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楚/广西大学文学院
本文通过对《后汉书》与《三国志》中《吕布传》的对读,一共发现有87处不同之处,其中包含如“柰”、“奈”等异体字的区别、句读的区别、同一位置增减字的区别等多处不同。本文着重分析两书中记载出入较大的史实并探究《后汉书》《三国志》叙事风格的差异。
对比《后汉书·吕布传》与《三国志·吕布传》所载史实,主要有三处不同,在此加以分析。
关于吕布出武关投奔袁术的经过,《后汉书》与《三国志》有不同的记载。兹列如下:
布与傕战,败,乃将数百骑,以卓头系马鞍,走出武关,奔南阳。袁术待之甚厚。布自恃杀卓,有德袁氏,遂恣兵钞掠。术患之。布不安,复去从张杨于河内。
——《后汉书》
将数百骑出武关,欲诣袁术。布自以杀卓为术报雠,欲以德之。术恶其反覆,拒而不受。
——《三国志》
根据《后汉书》的记载,袁术接纳了前来投奔的吕布,并厚待了他,而根据《三国志》的记载,吕布投奔了袁术,但袁术没有接纳他。赵翼在《廿二史劄记》中总结称:“吕布传,寿《志》谓‘布投袁术,术拒而不纳,乃投袁绍。’范《书》谓‘布投术后,恣兵钞掠,术患之,布不安,去从张杨。’二书不同,盖皆各有所据,固可两存其说。”事实上,这两种情况只可能发生一种,不可能出现袁术既接纳吕布又不接纳吕布的矛盾状况。
《后汉书》与《三国志》都认为吕布投奔袁术是因为吕布诛杀董卓为袁术报仇。甚至《后汉书》中生动地描写了吕布逃走之时还不忘将董卓人头挂在马鞍上带走的情形。此处未必属实。《后汉书·董卓传》云:“乃尸卓于市,天时始热。”《三国志·吕布传》裴松之引《英雄记》言:“布以四月二十三日杀卓,六月一日败走。”在天气炎热的情况下,若想将尸体的头颅保存地如此完好,是十分困难的。况且,吕布拿头颅是为了向袁术邀功,证明是自己杀死了董卓为袁术报仇,但是吕布杀死董卓之事天下皆知,又何需拿董卓的头颅来证明呢?《后汉书》与《三国志》都记载了袁绍起兵伐董,以致连累了自己的叔父袁隗,董卓将袁隗的宗族全部杀死。正因如此,袁术与董卓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吕布才率先想到投奔袁术。
《后汉书》中记载了袁术给吕布的一封信,言:“术欲引布击备,乃与布书曰:‘术举兵诣阙,未能屠裂董卓。将军诛卓,为术报耻,功一也……将军有三大功在术,术虽不敏,奉以死生。’”《三国志》裴《注》引《英雄记》亦言:“术报书曰‘昔董卓作乱,破坏王室,祸害术门户,术举兵关东,未能屠裂卓。将军诛卓,送其头首,为术扫灭雠耻,使术明目于当世,死生不愧,其功一也……将军有三大功在术,术虽不敏,奉以死生。’”《三国志》中未言送董卓首之事,而裴《注》引文称“将军诛卓,送其头首”,而《后汉书》中本身就提到了“以卓头系马鞍”,却在引文中不提“送其头首”一事。除此之外,两篇引文之意大体相似,都是袁术赞扬吕布诛杀董卓一事,并认为这样的功绩足够让自己奉以死生。尽管这种书信所言大多是套话,但也可以说明吕布诛杀董卓为袁术报仇一事,在袁术心中有很重要的意义。如若当初吕布诛杀董卓后投奔袁术,袁术将其拒之门外,今日又怎好意思讲出“术虽不敏,奉以死生”这种话。所以,通过此信可以得知,袁术在吕布逃出长安之时应该是厚待了吕布的。故此处《后汉书》的记载更为合理。
根据《后汉书》记载,吕布贪利,不善于人际交往。在张杨处“杨下诸将皆欲图之”;在袁绍处“将士暴横”;下属陈登“阴合众部,以为内应”;对许以财币相送的臧霸“而未及送,布乃自往求之”;部下侯成“乃与诸将共执陈宫高顺,率其众降”。而吕布自身也生性多疑,面对董卓,布因“私与傅婢情通,益不自安”;面对张杨,布惧谓杨曰:“与卿州里,今见杀,其功未必多。不如生卖布,可大得傕等爵宠”;面对袁绍,布不自安;面对侯成饮酒,他说“为欲因酒共谋布邪?”由此可以看出,《后汉书》所载,吕布在袁术处居功自傲,恣兵钞掠,但袁术并未图谋杀死吕布,只是以吕布为患,吕布察觉到袁术以自己为患,害怕自己被袁术所害,就逃走了。这是符合吕布贪利,不善与人交往,但又多疑敏感的特征的。
