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可璇
【摘 要】大型生态纪录片《王朝》以全新的视角与镜头呈现在观众眼前,它所采用的好莱坞叙事结构使得影像的娱乐性和可看性大大增强,但虚构的手段也使其边界定义愈发模糊。真实与虚构的维度如何裁决,是否应该无限制地将真实合理化、将虚构常态化等等对于纪录片创作者们都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关键词】生态纪录片;好莱坞叙事结构;真实;虚构;拟人化
中图分类号:J95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29-0090-02
生态纪录片由于拍摄对象的特殊性,对情节的编排比人文类纪录片要困难得多[1] ,因此其创作模式越来越偏向纪实与娱乐相结合,在纪实的基础上更偏向故事化叙事,将动植物行为用人类符号定义,并从人类角度用语言表達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人类自身想法的强行渗透,而是通过深入的研究,将复杂而又生动的自然世界呈现在观众眼前,让他们去思考,总结和评论。好莱坞叙事手法的运用同样是生态纪录片追求故事化叙事道路上的一种创新。BBC纪录片《王朝》是一部典型的采用好莱坞叙事结构的野生动物题材纪录片,它聚焦五种濒危野生动物,通过真实的镜头语言和好莱坞式的叙事方式,上演了一场动物界权力的游戏。
一、由“部分拟人”走向“完全拟人”
根据编剧大师悉德菲尔德所述可将好莱坞模式分为建置、对抗和解决三个部分。笔者将从三幕式结构角度来分析《王朝》的叙事方式。
在好莱坞叙事结构中第一幕要建构出故事的框架,交代故事背景、角色关系。在《黑猩猩》中所有故事都围绕着一只成年猩猩戴维来展开。影片一开始引出了整个族群的领导者戴维,在旱季来临食物匮乏时,作为领袖既要调解内部纷争,更要在这个特殊的时期通过政治手段来巩固自己的权力。这一段剧情介绍了主要角色以及之后故事发生的基本走向,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与意外冲突将主角从之前较为安逸的领导者身份中抽离出来,观众通过这一段觅食时的斗争冲突和叙述者的简要说明中来推测故事情节发展走向,同时顺利过渡到第二幕。但与其他采用好莱坞叙事方式的生态纪录片不同的是,叙述者不仅将领袖黑猩猩的身份和性格进行拟人,甚至对凡与它有着因果矛盾的同类都进行了拟人化处理,它的拟人化处理是处于更深层次的。
在对抗部分,故事所塑造的角色性格开始发展,形象逐渐鲜活立体起来。在《王朝》中,其叙述主体较为简洁单一,情节的逻辑顺序也更好被观众所理解。例如在《帝企鹅》的第二幕中,企鹅爸爸在孵化宝宝时受严峻天气的影响被迫解散同盟,导致宝宝们濒临生死边缘。在其中,第一幕所产生的矛盾变化支撑着角色向某一目的迈进,当进入高潮时,剧情节奏变快,主观与客观条件所产生的矛盾逐渐激烈,角色所要达到的目的近在咫尺。然而因为意外冲突的发生,阻碍了角色的成功之路。这个规律适用于《王朝》中所有的角色,无论是群体还是个体,动物与人一样在不同境况下进行选择,主动性大大加强,将角色的深层意味编织于影像符码之中,借助于符码的抽象意蕴,达到了电影叙事意义的升华[2]。
通常来说在解决部分,好莱坞电影都有一个相对皆大欢喜的结局,在生态纪录片中的结局虽然也力求圆满,但是因为题材本身的特殊性,这种圆满是暂时的,并不是既定的结局。另外,与故事片不同的是,生态纪录片带给我们的不只是对一些精神理念的思考,还有对自然的致敬以及对生态环境的反思。文艺作品对受众的精神意义在于激发正义、爱自由等具有普遍意义的美德和价值。[3] 《王朝》是一个以人类视角、颇具人文含义讲述的自然故事,它呈现的家族斗争与生命奋斗的故事,并不是简单表达对生命的赞歌以及“拟人”社会的思考,还有警醒人类对自然环境的关注与保护。
