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濞采风记

陈雅萍

三月底，我参加了《核桃源》杂志组织的云南采风活动，来到云南大理漾濞彝族自治县。漾濞位于大理州中部，苍山西麓，因漾濞江流经县城西部，故称漾濞。在此之前，我曾对漾濞做过无数次的想像。但当我走近她，揭开她神秘的面纱时，还是被她惊艳了。

一、壮哉美哉石门关

如果有人问我，漾濞什么最多？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山。在漾濞，无论打开哪道门，都是开门见山，出门走山。山与山相连，山中有山，山外也还是山。抬眼望去，群山莽莽苍苍，层层叠叠，连绵不绝。对于在广袤的华北平原长大的我来说，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高山大川，除了新奇就是兴奋。在我登上漾濞东部的石门关时，这种高昂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石门关位于苍山龙泉峰与玉局峰之间，漾江东岸。两座高数百米的断崖峡谷座落在苍山背后的江边，形如两扇巨大的石门，向两侧开启，欢迎远道而来的游客。

站立石门关口，抬头仰望，仿佛一座山被生生从中间劈成了两半，中间仅有一条宽几十米的谷地，谷地的尽头又是一座山峰把谷地堵住，犹如一个“口”字去了下面的一笔。远远望去，有瀑布从对面的山顶倾泻而下，如一条白练悬挂峭壁之上。水流顺山势蜿蜒而下，在石门正中形成一处小小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有鱼儿在水中嬉戏，山倒映水中，湖水的两侧是暗色的，中间一道是亮白的，有白云悠闲地飘荡在水中，形成奇特而美丽的景观。美女导游说，这被当地人称为中国的“日月潭”。

沿着山势上行，就会看到谷地的北部被开辟成一座有着原汁原味森林风格的景点。古老粗壮的树木被从中间挖空，中间被装饰成各种休闲场所。整个山谷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几乎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让人不禁赞叹设计者的巧思。

在石门北峰的峭壁间，有几百米长的高空玻璃栈道，从栈道向上看，是高耸入云的峭壁；透过玻璃向下看，是直上直下的悬崖；环顾周边，前方瀑布飞流直下，山间云雾缭绕，犹如仙境。走上一圈，惊险刺激，有恐高症的人是无法完成的。许多游客走完栈道，腿肚子还打着哆嗦，可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都挂满自豪的笑容。

值得一提的还有位于石门山内的网红厕所，整个厕所就是一个瑰丽奇幻的溶洞，造型奇特的各式石笋从洞顶垂下来，在灯光的映照下，扑朔迷离，神秘莫测。

二、云上村庄

游览完石门关，我们前往云上村庄——光明村。之所以叫云上村庄，是因为这里海拔高，从山下往上看，村庄云雾缭绕，疑似神仙的居处。

我们到来时，已近黄昏，阳光斜斜地从西山的峰顶射过来，却依然不减它的威力。天是蓝的，蓝得那么通透，明澈，偶尔飘过一片云彩，便会落下绵绵密密的雨丝，打湿你的发梢。

在霏霏的细雨中，漾濞文联主席常建世指着最大的一株核桃树告诉我，这棵核桃树都三千多岁了，仍然枝繁叶茂，被称为“老神树”，庇护着这方水土。树上结着数不清的红菱彩带，一条彩带就是一个美好的心愿，老神树会保佑人们让他们梦想成真！

光明村是漾濞最大的核桃种植园，有很多千年以上的核桃老神树。这些神树矗立在高山之巅，粗大的根部深植于山石泥土之中，努力吸取大山的养分；枝干粗壮，树形硕大，灰黑色的虬枝指向苍穹，默然无语，见证着历史的变迁。伫立在这么多古老核桃树面前，人仿佛穿越到几千年的从前，见证宇宙洪荒的荒蛮，置身开天辟地的恢弘，体验漾濞人开疆拓土的艰辛。历朝历代的漾濞人在这片热土之上辛勤劳作，筚路蓝缕，书写历史的篇章。如今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当年的人和事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风尘中，唯有它们，这些大自然的精灵，依然挺拔在高高的山峰上，为人们奉献它可口的果实。

漾濞素有“核桃之乡”的美誉。早在清代檀萃就在《滇海虞衡志》中说：“核桃以漾濞为上，壳薄可掐而破之。”核桃是人们喜爱的滋补食品，生熟都可食用。在漾濞，好客的漾濞人常用核桃、蜂蜜招待远方而来的客人。早在二十多年前，漾濞核桃就被开发成营养饮品，享誉全国。