赵翼认为,二种说法可以两存,但司马温公在《资治通鉴》中采用了《后汉书》的观点。《资治通鉴》卷六十言:“呂布自武关奔南阳,袁术待之甚厚。布自恃有功于袁氏,恣兵钞掠。术患之,布不自安,去从张杨于河内。”
据《后汉书》载“布及宫、顺皆缢杀之,传首许市。”《三国志》载“于是缢杀布。布与宫、顺等皆枭首送许,然后葬之。”陈宫与高顺的死因在二书中的记载不同——《后汉书》认为,陈宫和高顺是被缢死后再斩首的,而《三国志》认为,陈宫和高顺是直接被斩首的。
在古人的观念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躯体是不得随意伤害的。《三国志》中就有曹操割发代首,夏侯惇拔目啖睛的故事,此都在说明古人心目中身体完整的重要性。
在中国历史上,缢死、鸩杀和斩首都是最常用的处死手法,缢死和鸩杀是为了使尸体具有完整性,也就是民间所说的“留全尸”。吕布曾被封为“温侯”,又因诛杀董卓、匡扶汉室有功,吕布一直也以此为功。在《与韩暹杨奉书》中,吕布说:“二将军亲拔大驾,而布手杀董卓,俱立功名,当垂竹帛。”在《与琅邪相萧建书》中又说:“天下举兵,本以诛董卓,耳。布杀卓来诣关东,欲求兵西迎大驾,光复洛京。正因为吕布被封为侯爵,其又有匡扶汉室之功,所以曹操才会选择缢死吕布。
据《三国志》载“会使者至,拜布为左将军。”裴《注》引《英雄记》言:“朝廷以布为平东将军,封平陶侯。使人於山阳界亡失文字,太祖又手书厚加慰劳布,说起迎天子,当平定天下意,并诏书购捕公孙瓒、袁术、韩暹、杨奉等。”朝廷给吕布进爵,让吕布讨伐袁术。可是后来吕布又与袁术结成了同盟,《三国志》称之为“布复叛为术”,《后汉书》称之为“布遂复从袁术”。《三国志》中的“叛为”应理解为“叛变汉室而投靠仲家”,《三国志》前文所言,吕布被朝中使者封为左将军,此时袁术已称帝,所以“叛”字应当是指吕布背叛了汉室而投降仲国。裴《注》引《英雄记》:“布遣许汜、王楷告急于术。术曰:‘布不与我女,理自当败,何为复来相闻邪?’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为自败耳!布破,明上亦破也。’”其中许汜、王楷称袁术为明上,并将袁术与吕布的利益紧密相连,可知吕布与袁术达成了同盟,由原来的朝廷将军变成了乱臣贼子。而曹操代表的是汉室政权,曹操讨伐吕布师出有名,况且吕布也是朝廷命官,所以曹操需要将吕布的首级送给献帝。因为吕布曾是温侯,又有恩于汉室,也是皇帝任命的左将军,所以曹操在处死吕布时并未直接斩首,而是选择了相对温和和体面的缢杀。但是在杀死吕布后,曹操需要向献帝复命,至少在名义上需要向皇帝报告讨伐乱臣的情况,所以曹操又将吕布首级砍下。
明白了吕布缢死后而斩首的原因,就不难推断出《后汉书》的记载似乎不太合理。缢死后再斩首比直接斩首多一道程序,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一般不会多此一举。陈宫与高顺只是吕布手下的谋士和将军,陈宫原为曹操谋士,后投降吕布,《三国志》言陈宫自知罪深,所以阻止吕布投降曹操。在吕布被曹操俘虏后,曹操想招降陈宫,但陈宫并不答应。《英雄记》与《后汉书》皆言曹操询问陈宫死后母亲与妻儿如何,由此可知曹操与陈宫关系并不一般,但这种关系并不足以让曹操缢死陈宫后再斩首。
如果说陈宫与曹操关系密切,曹操或许念及旧情给陈宫一种相对体面的死法,但纵观《后汉书》与《三国志》,未见曹操与高顺有过对话。高顺不但善于用兵,也明于事理,对吕布更是忠心耿耿。曹操酷爱人才,在征讨吕布时收降了张辽、臧霸等名将,也收降了侯成、宋宪之流,却对高顺不闻不问就杀害了。这或许可以说明,高顺与吕布关系十分密切,曹操不可能再招降高顺了。高顺,史书无传,其事迹仅见于《吕布传》,可知其地位并不高,在史书中并未看出曹操与高顺有任何交情,那曹操为何要将高顺先缢死后斩首呢?
