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可以如此微不足道

文|曾 颖

我们小区每天早晨都会有许多快递和外卖小哥，他们穿着各色的工作服，戴着各式各样的头盔，工蚁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悄然而快捷地为人们搬运物品和食物。他们的身影像树叶和阳光一样，成为晨间一道司空见惯的风景。

但在这风景中，有一辆送奶车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辆改装过的蓝色电动摩托车，车上坐的是一个胖胖的年轻人，红红的大脸满含笑意。奇怪的是，他的后座上除了一个硕大的奶箱之外，还坐着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和他一样有一张红扑扑的大脸，每一次小伙子的电动摩托车如一阵蓝色旋风驶进大院，在各单元的门口停下时，女孩儿就跳下车去，叮叮当当地把奶瓶放到客户的奶箱里。小伙子则掌着车头，眼含笑意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样的配送方式与恨不得把一个人分成两半去工作的快递业工作效率严重不匹配。这引起了我的好奇，于是忍不住向小伙子提问。

小伙子有着服务行业从业者职业化的好脾气，听我说完，腼腆地一笑，说：“她可不是俺们公司的员工，她是俺媳妇儿！”

原来，这是小两口儿，女孩儿在春熙路的商场上班，小伙子早晨送奶，中午和下午送餐，两个人的作息时间基本是错开的，只有早晨6点到9点小伙子送奶的这个时间段，女孩儿可以陪陪他。两个人一边送奶一边聊天，送完奶，小伙子把女孩儿送到商场，正赶上她上班。直到晚上12点之前，两个人基本见不着面。

“这真是爱情、工作两不误啊！”我打趣道。但话一出口，我马上后悔了，因为这样轻易评价别人的生活，有种“何不食肉糜”的轻率，显得自己又蠢又傻。

小伙子倒没想那么多，他似乎对我提到的“爱情”两个字很满意。他憨厚而用力地点点头，说：“有她坐在背后，我觉得干活很舒服！”

这时，女孩儿送完奶，小跑着过来，送给我一个同样憨厚而有力的笑容，然后跨上后座，喊了声：“驾！”

小伙子乐呵呵地一拧控制器，车子像一匹高兴的马儿，轻快地驶了出去，把一个暖暖的背影留给我。

此后很久，只要有人提起“幸福”这两个字，我就会想起那个场景。特别是听到有人说结婚几年，两口子躺在一张床上，只剩下各自玩手机这一件事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