物馆

山东青岛威达学生装博物馆，坐落于青岛市即墨区烟青路，是我国首家学生装文化主题博物馆，全馆占地3379平方米，分三大板块、12个展区。走进这座学生装博物馆，从布局上看，有如一幅太极阴阳图，上方为和平鸽和太阳神鸟的图案，象征民族文化与全球视野。

据介绍，这座博物馆历时3年建成，总投资500多万元，馆内藏品近千件，且不仅限于各时期的校服展示，还有不同时期的图文实物、古老的纺织设备、社会捐赠文物以及相关工具书等等，因此也是体现校服文化的综合性博物馆。

在古代校服展区内，几个身穿不同时代学生装的人偶模型，显得十分醒目，引起了参观者的驻足观望。讲解员告诉大家，这部分展区展示的是我国古代周、汉、唐、宋、明等时代读书人常穿的服装及相关款式、布料、设计背景的介绍。那时的服装很有讲究，蕴含着深刻的寓意。

青岛威达体育用品有限公司营销总监张科荣告诉记者，古代并没有校服的概念，但也有约定俗成的着装，以示对老师尊重。但具体到每个朝代，又都有不同特点。比如：周代的学子服装，颜色和人们当时对天地的认知有关，上半身为玄色、下半身为熏色，两种颜色分别对应太阳升起和即将落下时的景象。那时的织布机宽度是两尺，与现在不同，那时一尺是26.7公分，两尺就是53.4公分。上衣用布四幅，象征着一年四季，体现了古人“天地合一、顺应自然”的思想。

事实上，大家对校服的记忆，最多到民国时期，再往前因没有影像记载，一般都没见过。威达学生装博物馆筹集初期，就想从挖掘古代校服样式入手，但因缺少相关资料，进行得并不顺利。后来在北京服装学院王忠升教授的帮助下，从古代历史典籍中寻找到有关学生装的资料记载，并走访了全国多个历史博物馆，寻找相关出土文物，最后在设计人员的协助下，才复原了周、汉、唐、宋、明，时代的学生装。

其实，筹建学生装博物馆的过程，也是对古代学生装历史研究及梳理的过程。在筹建研究过程中发现，古代先贤对学子服饰早已赋予了“服育”意义。但现代校服在这一点上远不及古人，甚至没有这样的意识形态。现代的校服，大多成了校长实现自我价值感的体现，一个校长一个样，非常随意。但其实在很多国家，校服是国家意志的象征，不能随便设计。

以近代校服为例，我国真正意义上的校服，出现在20世纪初。1901年，清政府进行了教育改革，各级学堂纷纷建立。由于学堂为官办，学生都身穿官服，标配是圆顶帽、马褂、立幅水裙；新文化运动及五四运动以后，大批青年走出国门，受国外文化影响，这时的校服呈现出新老交替、中西交汇的情况，也反映出当时的文化背景；20世纪50年代，白色上衣、深色下装，成为时代主流服装；“文革”十年是一段特殊历史时期，大家都穿绿军装、戴红袖章、挎军用包；80年代，有统一校服的学校相对较少，也不要求学生穿校服，校服变得可有可无。所以，不管什么样式的校服，都反映了当时的服装风格与时代背景。

从世界校服发展史来看，校服应该是有所传承的，也是学校乃至国家塑造广大青少年德育、美育、智育的“服育”手段，更是彰显民族风尚与时代精神的重要载体。但校服发展到现代，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现象，民族意识形态很弱，也无沉淀意识。我们研究了学生装历史以后，更加觉得它应该是国家政治文化的反映，但现在中国校服都是各做各的，没有形成统一的风格和制式，内涵更是从无谈起。

但也有例外是“深圳校服”。虽然也是运动装校服，但因它独特的设计与时间沉淀，已成为深圳的一张名片，同样值得借鉴。与其他地方校服不同，深圳校服款式17年未变，差不多就一种颜色，而且它的价格仅变更过一次，可以说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典范。2015年，深圳校服还被英国博物馆永久收藏，成为一种文化现象。