检索《三国志》发现,缢死后再斩首的,只有吕布,可知这是一个极个别的现象。所以,似乎《三国志》所言陈宫和高顺被曹操斩首更符合历史原貌。
对于李傕、郭汜等凉州人作乱的原因,《后汉书》与《三国志》亦有分歧。《后汉书》认为是“允既不赦凉州人,由是卓将李傕等遂相结,还攻长安。”而《三国志》认为是“布自杀卓后,畏恶凉州人,凉州人皆怨。由是李傕等遂相结还攻长安城。”究竟是吕布畏惧凉州人导致凉州人怨恨作乱,还是王允不赦免凉州人使凉州人作乱呢?笔者认为,在李傕与郭汜作乱进攻长安一事中,王允和吕布都起了关键性作用。
《后汉书·吕布传》言:“允以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同三司,封温侯。”《三国志·吕布传》言:“允以布为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共秉朝政。”此外,《后汉纪 ·献帝纪》言:“于是吕布为奋武将军,假节,开府,如三公。”《东观汉记·吕布传》言:“吕布以奋威将军,如三事。”《唐六典·尚书吏部》注文言:“又吕布有董卓之勋,开府如三司。”所谓开府是指将军取得与三公类似的地位,设置官署,自选僚属,在政局中枢中处于重要的地位。据此可知,所谓“仪同三司”并不只是在排场上与相当于三公,而是实实在在有了类似三公的权力。所以,对于朝中决策,吕布是可以参与其中的。
《后汉书·王允传》与《后汉书·董卓传》都提到王允处理凉州将领的意见,但存在着较大的分歧。《王允传》言:“允初议赦卓部曲,吕布亦数劝之。既而疑曰:‘此辈无罪,从其主耳。今若名为恶逆而特赦之,适足使其自疑,非所以安之之道也。’……允议罢其军……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遂转相恐动。其在关中者,皆拥兵自守。”从此可知,王允开始想赦免凉州部曲,吕布不愿意让他们得到赦免,王允认为董卓手下之人无罪不需要赦免,但是为了稳定关东诸侯,需要罢免他们的兵权。王允并非想诛杀凉州人,诛杀凉州人只是百姓传的谣言。而《后汉书·董卓传》中言:“傕等恐,乃先遣使诣长安,求乞赦免。王允以为一岁不可再赦,不许之……傕等然之,各相谓曰:‘京师不赦我,我当以死决之。若攻长安克,则得天下矣;不克,则钞三辅妇女财物,西归乡里,尚可延命。’”尽管这里的“不赦”与《王允传》中的“不赦”意思不同,《王允传》中的不赦是因为王允认为他们无罪,他们只是听从主将的命令,而此处的不赦是因为王允认为一年只能赦免一次,不能再进行赦免。但在李傕、郭汜看来都是朝廷并未颁布赦令来赦免自己的罪状。按《后汉书·董卓传》所载,王允欲诛杀凉州人,这与《后汉书·王允传》所言,王允认为他们无罪是矛盾的。《后汉书·吕布传》与《后汉书·董卓传》所说相近。
再看《三国志》中对于此事的记载。《董卓传》言:“既无赦书,而闻长安中欲尽诛凉州人,忧恐不知所为。”《吕布传》言:“布自杀卓后,畏恶凉州人,凉州人皆怨。”《贾诩传》言:“众恐惧,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欲解散,间行归乡里。诩曰:‘闻长安中议欲尽诛凉州人……’”《三国志》中并未提到在凉州将领叛乱中王允起到的作用。即便前文已说,吕布可以开府,仪比三司,但根据《三国志·吕布传》言,吕布与王允共秉朝政。要诛灭董卓旧部这样重要的事情,很难想象王允对此事完全不知,全权交给吕布负责。所以,《三国志》对此事的记载没有出现王允或许是不恰当的。
