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茗茗
探出你云朵的脸庞,推开木窗
接引我的闪电,和光荣的注目礼
所有的毛孔都竖起朝向你的小彩旗——
我爱你,爱你的羌笛,游走在诵唱里
爱你身体里的瀑布、天池和邓邓桥
爱你拨动一湖水,那涟漪全部涌向你
你是我的芳邻,是仙境,也是教堂
被唤醒,被学习,并接收反复地褪去
在我怀疑爱情时,你给了我答案
仿佛漫不经心,月亮挨着星星——我爱你
听着你的呼吸,蚂蚁爬在心里——我爱你
忘记所有欲望和指尖下的悲伤——我爱你
不依附,不恐惧,不大不小,不意外
——不死
你可以把它当作聘礼,也可以
把它撕碎,丢进风里。爱情
给了我最好的回报,你看
这万物此消彼长,我也是
它的伏笔和余音
七月的风,深夜里,凉下来
窗台上的猫咪,眺望一会儿金星
又折返到我的掌心
它长满倒刺的舌头让我想哭
我抚摸它貌似柔弱的轨迹
像抚摸整个青春史
遇见你之前,绒毛尚且青葱
草原依旧是草原
池水清澈至脚踝,土依旧不是泥
琴键没碰过手指
爱情高居王位
日子里的盐,尚未分解海的味道
是你,亲手挖掘了深井,又覆盖它
你一锤锤锻造了一个女人,又复制她
被空洞,被反哺,侵染百毒
她低头哭泣的样子
像空瘪的口袋被束紧喉咙
而苍山日远,晚风持续沁凉
云层托不住的雨水,时落时停
万物皆有定数啊,包括悲伤
而今我只写恒常之诗,饮清淡茶水
对烈火与闪电保持一个过来人
应有的避让与谦虚
只是忽而盛开,在遇见你之前
梅花也曾这样和那样地
落满南山
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
让螺丝,拧出木头的眼泪
拧出日子里很少触及的情绪
随木屑应声而落的
不仅是拼了命的力气
更有对男人的恨
这么多年,放眼望去
满眼都只是好女人,满眼都是
好女人,给家中的物品
找到对的位置
对家外的事物,长情对待
她让心中太多的不应该,变成应该
好女人,总是放不对自己
愿意为幸福去等,去死
守着干裂的木头,是水也是山
当木头因为螺丝而咬合而负重
她把自己挂了上去,把面孔
放在黑夜里漂浮
她与这张备受摧残的面孔对视
百合望着百合,罂粟望着罂粟
木头望着螺丝钉
一滴,又一滴
我找不到一首诗的开头藏在哪里
就像那年明月夜,东坡先生倚着竹杖
满山冈找不到芒鞋,就像
那日晨钟过后,我们
穿岩洞,寻茶园,遇雨
顺着指端的闪电,远远看到新鲜的文字
在梯田上集结
川上的雨雾让人犹豫
在名词和动词间反复拿捏
像茶农在两亩田中选择农具
像诗人在这一首与另一首间
始终找不到那立在伤口上的蝴蝶
是洞口的雨瀑布——
我们料想不到的事物
砸向我们这群远观人
并把光亮从长长的泥泞里拽出来
并最终来到我的纸上
指端的闪电照亮茶园,这过程
与茫然四顾的诗人,何等相似
我悲伤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边
像从前一样喊声:爸
我可以对着夜空甚至对着酒杯
反复练习各种腔调的
爸,爸爸,爸,爸
可我不能对着母亲喊出
这一声的血肉模糊
我悲伤我不能吐露我的悲伤
我坚强一个女人被迫选择的坚强
在你最好的时候,我没有
给出我的最好,来!
点支烟吧!既是它的灰烬也是犯错
对不起,就让这声空袭警报
来得再次泪如雨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