走出国门的“深圳校服”

2015年，深圳校服在英国伦敦的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展出，它是这样被介绍的：这是一件深圳每个中学生都要穿的标准制服，很实用也非常舒服，所以很多学生毕业之后还会继续穿。校服已经成为中国流行文化的一部分，连漫画和手办里都会出现。

在深圳校服扬名国外后，它的设计元素更是被国际服装品牌所借鉴。国际大牌Polo衫的短袖T恤就跟深圳校服撞了衫，与男款深圳校服如出一辙，仅在胸口及袖口有细小差别。此外，这个品牌的另一件白色Polo衫，除胸口和腰间的设计有改动，基本与深圳女款校服一模一样。

据媒体报道，为防止学校从学生身上牟利，深圳是中国第一个统一校服的城市。2002年，深圳教育主管部门在全国开创了“深圳模式”，实行了全市校服统一款式和统一公开招标采购，建立“明标识，双送检”制度和全市校服专卖店销售体系等措施。深圳市教育局相关处室负责人回忆：当初深圳统一校服确实有杜绝学校之间、学生之间相互攀比的考虑，也是为了营造教育平等、公平的社会氛围。同时可以进一步规范校服生产、采购、选用等核心环节。为了让统一后的校服受学生欢迎，深圳市教育部门专门组织了专家评审，广泛征集优秀校服作品，才最终统一了校服款式，达成了初衷。

有媒体对深圳几所学校做过调查问卷：其中八成学生表示喜欢穿校服，五成学生表示周末也会穿校服，三成学生认为校服方便又舒适。广东省内不少地方的学生也会买深圳校服，还相约集体去批发。如今，深圳校服的受众范围越来越广，已经不只是学生的专属。《深圳特区报》曾做过关于深圳校服的粉丝分类：初级粉周末穿着校服逛街，原因是穿起来舒服，还很百搭，一条校裤无论衬校服上衣还是其他T恤，都很好看，省去了搭配衣服的烦恼；中级粉穿着校服上大学，深圳的大学生仍然穿中学校服是件常有的事，在外地大学里，不少深圳学生就凭这套全统一的校服来认老乡的；高级粉穿着校服留学，有留学生会在聚会时穿深圳校服，然后就会有深圳老乡来主动相认，所以深圳校服成为海外认亲专用品；歇斯底里粉毕业多年后穿着校服结婚，而且生了孩子也一起穿上深圳校服合影留念。

对于深圳校服现象，北京师范大学创意研究院副院长张玲认为，被高度认同的校服可以成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深圳校服在色彩选择和线条设计，超越了目前国内大多数校服的局限，具有可以跨越年龄、跨越地域的品位，这是学生课后，以致毕业之后都愿意穿着的基础。此外，校服会增强学生团体归属感，在校生和毕业生对校服的认同，也是年轻人对所受教育环境的认同以及引发的自豪感。因此，在中国校园文化中，校服应能够体现出与时代同步的品位，学生才会真心愿意穿。

在张科荣看来，深圳校服的走红，是用时间来沉淀的，也是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这也是它受到欢迎的原因之一。“我希望校服能百年传承，当我回到当年的学校，还能看到当年穿的校服，而我的孩子也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一起拍张照片，追随我青春的记忆。”

校服的作用并不简单

自古以来，我国服饰承载着民族的礼仪和文化。纵观中国校服发展史，每个时期都有其鲜明特色，随着时代发展，校服已不单单是校园文化的传承、学校精神的体现，更是文化、教育、历史的缩影。

通过参观学生装博物馆我们了解到，中国学生装具有悠久的历史，早在孔子时代就会穿着统一整洁的“深衣”，这也是当时“尊师重礼”的重要体现，而通过服装表达尊师重礼的传统，一直延续到中华民国。直到20世纪90年代，受特定社会时期及经济发展影响，足够便宜，简单、宽松的聚酯纤维运动服，成了中国学生的校服，运动服逐渐与校服画上等号，成为学生身份识别的标配。