此事说法各异,但有几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其一,吕布和王允都对董卓手下的凉州将领没有好感。无论《后汉书》所写“王允言,一年不能再赦”,还是《三国志》写的“吕布畏恶凉州人”,都反映了二人对凉州将领的态度。吕布作为并州人,与董卓的凉州派系本身就存在隔阂。况且,吕布杀死了董卓,而李傕、郭汜二人是牛辅部下,牛辅是董卓的女婿,此二人与董卓关系密切。所以,吕布既害怕凉州将领找他寻仇,又厌恶之前凉州将领飞扬跋扈的态度,王允应有同感。其二是,凉州军队处理起来相当棘手。据《后汉书》记载,董卓死后,牛辅等人作乱,吕布还派遣李肃讨伐牛辅,结果李肃战败。尽管最终牛辅被杀,叛乱暂时平定,但依然埋下隐患。《后汉书·王允传》言:“允议罢其军。或说允曰:‘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则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众,因使留陕以安抚之,而徐与关东通谋,以观其变。’允曰:‘不然。关东举义兵者,皆吾徒耳。今若距险屯陕,虽安凉州,而疑关东之心,甚不可也。’”可知,处理凉州将领是十分棘手的事情,如果让他们解兵,那么他们就会怀疑自己可能有危险;罢免他们,让皇甫嵩率军镇守陕地,则关东又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正因为处理凉州军队之事过于复杂,所以才会看到在《后汉书》中,不同传中有不同说法。
笔者认为,《三国志·吕布传》所言,吕布畏恶凉州人是符合史实的。《后汉书·吕布传》所言,允既不赦凉州人与《后汉书·王允传》所言此辈无罪,似有冲突。前文已说,无论出于哪种原因“不赦”,在李傕、郭汜看来就是朝廷并未赦免自己的罪行。再加上王允下令解除他们的兵权,而他们刚刚发动过叛乱,他们心中自然怀疑这是王允要对他们下手。更有贾诩的计策和民间的风声,加剧了他们进攻长安。由此看来,在此事的记载上《后汉书》与《三国志》互相补充。
正如牛运震《读史纠谬》中称《后汉书·吕布传》“殊繁曲,不如《三国志》之简至。”通过《吕布传》,很容易看出《三国志》简质而《后汉书》繁缛。
首先是《后汉书》中记载了《三国志》中不曾记载的事情,如臧霸赠币和吕布夫人劝吕布不要出城迎敌。
其次是同一件事《后汉书》中的记载更加详细。同是从袁绍处出逃,《后汉书》言:“绍听之,承制使领司隶校尉,遣壮士送布而阴使杀之。布疑其图己,乃使人鼓筝于帐中,潜自遁出。夜中兵起,而布已亡。”《三国志》言:“布觉其意,从绍求去。绍恐还为己害,遣壮士夜掩杀布,不获。”陈寿记事只是简单地说了袁绍派人夜晚偷杀吕布没有成功,具体为什么没有成功并未交代。而范晔则是细致的描写了吕布怀疑袁绍要害他,自己用计谋逃走。相较《三国志》,《后汉书》的记载更加详细生动。又同是侯成等人投降,《三国志》言:“太祖堑围之三月,上下离心,其将侯成、宋宪、魏续缚陈宫,将其众降。”《后汉书》言:“三月,上下离心。其将侯成使客牧其名马,而客策之以叛。成追客得马,诸将合礼以贺成。成分酒肉,先入诣布而言曰:‘蒙将军威灵,得所亡马,诸将齐贺,未敢尝也,故先以奉贡。’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酝酿,为欲因酒共谋布邪?’成忿惧,乃与诸将共执陈宫、高顺,率其众降。”陈寿客观的叙事了历史事实,告诉读者,侯成等人把陈宫绑了,投降曹操。而范晔的叙事要更加生动,侯成本是好意奉贡吕布,吕布多疑,以为侯成有投降之心,这样一来就更加突出了“三月,上下离心”的事实,也使得记述更加生动。