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花
摘要:“兰亭论辩”是中国历史上比较著名的讨论,各学者从版本、思想、书法等的各方面进行研究。千百年来,作為书圣,王羲之一直受到人们的尊敬。作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一直是书法家们必学的范本,大量地被临摹、传拓,化身千万,就像是有了独立的生命力,与东晋以来的中国书法史相始终。不仅如此,《兰亭序》对中国文学、绘画、雕塑、建筑、文人的生活方式,以及邻邦日本、韩国等国的书坛,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可见,对于“兰亭论辩”的梳理,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兰亭论辩;兰亭序;综述
“兰亭论辩”是新中国书法史上第一次关于《兰亭集序》真伪的讨论,曾对中国文化的研究产生过重要影响。首先,关于对《兰亭集序》真伪的讨论,并非始于近现代,清代书法家李文田就曾质疑过,但是终究人微言轻,而且《兰亭》客观上高超的书法地位没有被重视。
20世纪60年代,随着“文革”的深入,郭沫若先生的学术思想受到极“左”思潮的影响,带有鲜明的政治立场和政治因素。他认为《兰亭集序》并非出自王羲之之手。后来陆续有人从《兰亭集序》的版本、文字、书法等方面进行研究它的真伪,于是关于“兰亭论辩”的研究便开始了。
一、“兰亭论辩”关于版本的研究
1965年,郭沫若曾发表文章声称《兰亭集序》无论从书法还是文章上来说都不是出自王羲之之手。这篇文章一经发出便立即遭受到不少学者的强烈反对。郭沫若先生之所以发表此言论是根据当时南京地区出土的王兴之夫妇、谢鲲等数方墓志上的书法都是隶书体这一基本情况推论而出的。对于郭沫若发表的文章,高二适研究员提出不同主张。郭沫若在看了高二适研究员的《兰亭序的真伪驳议》之后仍坚持自己的观点后写出《驳议》的商讨,这是报纸期刊有关《兰亭集序》版本的研究。
仿《兰亭集序》而作的《金谷时序》,两者字数相差无几。今传《兰亭集序》的字数比其多一百六七十字,是《金谷时序》的一倍。而《临河序》的字数恰与《金谷时序》相当。所以《兰亭集序》是在《临河序》的基础上,加以删改、移易、扩大而成的。注家有删节右军文集之理,无添增之理。故认为《兰亭集序》是假的。
二、“兰亭论辩”关于思想的研究
关于王羲之《兰亭集序》的真伪问题,自宋代起就曾引起辩论。由20世纪60年代由毛泽东主席促成,郭沫若与高二适的对话将论辩推向高潮。兰亭论辩的焦点较多,其中之一就是对该文中的“一死生为虚诞,齐彭疡为妄作”的阐释分歧较大。至今仍有不少人认为,王羲之这是有力批判了在当时颇为流行的老庄思想,“这在崇尚玄学、老庄思想的东晋时代有其现实的积极意义”。这显然人为拔高了王羲之的思想,并没有真正把握住王羲之批评庄子的立足点。
“一生死”“齐彭殇”之说是有它的玄学渊源的。魏晋地主阶级中的高级知识分子好玄谈、尚旷达,确实依仿与于老庄。传世《兰亭序》中比《临河序》所多出的那一段文字,却恰恰从庸俗的观点而反对这种思想的。这和“晋人喜述老庄”是貌合而神离的。属于统治阶级的王羲之,他的思想是儒家与道家的混合物。他一方面渴望用世,另一方面又颇想遁世。但让王羲之如此确定“固知”一死生、齐彭荡不真实,至少来自苦涩生活的两个方面。
一是生死的诀别。《全晋文》所收王羲之的杂帖,有四十多通都使用了“痛哉”“悲夫”语义的词汇。令王羲之痛心疾首的是中年丧子—玄之、官奴先后夭折。其次是他的周嫂亡故,王羲之6岁时,父亲下落不明,他在“母兄鞠育”中长大。其嫂为汝南名族周的女儿,非常贤惠,待王羲之甚好。永和年间周嫂病死,王羲之多次写道:“痛彻心肝,当奈何奈何!”面对亲人的生死诀别,没有人能洒脱,虽阮籍犹不能,况羲之乎?面对那种摧心断骨的悲痛,他怎么相信生与死、长寿和夭折是一样呢?
二是人生的无奈。司马睿在王羲之父亲王旷、伯父王导和王敦的建议和辅佐下,建立东晋政权,但这并没有能改变政坛的动荡和时局的混乱。朝纲大乱,主仆颠倒,兄弟反目,朋友无信,百姓命如草芥,这让王羲之无法捉摸人生。特别令他尴尬、迷惘、苦涩的是他两位从伯王敦与王导、两位叔叔王庚与王彬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取向。一边是王敦与王庚叛乱,杀害忠良。王羲之贤嫂的父亲、伯父—忠臣周、周额就是被王敦杀死的。在王羲之成长的过程中,周额起到了关键作用。王羲之13岁时,时任右长史的周额,将洛京名菜“牛心炙”,最先敬给王羲之,从此王羲之名扬天下。而王庚秉承王敦旨意杀死忠臣司马压。虽然“王庚为右军之师”,但王羲之却一直耻于提及叔父王庚。另一边是王彬不惧死亡的威胁,当面痛骂王敦“抗族犯顺,杀戮忠良,图为不轨”,王导则“率宗族,每旦诣台待罪”,王羲之也应该是站在这生死边缘中的一员。每天或生或死的等待,无疑是人世间最漫长的煎熬。一边杀人者是自己尊敬的长辈,另一边受害者是自己敬重的恩人。这又怎么会让王羲之认为爱恨情仇是一样的呢?那种生与死无奈的被动选择,大概不会不震撼王羲之的心灵,也不会使他相信生与死是相同的吧!
