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臣
我站在大门口,
背靠有喜鹊窝的大槐树。
父亲又进城了。
夕阳仍在村口徘徊,
它总想从我胸腔提取不安的声音。
父亲天生大嗓门,一半用于代课,
另一半,是红苹果的标签语。
嘈杂的街区,四处流窜着父亲的吆喝
和讨价还价的争吵。
——这些都是父亲的命。
父亲每次出门,我总担心他的归程:
卖光苹果、汗水和游动一天的心情,
那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
怎样才能一路爬坡,还像斜阳一样
不偏离,载回父亲和日常家用?
进门后,父亲总会分发糖果。
直到他很快吃完晚餐,
直到呼噜声响起,
他还是不明白,为何我总要伸手
从兄妹的手中索要每一张糖纸呢?
两尊佛像的高度
随时能折断仰望者的脖颈
石像的神色,让更多苍生看不清,
也猜不透
有所畏惧的,成群结队想探个究竟,
有所祈求的,偷偷安插其中。
——从栈道一拥而下,在佛顶每踩一步,
山就在对面颤抖一下。
佛的苦恼没人懂:
远看苍山,山不是山。
近听足音,不知轻重。
一眨眼,又扑倒几个迷途者。
蝴蝶和落叶在空中相遇
浮在乱风当中
有一瞬间,它们像在同一口热锅上
两块半熟的薄饼。
还没等你伸手,
蝶和叶,就很快离开
那一个并非虚构的平面。
对于这种场面,你已看穿
某种假装的留恋:
不然,叶为何继续飘坠;
蝶何以旋落又飞升?
站在树荫里,似乎发现:
生命的两种形式,
或者,逼近死亡的两种步伐……
一个声音强调——
你们终归会在泥土中再次相遇,
共赴另一平面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