讲解员介绍说，中国近现代学生装史上，最鼎盛和繁荣的时期就是民国时期和五四时期，这一时期受教育是有钱人的专利，穷苦人并没有受教育的条件。所以这一时期的学生装款式多样，也比较新颖。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统一校服是1934年上海统一校服运动。在此之前，上海校服的款式也较为混乱，直到1934年，国民政府开始在全国轰轰烈烈地推动“新生活运动”。这场运动以学校为中心，统一校服成为当时能迅速改变学生精神面貌的举措，被重视起来。

除了展有中国各历史时期的学生装，学生装博物馆还设有国际校服展区，展示了国外校服的发展史。据讲解员介绍，世界上公认的校服概念来源于16世纪英国，至今有近500年的历史。而且英国穿校服的传统并非来自公立学校，而是来自英国一所慈善学校，这所慈善学校，专门收养孤儿或贫苦人家的孩子。

当时，学校所有孩子都穿长款蓝色外衣，因为蓝色象征谦逊，英国人相信蓝色能帮助孩子从小谦虚做人。后来连学校的外号都变成“蓝外衣学校”。几个世纪以来，在这里求学的学生一直以身穿传统风格的校服为荣。该校校长曾于2010年想过更换样式，但95%的学生都希望继续保留蓝色长袍款式，因此这种传统校服款式被保留下来。

日本是继英国之后的又一校服大国。日本女生的校服，上身是简洁的白衬衣，冬天搭配藏蓝色西装样式外套，下身则是一件及膝百褶短裙，且无论春夏都穿着长筒棉袜，脚上蹬着圆头皮鞋。在日本街头，这种“水手服”打扮的女孩子随处可见。在日本，不同学校的校服，细节上会有些许出入，但基本设计不变，这也使日本校服风格独树一帜。不仅在校学生爱穿，即使毕业后的学生也愿意穿校服。校服已成为日本国民文化的一部分，日本的动漫、电影、流行音乐MV，也都在使用校服元素。

据悉，日本能将校服发展成一种文化是二战以后。而日本校服成为今天的样式，据说是向欧洲学习的结果。1864年，维多利亚时期的水手服被穿在儿童身上，这种风潮后来流向了欧洲各国，直到1879年被日本贵族学校采用后延续至今。今天的日本校服，男生服装更偏向于军官服装，而女生服装更偏向于普通士兵服装，这几乎印证了日本男尊女卑的社会现状。但日本校服的女生形象似乎更深入人心。前两年，日本更是把女生校服的形象，作为日本“软力量”输出到各国。

在澳大利亚，校服已经上升为国家大事。在澳大利亚，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的校服政策有所不同。公立学校以简单、舒适、价廉为原则，一般只分冬装和夏装两种，颜色通常是蓝、白、墨绿、紫红等颜色；而私立学校校服都是专门精心设计，颜色鲜艳、设计别致，且规定众多。

在澳大利亚，除了直接从学校购买校服，澳大利亚的学校也鼓励家长按照学校提供的式样，直接去制服店购买成衣，或找裁缝自行剪裁。澳大利亚的校服大多是由本地生产商提供，这也促进了本土制衣业的发展。而校服问题还经常被列入议会的议事日程，更是各个州教育方针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连澳大利亚前总理在竞选时都说：“我们高质量教育的一部分，就是要学习如何向世界展示我们的形象，这就是校服的作用。”可见澳大利亚对校服作用的重视程度。

从国内外的校服发展史，再看我国“百花齐放”的校服现状，张科荣认为，现在的校服款式层出不穷，很多企业都想校服与国际时尚接轨，搅动脑筋设计新款，想让校服变得时尚，却忽略了校服最重要的服育功能。校服应该具有象征性和统一性，毕竟它不是普通服装，也不需要过多设计，而是要发挥它该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