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使用与中国老年人的积极老龄化
——基于2016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数据的分析

2019-11-14 04:44:06靳永爱赵梦晗
人口学刊 2019年6期
关键词:老龄化老年人满意度

靳永爱,赵梦晗

(中国人民大学 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北京 100872)

一、引言

随着互联网行业的快速发展,中国社会已进入了一个以信息数字化为主要特征的高科技经济时代。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4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9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达到8.54亿,互联网普及率达到61.2%,同时手机网民规模达8.47亿,网民中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高达99.1%。与此同时,网民中老年人的比例在提升,60岁以上网民占所有网民的比例从2018年12月的6.6%上升到2019年6月的6.9%。未来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会越来越多,据统计,2018年60 岁以上老年人中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总数达到4 090 万人,占比16.97%,而2010年这个比例仅为5.1%。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到2030年中国至少有1/4的老年人口成为网民,到21世纪中叶,互联网在老年人口中使用将十分普遍,保守估计比例也有六成。[1]互联网在老年人中的普及率将越来越高,一方面是因为不断进入老年队列的人口本身接触互联网时间早、使用互联网的比例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目前的老年人也在不断学习使用互联网。

互联网的普及对老年人生活方式的影响是巨大的,它不仅拓展了老年人跟子女的代际互动模式,更使得老年人的社会参与方式、生活娱乐方式多元化。根据2016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数据,看新闻、聊天、看影视剧是老年人最常使用的几大功能。随着互联网基础设施的不断优化升级,交通、环保、金融、医疗、家电等行业与互联网融合程度加深,互联网服务呈现智慧化和精细化特点,在养老政策设计中也将发挥不可估量的作用,使得智慧养老成为可能。

在中国老龄化加速推进、老年人口规模不断扩大的背景下,如何应对老龄化挑战、实现积极老龄化和健康老龄化不仅是学界和政府部门讨论的焦点,也是社会各界关心的热点。那么积极老龄化是什么呢?世界卫生组织2002年在第二次老龄问题世界大会上正式提出的“积极老龄化(Active Ageing)”概念,是对健康老龄化概念的升级,强调老年人健康、社会参与和保障。健康是指身体、心理和精神各方面保持积极健康的状况,包含身体健康、精神健康和社会适应良好三个方面;“参与”是指老年人根据自己的能力、需要和喜好,参与社会经济、文化和精神活动;“保障”是指在老年人不能照顾自己的情况下,支持家庭和社区通过各种途径和努力照料他们。[2]

如何在互联网时代充分利用信息技术帮助解决老龄化问题?“互联网+”养老或是“智慧养老”已被提到国家发展战略高度,2015年国务院印发《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2017年2月工信部、民政部和原国家卫计委联合印发了《智慧健康养老产业发展行动计划(2017-2020年)》。本研究在“积极老龄化”这一框架下,在微观个体层面,从老年人个体的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社会适应、社会参与等多个指标关注互联网使用给老年人带来的积极影响,进而探讨推广“互联网+”养老对推动积极老龄化的作用。

二、文献综述

已有研究认为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自我效能和结果预期等因素直接影响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动机和接受程度。[3]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软硬件技术的进步,网络覆盖范围快速扩大、网络接入成本下降,同时性价比较高的小型上网设备(例如手机、手持掌上电脑)愈发普及,这些都促使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开始接触和使用互联网。近年来,现有的设备与应用也逐渐纳入对老年用户的友好设计,特别是考虑老年用户的视觉、听觉能力的下降,在语音、文字识别、字体大小等方面开始了适老化改造。同时大数据的普及也为更精准地挖掘老年人的潜在需求、满足老年人口多样的生活形态提供了可能。[4]

与一般个体相比,由于大部分老年人不再频繁地从事规律性的有报酬工作,社会网络逐渐缩小、社会交流频率也有所下降,因此大部分老年人使用互联网主要是为了沟通交流与信息获取。[3]与多数网民在过多地使用互联网的情况下有可能会减少线下社会交往、导致孤独感提升[5]不同,老年人上网往往是出于自身需求的主动行为。尽管有关互联网的使用对于老年人的影响并没有统一的认识,但大部分研究发现上网行为通过多种作用机制提升了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水平。

