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挤痛了一个城市,许多人的睡眠溅出火花
“你的果园来了一群蒙面人……”
对面姑娘突然开口:“我在杭州站遇到小偷”
一个小站涌上一群绵羊
萍水相逢的人接到一个订单
把歪七扭八、千疮百孔的睡眠制成一张唱片
在她老家云南,会有人半夜出门放羊
有人终生在砌一口井,砌到让自己爬不上来
“我把每晚的梦织成毛衣,等待一个男人出现”
她中学时迷上了老师
父亲要她嫁给一个杀猪佬
列车钻入隧道,一个人被全部熄灭
睡眠像揉面团似的把车厢里的人揉成一团
“我将在1982年3月7日那站下车,你呢?”
姑娘甜甜沉睡
“再见了,亲爱的傻姑
我们也许永远见不着了
我会在夜深人静时
试着听你从远处传来的纺织声”
列车进入隧道时惊醒了一块沉睡多年的石头
乌鸦结成果实
“三天前,我在手术台上替别人生病
三天后,列车拉着莫名其妙的人们
去一个没有生活的地方生活”
手术台上一片雪亮
几根镊子、钳子像巡逻兵
告诉铁轨
它的承受使一个人的内心变得坚实起来
半夜2点,乌鸦占据了每个乘客的内心
安心孵卵
这场雨一直下到人生终点
当成一种税吧
丫头被一个流浪汉拐到南极
那里最安全 无人散布流言
人可以像二氧化碳一样活着
夜里 听不到邻居洗肠子的声音
每到半夜 风在海面上批发肥胖
非洲的灯患了肺结核
对丫头置之不理
为什么爱情最后会成为一个黑房间
南极的动物没有骨头 像泪汪汪的丫头
她忘记带来故乡的井 那儿有她的飞翔
冰天雪地 风是最大的批发商
赶着豪华马车经过丫头窗前
“捎我一段前程吧。”
夜色弥漫,原野空旷得像一个人的内心
秋天,总会有某部分生命被运走
像田野上的稻草,被马车运到远方
永远回不来了
你一个人来到杀机四伏的田野
恨不能把满腔愤懑折成一只纸船
任它飘走
三十年前,母亲在田野怀上你
你父亲曾说:一定会生下一个荒凉的小田野
广阔荒凉的内心,适宜放牧
适宜什么都不想
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
中年以后,为什么活得越来越辽阔
很想在某一天从大街上消失
永远都让别人找不到
在一座深山老林里默默衰老
田野无声地承载着黑暗,从不言说
像一个内敛的男人低调地生活着
河水滔滔不绝,是田野性格里唯一活跃的因素
天黑下来后,它孤独地数着剩下的收成
今天是这块稻田,明天是那片果园
难道丰收就是为了给它带来离别与伤痛
丰收像一块大铁锤
砸得田野越来越铁石心肠
严酷的生活不允许它儿女情长
田野变得越来越开阔、坚实
一个能承受荒凉的心灵才能长大
连续阴雨,像一部长篇小说
把每家每户都写进去了
一个怨妇撑着雨伞消失在树林里
“她去找雨的开关了,
她要把梦里连绵不绝的雨水关掉”
有人写好遗嘱,有人钉死门窗
有人储足了后半生的水
准备永远不出门
唠唠叨叨的雨,像一场更年期综合症
假如生活可以重来,假如血液可以洗白
我将变成空心人
无人到过的山脉,一定埋着深深的秘密
无人见过的夜色,一定掩盖了沉沉的阴谋
一场唠唠叨叨的雨,它的开关
一定藏在菜市场的胖妇人喉咙里
雨死皮赖脸地下着
一队挖坟工挨家挨户敲门
“以后都往浅处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