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的叶搭饼

◎ 洪 森

从我记事开始，每逢岁末年初，我们雷州这边家家户户都会做些叶搭饼。因而每次闻到家里弥漫着的菠萝叶的清香、饼馅的甜味，我就知道，一定是过节了。年年岁岁的重复，使得叶搭饼成为了我记忆中幸福团聚的图腾，它象征着欢笑与和谐。

英雄不问出处，饼也如此。雷州叶搭饼的真实起源众说纷纭，已无从考究，总之人们后来赋予了它喜庆和吉利的寓意，小时候，我们家做叶搭饼，父亲和母亲弓着腰在厨房台子前，首先选用糯米做饼皮，再挑取椰子丝、花生米、枣仁或冬瓜糖等做馅，捏成圆溜的饼儿，最后选取大小适中的六片树菠萝叶分成两份，摆成梅花状，将饼儿包在其中蒸熟，这时候我就能够听到我母亲喊我：“森仔，过来吃叶搭饼啦，吃多一些，要快高长大哇。”我揭开叶搭饼的叶片，定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再轻咬一口，便可感受到满嘴的糯软美味，甜而不腻。亲朋好友来窜门，大家也都喜欢坐在客厅上，一边捧着叶搭饼开怀品尝，一边谈天说地聊扯家常，聊谁家的房子盖了多高，谁家种地收成多少，老式的电风扇快速转动，发出“叽叽”的声响，但却没人嫌吵，仿佛那是时光的配乐，和着人们的说笑声，歌咏喜庆。

我去了广州读大学。远离家乡，看一线城市灯红酒绿，品全国各地琳琅佳肴，我却怎么也忘不了雷州的叶搭饼，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思恋之意越浓。思恋“宜疏不宜堵”，我在广州和一位同样喜欢美食的女同学尝试着亲自动手做叶搭饼，那时候视频通话软件还未普及，我做叶搭饼的时候，只能打电话给父母，一边听他们的语音指导，一边动手制作，最后做出正方形、三角形、棱形、圆柱形等等奇形怪状的叶搭饼，引得身边的女同学捧腹大笑。直到毕业时，我做叶搭饼的功夫大有长进，而那位陪伴我做饼的女同学也已成为我的挚友。毕业后留在广州打拼，那时家乡与广州之间还未通高铁，路途显得稍远，逢年过节回家匆匆忙忙，没有多长的时间逗留，若是一些小的节日，更是连回家的时间都抽不出。唯有叶搭饼在陪伴，给予我来自家乡的慰藉，陪我度过了在广州的那一段奋斗的光阴。

既然与家乡美食结缘，那就给予它守护。三年后，我考回了家乡的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搬家时在箱底翻出一片泛黄的树菠萝叶，想必是我们先前做叶搭饼时无意间落下的。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弯曲却坚韧，像极了一个人奋斗与成长的命运的纹路，我舍不得丢弃，将它插入笔记本当做书签。我相信它会记录我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如今逢年过节，家里的厨房多了一个弓着腰做叶搭饼的身影，那就是我。异地的朋友跟我请教做叶搭饼的技巧时，我们可以用便捷的视频通话交流，十分高效。外面客厅上的老式电风扇已被新款节能空调取代，座上的亲朋好友互相攀谈的话题，也已经变成谁去了谁家的孩子考了研究生，谁创业有了大出息。

光阴飞逝，沧海桑田，身边很多事物伴随着时光流转而改变，唯有一个东西在我心目中永恒——雷州的叶搭饼。因为在我看来，它早已是最好的一种事物，它承载着我的童年与青春，承载着我的亲情与爱情，承载着家乡的淳朴情怀与岁月变迁，还会一直提醒我，不要忘了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