可见,王羲之的为人也并不那么阔达。他在《兰亭序》中因感到生命短促而悲痛。但是他的思想和东晋人相比有很大的差距。
三、“兰亭论辩”关于书法的研究
关于对书法的研究可以从字迹和书体演进两方面进行讨论。字的时代风格与现在见到的晋代碑刻和出土的墨迹不和。众所周知,郭沫若先生之所以提出《兰亭集序》是假的,是因为近年在南京郊外及近境出土了几种东晋时代的墓志,其中以《王兴之夫妇墓志》与《谢鲲墓志》最有史料价值。而《兰亭集序》和其年代相差不远,而文字的体段却相隔天渊。《兰亭集序》的笔法和唐以后的楷法是一致的,把两汉以来的隶书笔意失掉了。另外王羲之在唐以前和唐初是以善草隶、隶书、章草著名的。从此推断,王羲之的字迹应该没有完全脱离隶意。这和传世《兰亭集序》和王羲之的某些字帖,也是大相径庭的。
字迹论:王羲之之书,“笔势雄强”,《兰亭集序》法帖,字迹“相当妩媚”,且与王谢墓志字迹迥然不同。
优点:郭沫若先生的质疑在一定程度上是有合理性的。在东晋《高崧墓志》出土以后,基本可以看到,《高崧墓志》與唐代的楷书极为相似。即便很多学者认为,郭沫若先生的观点彻底失去了历史的支撑物,应该给予完全的否定。但是,现实并非如此,在兰亭论辩中郭沫若先生提出的很多问题都是值得思考的。郭沫若怀疑《兰亭集序》是智永写的。其实这点还是很有道理的。智永的字迹和《兰亭集序》十分相似,反而《兰亭集序》与王羲之的其他作品相比,风格特征却出入很大。郭沫若先生在1965年《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这一期刊中写到“《淳化阁法帖》卷七曾把智永署名的《承足下还来》一帖,收为王羲之之书,这虽然出于编者王著的疏漏,但也并不是毫无来由的。”可见再一次证明了智永的字迹与《兰亭序》相似。又《兰亭序》是行书,已经脱离了完全的行书加草字,大概是在隋唐时期,而这一时期正好是智永生活的年代。王羲之生活的时代,行书和草书相参才是普遍的书写字体。这点,郭沫若先生的怀疑是合理的。
缺点:郭沫若先生在兰亭论辩中的立场和态度是应该是给予否定的,因为他基本上从对《兰亭序》的否定,扩展为对整个东晋时代书法成就的否定,是完全错误的。持反对观点的人认为,在唐太宗时期,像李世民本人、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等人,不论是学识还是书法水平都堪称一流,如果《兰亭序》是假的,那么怎么会逃过此类人的法眼呢?再说,李世民等人距离王羲之的时代只有200多年,而郭沫若距离王羲之生活的年代却足有1300多年。时间问题上郭沫若先生的言论也非优势一方。
郭沫若先生文化界的巅峰位置——中国科学院院长。正是由于郭沫若先生本人的学术权威身份和政治身份,才会在文化界引起很大的影响力,从而形成“兰亭论辩”。但是本来是学术问题,却被上升到“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层面,辩论一开始就具有不公平性。在郭沫若先生《驳议的商讨》这一期刊中却引用毛主席《沁园春·雪》里的名句:“唐宗宋祖,稍逊风骚”来搪塞别人的嘴,是不合理。
“隶书笔意”是讨论《兰亭集序》真伪的一个重要方面。郭沫若先生的说法是“第一下笔藏锋,落笔不收锋的汉隶挑法,二是无波挑而起止收锋的所谓方笔。”形成所谓“蚕头”和“燕尾”。没有隶笔就没有所谓的隶书。离开了这个条件,隶书就不复存在。
郭沫若先生以近年出土的《王兴之夫妇墓志》与《谢鲲墓志》的墓志,来断定魏晋时期的字体都带有隶意,而《兰亭集序》却带有楷书的意味,没有隶意,最后来肯定《兰亭集序》是假的。试问一句,当时的人们真的写不出脱离隶书笔意的楷书吗?这时犯了以点遮面、以偏概全的问题。
四、结语
这次论辩的几位主将譬如郭沫若、高二适,在此后不久相继谢世,论辩也随即落幕。但关于《兰亭序》的讨论将继续进行下去。它将从文化史或不同的角度,揭示‘兰亭研究更深刻的学术意义,从而为中国书法史的研究开辟新的领域。同时,随着西方独立学科的逐渐介入,关于《兰亭序》真伪的讨论也将渗入到其他领域。这不仅可以促使书法史生态的不断还原,也将在考据学、文字学、社会学等领域创造更多容纳异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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