《三国志》中对于文献的引用不足《后汉书》亦有补充。《三国志》言:“布用珪策,遣人说暹、奉,使与己并力共击术军,军资所有,悉许暹、奉。於是暹、奉从之,勋大破败。”《后汉书》言:“布用圭策,与暹、奉书曰:‘二将军亲拔大驾,而布手杀董卓,俱立功名,当垂竹帛。今袁术造逆,宜共诛讨,柰何与贼还来伐布?可因今者同力破术,为国除害,建功天下,此时不可失也。’又许破术兵,悉以军资与之。”陈寿说吕布遣人劝说韩暹、杨奉,并未细言如何劝说。而范晔将吕布与韩暹、杨奉所写的书信列出,使叙事更加详细。
再次,《三国志》的叙述不如《后汉书》简明,有重复之嫌。《三国志》言:“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以布为主簿,大见亲待……卓以布见信于原,诱布令杀原。”《后汉书》言:“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以布为主簿,甚见亲待……董卓诱布杀原而并其兵。”《三国志》前文已言“大见亲待”,后文又言“布见信于原”,此二句句意大体相似,故不如《后汉书》简洁。
最后,《三国志》叙事注重事情的完整性,对于细节往往叙述简略;而《后汉书》则反之。《三国志》言:“太祖之禽宫也,问宫欲活老母及女不?宫对曰:‘宫闻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老母在公,不在宫也。’太祖召养其母终其身,嫁其女。”《后汉书》言:“操谓陈宫曰:‘公台平生自谓智有余,今意何如?’宫指布曰:‘是子不用宫言,以至于此。若见从,未可量也。’操又曰:‘奈卿老母何?’宫曰:‘老母在公,不在宫也。夫以孝理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操复曰:‘奈卿妻子何?’宫曰:‘宫闻霸王之主,不绝人之祀。’”《后汉书》中运用了对话的形式,使得场面更加生动,尤其是曹操对陈宫所说的“今意如何”句,一则体现曹操战胜吕布得意洋洋之心,二则是对陈宫当年背叛他的讽刺。寥寥数笔,奸雄之貌跃然纸上。曹操分别询问了陈宫老母与妻子,陈宫也分别作答,往复对话显得文章节奏舒缓,突出陈宫从容不迫的赴死状态。但最终曹操是否奉养了陈宫老母和妻子便不得而知。《三国志》中尽管没有这样生动的对话刻画丰满的人物形象,但写了曹操言而有信奉养陈宫老母,并送陈宫女儿出嫁。由此可以看出,陈寿写史注重的是事件自身的完整性,而范晔写史则是注重叙述本身的生动性。
当然,也有部分事情《三国志》记述要比《后汉书》详细。例如,在说吕布与王允会面之时,《三国志》称:“先是,司徒王允以布州里壮健,厚接纳之。后布诣允……”而范《书》单说:“因往见司徒王允……;又如《三国志》言:“郡县皆应,唯鄄城、东阿、范为太祖守。”而《后汉书》言:“邈从之,遂与弟超及宫等迎布为兖州牧,据濮阳,郡县皆应之。”结合《三国志·程昱传》可知,此时程昱与荀彧在鄄城驻守,鄄城并未响应吕布。此处《后汉书》的省略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文意表示不明。
通过对二书《吕布传》的对读,可知《后汉书》与《三国志》记述的史实有所差异,尽管由于种种原因,很难准确辨明哪部史书的记载更符合史实,但是只要经过科学的论证,探寻出接近历史的真相还是有可能的。通过细读文本,一定程度上辨明了二书所载的史实正误,也分析出了二者叙事风格的差异,这正是本文写作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