借助结构方程模型,有学者使用2008年美国HRS(Health and Retirement Study)数据,发现互联网使用通过提升老年人的社会支持这一中介变量降低了其孤独感,进而提升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和心理健康。[6]Shapira等人则对22名实验组成员和26名对照组成员进行了有关互联网学习和使用的实验,在15周的时间内,鼓励实验组的老人使用电脑和网络收发邮件、浏览网页、参与论坛和虚拟社区,而对照组则仅参与绘画、缝纫或制陶等典型的老年人活动。结果发现使用电脑和互联网能够降低老年人的抑郁感和孤独感,提升其掌控感和生活满意度。[7]有学者使用中国数据,在考虑了老年人的互联网使用可能存在选择性的情况下,也发现互联网使用能够有效缓解老年人的孤独感。[8]通过网络也能使老年人与相隔千里的亲人保持联系与沟通,弥补、保持缺失的家庭角色。[9]也有学者认为上网的行为会使老年人感受到更高的社会联结(对周围世界人际亲密度的自我察觉),[10]对网络上的虚拟社区有一定的感知并产生社区归属感,从而有利于其幸福感的提升。[11]

这些心理状况的改善对于老年人的身体健康也有较大的好处。2012年的美国HRS数据显示老年人使用网络技术来进行社会联络的活动,通过降低其孤独感显著地影响自评健康和减少慢性疾病数量。[12]同时,老年人还可能从互联网上获取有关疾病的相关知识,有利于其了解、发现疾病的早期症状。此外,有研究认为综合了认知加工内容、身体运动等的网络互动游戏有助于改善老年人的认知功能。[13]

老年人上网时进行的不同类型的活动也会产生不同的影响。有学者进一步区分了闲暇时上网和用互联网获取信息这两种上网行为,发现在控制了互联网使用这一变量后,作为信息来源的上网行为对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并无显著作用。[14]但是针对美国80岁及以上老年人的一项研究发现信息技术使用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均会产生影响,老年人使用信息技术的目的不同会调节使用信息技术产生的影响:当老年人主要是为了与家人、朋友联系而使用这些技术时,使用信息技术有利于其心理健康;而当老年人是为了学习新的知识或技能的时候,信息技术的使用有利于其身体健康。[15]可见,不同的上网内容对老年人的影响是不同的。

但是,现有研究囿于数据的限制,往往仅关注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或社会参与等其中一方面,[16-17]或是仅使用单一的是否使用互联网这一指标来测量老年人的上网行为,或是仅使用区域性的调查数据得出结论。本研究使用最新的全国代表性数据,将积极老龄化这个抽象的概念在微观层面进行量化,全面地测量老年人上网行为对其个体产生的影响;同时区分不同的上网内容以及上网频率,更好地考察不同类型的活动以及强度所产生的作用;最后根据实证结果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政策启示。

三、数据与方法

(一)数据

本研究使用2016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数据。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China Longitudinal Aging Social Survey,以下简称CLASS)是由中国人民大学组织实施的一项全国性追踪社会调查项目,其目的是为了全面了解老年人的基本情况。该调查覆盖全国除香港特别行政区、澳门特别行政区、台湾地区、海南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西藏自治区外的28个省(市、自治区),采用分层多阶段的概率抽样方法,2014年CLASS基线调查的样本来自全国134个县、区,462个村、居,调查对象是60周岁及以上的老年人,最终样本容量为11 511人。[18]2016年是在2014年基础上的第一轮追访,成功追访存活老年人6 603人,追访率为57.4%,同时为了全面深入了解老年人生存现状,调查通过抽样补充访问社区166个,新补充进4 892名老年人,最终样本容量达11 495人。

2016年调查加入了老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的问题,同时收集了详细的老年人基本状况、健康、社会参与的信息,本次调查收集的信息能够全面测量老年人的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社会适应、社会参与等几项积极老龄化强调的关键指标。在删除缺失值后,研究使用到的样本容量为11 237人。需要说明的是,在抑郁倾向和社会适应两个指标上,由于调查对象限定在不能由他人代答的群体中,这两个变量的回归模型样本容量为8 636人。

(二)方法

1.因变量

积极老龄化包含健康、参与和保障三大类内容,其中保障更多体现宏观层面的含义,是制度安排,所以这里仅关注个体层面互联网使用对健康和参与的影响,而不讨论宏观层面的保障制度。健康分为身体健康、心理健康和社会适应三个维度:身体健康使用主观自评的指标,使用老年人对自身健康的一般性评价(1=很不健康、2=比较不健康、3=一般、4=比较健康、5=很健康)、跟同龄人比较后对自身健康的评估(1=差很多、2=差一些、3=差不多、4=好一些、5=好很多)和跟去年相比的健康变化评估(1=变差了、2=没变化、3=变好了)来综合反映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心理健康使用抑郁倾向量表计算抑郁倾向得分,量表包含9个问题,是CES-D量表的简版,[19]包括了老年人的心情、孤独感、生活状态、饮食、睡眠、价值感等方面,每个题目选项表示发生频率:0为没有,1为有时,2为经常,将9个项目加总,得分为0-18分,得分越高表示抑郁倾向越严重。社会适应使用社会适应量表,量表包含8个问题,分别询问了老年人参加村委会/居委会的工作的意愿、为社会贡献意愿、是否喜欢学习、对社会有用感、适应社会变化、对现代社会观点和政策的接受度、对社会变化的看法,答案取值范围为0-4,8个选项加总得分范围为0-32分,得分越高表示社会适应越好。