在山上的农家乐吃完饭，天已经黑透。大巴车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爬行。我把目光转向车窗外，惊奇地发现，在这暗夜里的崇山峻岭之中，每座山上都亮起点点灯光。这些灯光如一颗颗星星，点亮了群山，也点亮了我们的眼眸。从山脚到山顶，相隔不远便会有一处灯光，灯光点缀了群山，群山融进了夜幕，仿若仙境洞天。听丽琴老师说，这些灯光闪烁的地方都是居民的聚居点。因为彝族是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他们放牧到哪里，哪里就是他们的家，一直没有定居下来。一直到解放后，在政府的扶持下，才建造村社，过上了安定的生活。现在每座山上都通了电，通了水，互联网络全覆盖；而且，每座山上都修了环山公路，将一个个零星的居住点串联起来，方便了居民的交往和生产，也方便了大山里的人们与外界的沟通。

我不由想起那天初来漾濞时，正好赶上漾濞的赶街天，路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最多的是他们种植的土特产：树头菜，金雀花，晒干的萝卜丝、山上的香梨，还有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现在想来，他们就是从这些海拔几千米的高山上翻山越岭带到这集市上来的。他们用自己的辛勤劳动守护着这些大山，创造着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

三、吃在漾濞

漾濞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高海拔、低纬度的特殊地理环境，让它成为一个物产丰富的所在。在这里，你几乎吃不到反季节的菜蔬，也没有多少人会吃那些东西。我来的时候，正是山上的野菜鲜嫩之时。树头菜、蕨菜、鱼腥草……都是高山对勤劳勇敢的人们的最佳馈赠。

在漾濞几天里最喜欢的一道菜是金雀花煎蛋。金雀花因为一只瓣稍尖，旁分两瓣，势如飞雀，色金黄，故名“金雀花”。这种花生于林边草地、山坡、路旁荒地，海拔2000-3000米的山野间，其营养丰富，具有滋阴、和血、健脾的功效。菜是野生的，蛋是满山跑的鸡下的蛋，两者混合做成菜，颜色黄中带绿，吃一口，香味弥漫在唇齿间，不忍下咽。普普通通的煎蛋，却美味异常。

因为自己胖，所以很少吃肉，肥猪肉就更不会去碰，可是在漾濞，他们制作的腊肉却让我成为一个大馋猫。切成大块的肥瘦相间的腊肉，棕红色的瘦肉显出诱人的光泽，而肥的部分，竟然晶莹剔透呈半透明状态，让人迫不及待想去品尝它的醇厚甘美。夹上一块，细细咀嚼，让味蕾充分感受它的醇厚的滋味。

听当地的老师们讲，制作腊肉有一个很讲究的过程。先选好上好的五花肉，用盐和调料仔细腌过，再用绳子穿起来挂在通风处晾晒，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如同精心酿造等待发酵的美酒，腊肉的发酵也需要时间来成全。在阳光和空气的作用下，一些有益菌在腊肉表面生长，然后一点点渗透到腊肉的肌理，不动声色地催化着脂肪和蛋白质，最后成为我们餐桌上的美味。而做腊肉的原料，就是这满山跑的山民们放牧的猪了。

漾濞的美食还有很多很多。像漾濞的卷粉，乌骨酸辣鸡、核桃三道蜜、腌生……听名字就让人垂涎三尺。我只是品尝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就已经被这里吸引而不愿离去了。

四、诗意秀岭，活力石竹

值得一提的是秀岭的万亩梨花。我们还在山脚下的时候，就闻到丝丝缕缕的幽香。待到大片的梨花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大家一下子就被惊艳到了。从山上往下望去，无不是洁白如玉的梨花绽放着的笑靥。这真是“阵阵幽香沁心骨,朵朵花儿吐芬芳。人间已是花开日，相约赏花莫相忘。”

写字的人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他们纷纷拿起相机、手机，取景拍照，沉入美的世界。福建诗人郑朝阳老师在游览完秀岭之后，诗兴大发，写下这段让人越品越有味道的诗篇：

梦见你，不知得动用多少只

想象中的白蝴蝶

才能落满呓语中的梨园。一万亩

方可记住

一个可心的地名。

如果秀岭是诗意的，那么，富恒的石竹则是活力四射的。

富恒石竹漫山遍野红色的杜鹃花，把苍翠的山林点染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它们热烈地绽放着，映红了一座座高山，映红了游人的脸庞。

