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莉
很长一段时间,我听见它的鸣叫
有时在大雨里
有时是在毛风藤的红色果实中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鸟呢
它沉默时,是否
也正遭遇难以启齿的困境
它奋力飞远时,一片青灰羽毛
会不会在静静跌落
而当它的叫声从毛风藤上热烈地响起
是不是也在想起一段忘不了的往事
一只鸟的鸣叫,像一个微红的泡影?
或者发甜的幻觉?
当我一个人在雨中走啊走啊
它的声带也一同充满了冰凉的水汽
我想也只有它了
在灰暗的冬天一直不曾离开我
在无人的山野
碎米荠菜到山鸡椒花之间
我要把它画成一阵吹拂的模样
翠绿的呼吸和咚咚心跳
我要用空空的篮子
把它带回家
漫长的冬天过去后
我要把它画成摇曳这个词语
那一树清新的鹅黄的忧郁,此时
也在吐蕊,有了欢喜的回应
远方的人,如果你已走进山野
在成片的碎米荠菜中弯下腰身
拎着空篮子
或者,孤独地站在山鸡椒树下
若有所思
那一天,花落山坡
我拿起画笔,你吹着口哨
我放下画笔,你吹着口哨
我们从山冈下来,带着某种
完成祭奠仪式的疲惫和忧郁
此时,旷野里油菜花闪耀
两头牛,偶尔轻甩尾巴,深情哞叫一声
荒地上,农人种下了花生
那些饱满的种子在萌芽
总是这样,时光安寂从容
万物生,重叠着万物消逝
昨日的泥土里长出了现在的草木
去年的山冈等来了今年的人
如果将来在这一天,细雨初停
有谁来访我不遇,请万勿悲伤
春天了,牛要走向野油菜花丛深处
花生要回到大地中,做发芽的梦
在一个陌生的小镇
我们看见过的朴树
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这一棵和那一棵
(4)是否属于政策方面的无奈。政策方面的性质多种多样,需要进行细化。特别是对于和法律相冲突和相矛盾的政策尤其要慎重,这些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特殊因素,但相关党员干部又身不由己,这时是否认定为错误笔者持较为保守的意见。
它的树枝,已掉光了叶子
如果你回想
那时,我们站在朴树下
你会感受到树木本来的悲凉
它在风中战栗
它的战栗毫无意义
它开花,结出红褐色的果子
它的花朵和果实也毫无意义
但它,仍在河边呆立了很久
“当风也离开了它……”
这被时间掏空的悲伤的果壳
我们从树下走过
我们的停顿,也毫无意义
现在,一棵朴树孤单单地
闯入那个夜晚,还有我们的梦
第一次,在毛白杨和
柏树林之间,我看见了朝阳
圆满、鲜亮,在北方雪后的清晨
静静升腾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
我早早起床,往炖锅里
放进茴香、羊肉
并开始温柔地给远方的人回信
我想此刻,在某一处
肯定有谁也在重复着我
做过的每一件事
一缕阳光
同时隔空穿过了我们的手指
积雪消融的声音和树木轻柔的
交谈声,传得很远很远
于一圈红晕中闪耀
我们因同时向未知的世界
表达了神秘爱意
而避开了些许悲伤
凌晨三点,梦而醒
枕边淌着一条河
伸手,摸到梦的边缘
一串潮湿波纹
长夜将尽,河边
星辰依旧闪着寒光
无患子树有肃穆的金黄
紫花薇菜散落小径旁
那些秘密来到梦中的
也可以在经过艰难跋涉后
松一口气了
人至中年
一个梦被流水退了回来
仿佛劫后余生
谢谢,那些风尘仆仆的
秘密来到梦里的
我再一次遇见了它
在一月
小湖边,它蓬勃的香气
是一支蓝色的箭簇
从前
我爱将它比喻为受惊的鹿
而今我更觉得它像极了
一匹不受控制的烈马
说到马,我记起了尼采
那个抱着马痛哭的天才
有着疯子般的崩溃
我曾经历过那种类似的坍塌
那一年,也是这样寒冷的冬天
一个噩耗传来
我在湖边徘徊着
当我路过一丛蓝色的花
我停下脚步,颤抖着,把脸
埋进了它的花瓣里
那一刻,它幽蓝、哀伤
小小的香气马蹄般
在胸肋间哒哒踩踏着
直到很久以后
我才知道它的名字
偏执、魔幻
会被一阵风吹散
书翻到第173页,雨越下越大
我来到窗边,站了一会儿
雨滴声、狗吠声、夜行车声
扩大了夜晚的空旷
很多年后
在我们的回忆中
那些消失的,不会再到来
雨夜, 有人刚刚出生
有人已在去往天国的路上
此时,不需要急切的表达
安静地读书,和书中的字
发生故事,并设下悬念
一个词从书页中掉下来
开始它的张网
要耗尽一生的抒情
我们空荡荡的对面,始终坐着
一个蓄满雨水的词
你有没有看见过一只斑鸠
在空空的午睡后,在对面楼宇
悬空的灰砖柱子上
你有没有类似的经历
孤独无望呆立在一扇窗户边
拢翅在胸,头颅垂在寂静的深渊中
你有没有像一只斑鸠那样
想说话却如骨鲠在喉
只能一声一声“咕咕——咕咕——”
拼命叫着喊着,却无人听见
你有没有看见过一只斑鸠
你看到之前是一只斑鸠
你看到之后不仅仅是一只斑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