按照积极老龄化的定义,社会参与的范围很广,包括劳动生产、志愿服务、文化传承等多个方面,问卷中收集老年人过去三个月参加活动的情况,包括社区治安巡逻、照料其他老人、环境卫生保护、调解纠纷、陪同聊天、专业志愿服务、照料其他小孩等,这里将参加过的活动数量加总得到老年人社会参与指标,取值范围为0-7。

此外,生活满意度作为一个综合指标,测量了老年人对生活现状的总体满意程度,取值范围为1-5,1表示非常不满意,5表示非常满意。

2.关键自变量

自变量从多个维度测量老年人的网络使用情况,包括是否使用互联网、上网内容的数量以及使用频率。是否使用过互联网是二分类变量,“从不”和“很少上网”为否,“有时”、“经常”和“总是”上网为是。上网内容数量这一指标计算了老年人使用网络所做事情(包括看新闻、看影视剧、聊天、购物、玩游戏和炒股票六类)的数量总和,是连续变量。使用频率测量老年人在多大强度上使用网络,分为五类:从不上网、很少上网、有时上网、经常上网、总是上网。考虑网民中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达到了99.1%,本研究还用是否有智能手机作为一个上网的替代变量进行分析,一方面可以对直接报告的上网这个变量的影响进行稳健性检验,另一方面也有重要的政策意义,后文将阐述。

在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样本中,本研究进一步考察了不同的上网内容对老年人各个指标的影响,即是否上网聊天、看影视剧、玩游戏、购物、炒股、看新闻的作用。

表1 变量基本情况

3.控制变量

回归模型中控制了老年人的基本人口特征和社会经济特征,包括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户口性质、是否正在工作、跟谁居住、认知能力测试得分、日常生活自理能力(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ADL)、工具性生活自理能力(Instrumental Activity of Daily Living,IADL)、慢性病数量、住房资产拥有情况、是否有社会保险、社会支持状况(量表测量了老年人跟家人/亲戚、朋友在见面、谈心事、获得帮助这三方面的强度,每个项目根据频率取值为0-9,所有项目加总后取值范围为0-54分)。变量的基本情况见表1。

4.分析策略

为了方便解释,将所有因变量均作为连续变量处理①三个健康自评指标和生活满意度也可作为定序变量处理,通过序次回归模型得到的结果结论不变。篇幅限制,结果未展示在文中。,首先使用最小二乘法(OLS)进行线性回归分析,初步探索互联网使用与老年人积极老龄化各指标之间的关系。但通过一般线性回归估计出来的系数可能受到样本选择性偏误的影响,为了解决选择性偏差问题,本研究继续使用倾向值匹配的方法估计互联网使用的效应。倾向值匹配(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是Rosenbaum&Rubin(1983)提出来的一种对非实验数据进行因果推断的统计方法,其基本思想是运用“反事实”设计形成一个近似随机实验的场景,从而通过计算实验组和控制组之间平均差异估计平均处理效应。[20]基本的步骤有三步:[21]首先利用已知的混淆变量,使用Logit 模型预测老年上网的概率,从而得到每个个体上网的倾向值得分;第二步是根据倾向值将实验组(上网的老年人)和控制组(不上网的老年人)进行匹配,得到匹配样本;第三步则是基于匹配样本进行系数估计,在匹配好的样本中,比较上网和不上网的老年人的差异,得到上网的处理效应。本研究使用邻近匹配、半径匹配和核心匹配三种方式,使用Stata15中的psmatch2完成。

表2 老年人互联网使用与积极老龄化

四、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结果

60 岁及以上的老年人中有10.19%使用过互联网,16.26%的人有智能手机。在使用过互联网的人中,使用互联网看新闻的比重最高(为85.95%),其次是聊天,占64.88%,排在第三位的是看影视剧,占42.61%,也有1/4的人使用网络玩游戏,用互联网购物和炒股的比例相对较低。老年人的上网内容还是相对有限,上网的老年人中平均使用了2项功能(见表1)。