石竹的杜鹃花都有着粗壮嶙峋的黑色树干，一看就有很多年的树龄，它们扎根在贫瘠的山岭之上，盛放一树一树的芳华，让古老的山峦焕发出勃勃生机。

彝族打歌队的出现，把采风活动推向了高潮。富恒乡石竹村的彝族“路噜啧”打歌队是由彝族人张轰组织起来的导游队，他们自编自导，为前来游览的游客献上他们诚挚的热情。那天，在满山的杜鹃花丛中，身着民族服装的打歌队载歌载舞，你唱我和，彝族妇女身上佩戴的银铃相互碰撞，发出有节奏的悦耳动听的声音。欢快的节奏让围观的游客忍不住想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一起唱歌跳舞，忘却俗世的烦恼。

打歌队队长张轰是个彝族汉子，被誉为“彝族歌王”。他的嗓音清脆激越，颇有“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之感。

富恒石竹不但有美丽的万亩杜鹃花，更有正在扩建中的万亩丹参。在丹参花盛开的季节，山上随处可见的木头蜂巢里的蜜蜂采丹参花粉酿成丹参蜜，细腻爽滑，甘甜可口。用苦荞粑粑蘸蜂蜜吃，别有一翻滋味。

如今，在富恒乡两个年轻能干的当家人带领下，石竹焕发出勃勃生机，新修建的石竹水库犹如大山的眼睛，在群山的环绕下碧波荡漾，美丽异常。

五、云龙桥断想

从我们住的酒店西行几百米，就来到漾濞江河畔。漾濞江现在通称漾江，和怒江、澜沧江、金沙江齐名。它由北向南，穿峡度野，触石吞崖，险滩鳞次栉比，贯穿漾濞全境。漾濞是博南古道的必经之路，在这段路中，漾濞江段最为凶险。江边栈道狭窄陡峭，人马难行，江流湍急舟辑难渡。明代曾有诗形容它的险要：“过了漾濞渡，阎王清上簿。”到得龙尾关（今下关），才是到人间，从诗中可一窥漾濞江的威风。

云龙桥始建于明代，徐霞客游记中曾有记载。是电影《五朵金花》《奇情侠侣》的取景地。关于云龙桥的设置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传说古时候，漾濞人为选桥址意见不一，争执不下。某一清晨，一缕彩云在漾濞古镇西侧绵亘江上，如同蛟龙过江，漾濞人认定是神龙显灵，遂把桥址定于此处，在江面上历经千辛万苦建起铁索桥。并形成漾濞一大景观，铁锁云龙。

而今的云龙桥已经更换为钢缆吊桥。桥长五十三米，宽二点三米，高十二点九米，桥上铺有厚厚的木板，桥两岸均建有桥亭。穿过桥亭，来到云龙桥上，看着一川奔流不息的江水，水里倒映着岸边的青山。我仿佛看到古代的马帮艰难地走在茶马古道上，山路崎岖，简易的铁索桥摇摇晃晃，江水汹涌澎湃，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但这并不能让他们退缩。我似乎听到他们高亢嘹亮的歌声，隐含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艰难处境的无奈。正是这些马帮前仆后继的行走在茶马古道上，才繁荣了云南的经济。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如今的云龙桥已经失去了交通要道的作用。而今的漾濞，每座山上都有盘山公路，开车几乎可以直达山顶，交通前所未有的方便快捷。勤劳勇敢的漾濞人也过上了幸福的新生活。但漾濞云龙桥，会让我们永远记住那段历史，记住祖先英勇顽强的精神。

六、重走滇缅公路

漾濞人民的英勇顽强精神在走过滇缅公路后给我的印象更深了一层。

那天，在去滇缅公路的路上，我还在心里嘀咕，一条破路有啥好看的？等来到位于太平乡的遗址时，在通晓这段历史的老师们的解说下，才明白了滇缅公路的重要性，不禁为自己的浅薄惭愧不已。

滇缅公路又称“抗日公路”“中美合作公路”。由美国设计师史迪威设计，所以又称“史迪威公路”。全长1453公里。滇缅公路在抗日战争及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1937年，日本迅速占领了我国很多重要港口。中国海外运输和国际救援全面阻断。为了打通与国际的联系，开始筹建滇缅公路。当时的国民政府打算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崎岖的山区，修筑一条关系国家命脉，生死存亡的公路。