与其他采用好莱坞叙事方式的生态纪录片不同的是,叙述者不仅将领袖黑猩猩的身份和性格进行拟人,甚至对凡与它有着因果矛盾的同类都进行了拟人化处理,它的拟人化处理是处于更深层次的。除了《王朝》,诸如《大猫》《猎捕》等都采用了好莱坞叙事手段。它们都是导演等对被记录的真实素材进行二次创造,用影像化的语言组织一个由开端、发展、高潮、结局构成的相对闭合结尾的故事。但是《王朝》中好莱坞叙事手段的使用,不再单单具有动物学和以往纪录片特征,而对动物的某些行为进行人类角度的定义,将动物形象及思想进行“部分拟人”,而是将整个角色、整个种群进行“完全拟人”,无论是思想、行为还是群系关系。它着重于种群中的某一对象或某一特殊团体,例如居于领袖地位的动物和动物团体,为它们起名、塑造人格,对它们保护族群的一些行为进行拟人化修饰,甚至以全篇主题去呼应人类的历史学名词——“王朝”。这在以往的纪录片中是鲜少的,“完全拟人”的设定使得好莱坞叙事模式更加立体,观众对于动物行为目的的认识逻辑层面与情感层面的共鸣度也更高。
二、“真实”与“虚构”的维度
纪录片以追求真实为目标,但“虚构”作为一种纪录片艺术的表现手段并未真正排除在纪录片的范畴之外。《王朝》中“完全拟人”式的好莱坞叙事结构可以说是“虚构”手法的又一种创新,但同时这种故事化的叙事手法使纪录片的边界更加模糊,所以对其是否可以被称作纪录片是有待商榷的。我们可以从真实观念的哲学方面来辨析《王朝》中“真实”观念是否符合纪录片的基本要求。
在哲学范畴内讨论真实的内涵,有本体论和认识论角度两个层面。沿着真实本体论的思路和模式,从自然界和人类的实践活动来看,可以将存在的真实区分为自然真实、科学真实和历史真实。[4]笔者认为《王朝》是完全符合自然真实与历史真实的。这些所采集的素材是自然界朴素存在的直观显示,同时也是由人类的实践作用所记录下的历史事实。但从科学真实的角度是没有完全符合的,即是否符合动物界时间空间的因果关系,纪录片中的时空关联大多是人为施加的。在《王朝》中,其科学规律大部分是叙述者主观创造的,符合人类学一般的逻辑标准却不一定是动物自身的出发点,甚至是虚构的。因此,笔者认为它是不符合科学真实的概念的。
而从艺术学的“假定性”概念来看,其维度仍然需要考量。首先从创作手段来说,它是带有选择性和局部性的,色调、景别、机位等,无一不是拍摄者选择与创造的结果。其次从接受者来说,屏幕上的世界是人类为了自身立意,用人类术语、逻辑来欣赏,而不把它与我们对现实的体验进行比较或评析。只要合理,观众就可以接受,而不论它是否与我们以往的经历相悖。通常情况下,人们是不了解动物及其行为的,他们只是利用自我类比来理解动物的行为和动机。观众不需要对现实体验感兴趣,只需要对类型本身的先验体验感兴趣。最后从创作者和叙述者角度来说,他们的主观选择直接渗透在纪录片中。同时,因为生态纪录片本身是具有商业性的,在其中总会用一些带有“性”“暴力”等词和主题作为噱头来吸引观众,这些过度渲染的手法使得真实性受到了更大的挑战。
有人认为,它们不过是一个集体的反诉,即唯美主义寓言的场景。但生态纪录片的真实大多存在于更深的层次,缺乏明显的人性化使得它们与传统动物寓言相距甚远。在许多情况下,这些故事也是基于对自然世界的仔细观察,具有表面的现实主义,使一些读者很难从真实的叙述中区分出来。对于生态纪录片真实性的界定是无法完全具化的,这些戏剧化手法是对真实性的挑战,但同时也是增强可看性与娱乐性手法的一种手段。对于《王朝》来说,其基本事实是符合纪录片真实性的一般标准的,即不论剪辑编排,它的单独镜头呈现是自然化、无人为干预的。但虚构手段是否在纪录片所允许的边界内,能否将其合理化定义,是我们需要不断探索的。
参考文献:
[1]冯俊苗,郑英明.从《森林之歌》到《自然的力量》:国产生态纪录片的空间叙事策略分析.大众文艺,2018年第21期,第168-169页.
[2]安晓燕.《暴裂无声》:忻钰坤的叙事实验.电影文学,2018年第20期,第86-88页.
[3]黄霁风,张琰.论部分国产动画英雄形象的污名化建构.电影文学,2018年第20期,第104-108页.
[4]赵曦.真实的生命力:纪录片边界问题研究,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