表2展示了使用互联网和不使用互联网的两个群体在各个指标上的均值。总体而言,两个群体有显著差异,与不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相比,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的健康自评更高,抑郁倾向得分更低,社会适应得分、社会参与度和生活满意度都更高。

(二)回归结果

1.线性回归结果

表3呈现了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是否使用过互联网与老年人积极老龄化各指标之间的关系。结果显示使用过互联网的老年人在各个指标上都要显著好于未使用过互联网的老年人:使用过互联网的老年人健康自评显著高于未使用过互联网的老年人,在主观自评、跟同龄人相比的评估和与自己去年相比的评估上分别高出0.202、0.179和0.104个单位;抑郁倾向得分则下降了0.667分;社会适应得分提高了1.683分;社会参与增加了0.156项;生活满意度提高了0.161分。

表4则展示了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其他上网变量——上网内容的多少、上网频率和是否拥有智能手机分别对老年人积极老龄化各指标的影响。老年人使用互联网做的事情越多越能显著改善各指标,即提高身心健康自评、社会适应、社会参与和生活满意度。从互联网的使用频率看,接触过或使用过能显著改善各指标,但使用频率与各指标之间并未呈现严格的线性关系,换句话说,并不是使用越频繁对各指标改善越多。使用智能手机对老年人积极老龄化各指标的影响结果与使用互联网基本相似,反映了智能手机拥有是使用互联网的一个很好的替代指标。

其他控制变量也与老年人积极老龄化各指标显著相关(见表3)。男性的健康自评和社会适应都要显著高于女性;受教育程度可以显著降低抑郁情况得分,显著提高健康自评、社会适应和生活满意度;与农业户口相比,非农户口的老年人在与去年相比的自评健康指标上更高,抑郁倾向更低,社会参与和生活满意度都更高;目前在业的老年人健康自评、社会适应和社会参与都要显著高于不在业的老年人;跟独居的老年人相比,与配偶居住、与子女居住的老年人在健康自评和生活满意度上显著更高、抑郁倾向得分上显著更低,值得一提的是其他居住情况(跟孙子女居住、跟其他亲戚、保姆居住等)虽然不能改善大多数指标,但能显著降低老年人抑郁倾向,独居老年人的身心健康都处于最差的情况,值得关注;认知能力得分越高的老年人健康状况显著更好,包括健康自评得分更高,抑郁倾向得分更低,社会适应得分更高;老年人日常生活自理能力(ADL)、工具性日常生活自理能力(IADL)和慢性疾病数量反映了老年人客观的身体健康状况,总体而言,客观身体健康状况越好,在主观的健康评价、抑郁倾向、社会适应和生活满意度上都显著更高;住房资产反映了老年人的社会经济地位,有2套或更多房产的老年人的各项指标均显著更好;需要说明的是,有社会保险的老年人健康自评更低,这可能是因为有社会保险的老年人的健康意识更好,更可能经常去医院,从而导致健康自评更低;老年人的社会支持网络能够显著降低抑郁倾向得分,显著提高社会适应和生活满意度,但是与去年相比的健康自评更低、社会参与更少。

表3 是否使用互联网与老年人积极老龄化各指标的线性回归结果

表4 其他互联网变量与老年人积极老龄化各指标的线性回归结果

表5 上网内容与老年人积极老龄化各指标的线性回归结果

表5则将研究对象限定在使用过互联网的老年人中,进一步考察老年人不同的上网内容产生的作用。结果显示,不同的上网内容对各指标的影响不同。具体而言,使用聊天功能的老年人与不使用聊天功能的老年人相比,抑郁倾向得分显著更低,但生活满意度也更低,这有可能是因为聊天获得了更多的信息,更可能将自己的状况与其他人相比,在主观上可能更不满意生活现状。对娱乐功能的使用(看影视剧和玩游戏)能够显著降低抑郁倾向得分并提高社会适应得分,但不同的是看影视剧与社会参与呈正相关,而玩游戏则与社会参与呈负相关。看新闻是老年人使用互联网做得最多的事情,看新闻能够保证老年人了解时事、与时俱进,因此显著提高了社会适应得分,但跟其他指标没有显著相关关系。使用网络购物功能的老年人与未使用过网络购物的老年人相比,三个健康自评指标显著更好,社会参与更多。使用互联网炒股的老年人与未使用过互联网炒股的老年人相比,健康自评更高,抑郁倾向得分更低,生活满意度更高。不过网络购物和网络炒股是两项实用的功能,参与的老年人也是有高度选择性的,直接使用线性回归结果解释这两项功能的作用需要特别谨慎。这里使用倾向值匹配进行了稳健性检验,结论依然不变。