据说，当时的人们都自发前去修路，很多人都自带干粮，没有工具就用手搬。参加修路的有很多是妇、老、残、幼。仅用九个月时间，公路就建成并通车。挽救了中国的抗战，挽救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是世界筑路史上的奇迹。可以想见，当救援物资从这条路上源源不断地运到中国的抗日前线时，它多像一条生命的纽带，为中国的抗日战争提供营养和水分，让中国终于赶跑日本鬼子，迎来了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

站在号称“滇缅公路压路机”的大石碾前，我被深深震撼了，近代中国不正像这个沉重的石碾一样吗？每走一步都是步履沉重，艰难万分。但是只要万众齐心，就没有中国人做不成的事。这条路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撬出血性”这组雕塑前，中国工人和美国工人一起，用一根钢钎撬动一个巨大的石块，象征着中美曾经并肩作战的友谊。

站在这条洒满人民血汗的路上，眺望着层峦叠嶂的群山，我心里充满着对漾濞人民的无限敬仰之情。

七、我们是有缘的人

在漾濞的三天里，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记得那天疲惫地拖着行李，行走在几千里之外的异乡，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种惶恐。但是这种惶恐之感在见到常建世主席时一扫而光。主席憨厚朴实的面容是在朋友圈里早就熟稔于心的，见到他就像见到认识多年的大哥一样。初到的陌生感在常主席和崔琴老师热情而周到的招待下荡然无存。崔琴老师温暖而贴心的笑意，总是会让你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就像回了自己的老家，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

在漾濞的三天里，我听到最多的是对常主席的赞美之词：他热情诚挚，平易近人，不遗余力扶持文学新人。当我和常老师聊天时提及这个，常老师淡然一笑说，“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我只是想别人多一些，想自己少一些罢了。”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常主席却把它作为自己为人处事的准则，所以他得到了那么多作家朋友的尊敬和爱戴。

临别那天晚上，主席夫妇邀请我们去KTV唱歌。来自福建的郑朝阳老师深情唱了一首《北国之春》，当他唱到“家兄酷似老父亲”时，用力揽住坐在他旁边的常主席，常主席的笑容在灯光的变幻中显得那么宽厚和慈祥。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在笑意里滑落，心里充盈着满满的感动。

常主席诗歌写得特别好，著名现代诗人刘年是常主席的好友，在一首诗中，常主席是这样描述他和刘年的友情的：

他刚刚接到了杂志社

辞退他的通知

我立马拨通电话

诚挚地告诉他

不是编辑你更要来

来了你才会深切体会

漾濞这方山水

更能温暖一个人

受寒的心灵

朴实无华的诗句，却有着打动人心的震撼力。

初见李丽琴老师，便被她超然脱俗的气质打动。一个如幽兰一般的知性女子，让我瞬间自惭形秽起来。让我开心的是，我和她有三天的时间可以住在一起，形影不离。当天晚上，我们吃过晚饭就回到房间，共同的喜好让我们俩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这几天里，我们俩形影不离，如姐妹一般。从丽琴老师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懂得了很多云南的风土人情。

左中美老师是另一位美貌才情兼备的女子。美丽端庄的左老师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漾濞地处低纬度高原地区，紫外线特别强烈，所以当地人的皮肤一般不会太白。然而左老师却肤如凝脂，气质出众，如一朵美丽的格桑花盛开在漾濞这片热土之上。

在见到参加采风的老师们时，我忍不住想起贾宝玉初次见到林黛玉说的那句话：“这个妹妹我见过的。”在人群里，有几位老师似曾相识。因了这种熟悉感，凭空里就对他们产生了一种亲近感。更巧的是，大理的王璨鑫老师也说我长得颇像他的师母，让他差点认错。

也许，造物主是这样的吧，她懒得区分每个人的异同，她把两个样貌相似的人分在两处，不让他们相见，但，总有一天会有人看到，有那么多长相酷似的人，散落在世间的各个角落。

凌峰老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和我的一个熟人长得特别像。凌老师是一位诗人，写得一手好诗，喜欢摄影，爱帮助别人，是一个热心肠的人。看到我嘴角起火长疮，他拿出自备的消炎去火药给我吃，让我心生感动。

还有来自永平的知识渊博的张主席和段老师，来自临沧的许文州老师，来自大理的音乐制作人和僳僳族美女歌唱家，来自安徽的章勇老师，还有漾濞当地的帅哥美女老师们……你们的风采都深深刻在脑海里，连同美丽的漾濞，必定会成为我今生记忆中最美好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