表6 倾向值匹配结果

2.倾向值匹配

前文提到,上网的老年人可能是有高度选择性的,而这种选择性偏误可能会造成估计系数的偏差,倾向值匹配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一问题。采用Logistic回归,将是否上网作为因变量,其他控制变量作为自变量分析发现,具有某些特征的老年人上网的可能性相比其他群体更高,年龄越小、女性、受教育程度越高、非农户口、在业、ADL 和IADL 越高、慢性疾病数量越少、有两套及以上房产、城市的老年人上网的可能性更高①因篇幅限制,回归结果未展示在文中,可向作者索取。。

表6 呈现了使用三种匹配方法:邻近匹配、半径匹配和核心匹配的干预组的平均处理效应(Average Treatment Effect of the Treated,ATT)①匹配通过了平衡性检验,同时使用罗森鲍姆界限(Rosenbaum Bounds)进行了敏感性分析。。根据倾向值匹配的结果,上网的老年人与不上网的老年人相比:在健康主观自评上高出0.15~0.21个单位,与同龄人比较的健康评估高出0.15~0.17个单位,与去年相比的健康评估高出0.07~0.11个单位;抑郁倾向得分显著降低0.59~0.67分;社会适应得分显著提高1.81~1.84分;社会参与提高0.14~0.17项;生活满意度提高0.14~0.15分。跟线性回归结果相比,倾向值匹配的结果在有些变量上的系数略高,有些略低,但整体差异较小,结论是稳健的,即与不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相比,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的整体健康状况更好,包括健康自评更高,抑郁倾向得分更低,社会适应更好,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社会参与度更高,生活满意度也更高。所以,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积极老龄化是有显著的正向作用的。

五、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使用全国性老年人追踪调查数据,利用传统线性回归和倾向值匹配的方法,在积极老龄化框架下分析了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健康、社会参与和生活满意度的影响。主要结论如下:

首先,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积极老龄化的各项指标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使用互联网不仅能提高老年人的自评健康、心理健康、社会适应水平也能促进老年人的社会参与,还能够提高老年人整体的生活满意度。

其次,有智能手机跟上网的作用基本相似,这可能是因为老年人上网多依赖的是智能手机,因而是否拥有智能手机基本可以作为是否上网的替代指标。未来调查和研究可以进一步区分手机上网和电脑上网的不同影响。

第三,使用互联网这一行为会改善老年人各项指标,更进一步,上网内容的多少也是有影响的,使用的上网功能越多,对老年人积极老龄化的正向作用越大。

第四,互联网的使用频率跟老年人健康和社会参与之间并没有呈现出严格的线性关系,即没有证据显示使用网络越频繁的老年人积极老龄化状况越好。

第五,在使用网络的老年人中,使用网络的不同功能也会对老年人产生不同的影响,其背后的影响机制有待未来深入探究。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二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老年是人的生命的重要阶段,是仍然可以有作为、有进步、有快乐的重要人生阶段”,[22]那么,如何帮助老年人实现有快乐、有作为呢?在信息技术快速发展的今天,本研究从实证层面验证了信息技术对老年人积极老龄化的正向作用,具有重要的政策启示。研究显示使用互联网有利于促进老年人的身心健康,也能够提高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度,这就是“有快乐、有进步”的题中之义。在国家大力推行“互联网+”养老和智慧养老的背景下,应给老年人提供上网途径,鼓励老年人学习使用互联网,提高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率。由于现在的智能手机携带方便、上网操作简单且功能丰富,能够满足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大多数需要,在一些农村地区或条件落后的地区,在难以实现一般互联网(非移动互联网)全面覆盖的情况下,相关部门的养老服务或扶贫措施可以考虑补贴购买智能手机,开发老年人使用移动互联网。上网内容的多少也对老年人积极老龄化有影响,平均而言,老年人使用的上网功能越多,对健康和参与的正向作用越大。所以,要促进老年人积极老龄化,不仅要使老年人有接触网络的途径,还应该开展一些培训项目,培训老年人熟悉各项网络功能。当然,根据对分项内容的分析,不同的功能作用也是不一样的,至于背后的影响机制,可能需要未来更深入的调查去了解。互联网的使用频率对老年人健康和社会参与的影响并不呈线性关系,也就是说,并不是上网越频繁效果越好,如何引导老年人适度使用互联网也是制定相关政策和培训应特别注意的问题。

受数据限制,本研究还存在很多不足,比如互联网使用的测量指标相对简单,互联网使用内容调查设计不全,无法回答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健康和社会参与的影响的时间变化轨迹。此外,因果关系有待进一步探究,有一些影响机制还缺乏可靠的数据等。这些缺陷也为未来研究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丰富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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