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与复杂同构 古老与现代并存——手钟的前世今生

文/程 文

手钟（handbell），又称手摇钟或手摇铃，一种握在手中摇动发声的响器。整体由钟身、手柄和击锤三部分构成。钟身质量决定手钟的音高，一般由铜制成，也曾出现玻璃和陶瓷制作的钟身；老式手柄通常由实木制成，目前手柄通常使用皮带或塑料制作；击锤由螺丝固定在钟身中，可以通过调整击锤来决定手钟响度。

乐手可用多种方式进行手钟演奏，最常用的方式是手摇。且由于单个手钟具有特定音高，因此手钟一般都包含若干音阶成套配置。

一、手钟的起源奥秘

1.1 亚洲地区

现存最古老的手钟源自中国，大约可追溯到公元前17世纪。中国文字记载了早期的手钟，古人将它们的声音想象成超然的自然力量。早期的手钟钟体呈椭圆状，通常有一个凹形或鱼口状的边缘（见图1）。大约在公元前6世纪，中国古人开始对手钟演奏方式进行调整，他们将其固定在一个框架上，以便敲击。

图2

在古印度，手钟因其声音和外观而受到极大尊崇。对印度教徒来说，手钟象征着“世界莲花”，他们相信莲花创造了世界的主人，手钟的声音如同从莲花中发出。且手钟的水平剖面呈圆形，与莲花相似（见图2），该形状的手钟能呈现最佳音响，因此被沿用至今。

此形状的手钟在佛教上得到了继承，并推广至东亚。6世纪，手钟被引入日本，9世纪被用作歌唱伴奏。在御咏歌表演中，每一位歌者轮流演奏一个小手钟并敲击一个小金盘，这两件乐器都有着较高且不稳定的音调，类似于西方三角铁和钹所带来清亮的音响效果。其中，演奏的手钟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手柄特别长，而直径只有5厘米的手钟（见图3）；另一种则是直径近10厘米的佛纹手钟（见图4）。御咏歌作为佛教音乐，无论是在保留剧目还是手钟使用上，始终保持其宗教性、神圣感。

图3

图4

1.2 非洲地区

图5

手钟是非洲许多地区土生土长的作为宗教仪式、信号及音乐表演的器具。这些手钟的大小从10cm～40cm不等，钟身大部分呈现扁椭圆的形状，手柄则多为木质的人形雕刻（见图5）。此外，在非洲某些地区，两个至六个甚至更多的钟被串连接在一个手柄上，通过敲击用于合奏音乐或伴奏歌曲和舞蹈。

在古埃及，从公元前8世纪开始，手钟就被用于庙宇仪式。埃及手钟出现的时间主要依据一些间接的证据来呈现的：在早期埃及的宗教仪式中，神是由动物来象征的。但在新宗教的影响下，动物逐步让位于鲜花，鲜花让位于十字架。最后，在科普特祭坛上，有发现手钟将十字架取代的痕迹。虽然当时钟身较小，但也是现存较为完好的手钟铸件，且大多呈卵形，放于祭台顶部（见图6，注：手柄处雕有贝斯神）。

1.3 西欧地区

图6

基督教传教士在从地中海沿海出发的旅途中，往往会携带手钟，并在途中制作手钟。但大多手钟是用金属锻造，因此缺乏共鸣。就像管弦乐中的牛铃，它们通过环悬挂摇摆发声。此类手钟更适用于葬礼游行和守灵仪式，守灵仪式是一种古老而普遍的仪式，其基础就是相信手钟的声音可以保护死者的灵魂。而青铜铸造的手钟，共鸣效果更佳，从公元4世纪始在意大利教堂为宗教仪式所用，直到8世纪甚至更晚才得到广泛使用。目前看来，手钟作为召唤神灵仪式的一种器具，它的出现远早于钟楼的撞钟。

在西欧，手钟最早出现在13世纪的音乐手稿中。在中世纪晚期和文艺复兴早期的一些音乐作品中，手钟常常被歌手、乐器演奏家使用，但却没有明确的记谱法。由于手钟具有较为明亮的音色，它们往往出现在欢快的游行队伍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从20世纪开始，手钟通常被安装在框架上，由一人用木槌击奏。且在该时期有出现不同音高的手钟，由一人或多人进行组合演奏。①

自古以来，由于手钟钟声神秘、空灵的音响特性，使得它们常常作为响器在宗教音乐中被频繁使用，并常用于仪式伴奏配乐。那时的手钟大部分为噪音乐器，不具有谐和的音高。

二、乐音手钟的演变趋势

现代具有谐和音高的手钟最早是于17世纪英国生产的，它是由定向击锤、皮带手柄及青铜铸造的钟身所组成。在当时英国的城镇地区，手钟被打击乐者认为是一种练习乐器，用以乐队彩排。

2.1 流传之盛行

手钟运动在18世纪中叶达到了高潮，演奏手钟成为了英国当时最受欢迎的娱乐消遣方式之一，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属于自己的手钟乐队。尤其在英国北部的约克郡和兰开夏郡等地区，手钟乐队多达200多个，且每年会定期举办手钟大赛，演奏的曲目类型也扩展到歌剧、合唱和流行音乐等，而第一次世界大战使得这个时代逐步走向衰弱并最终结束。成立于1884年的苏格兰圣詹姆斯·林格斯乐团是英国最古老的手钟乐团之一，他们至今仍保留着演奏该时期形制的手钟习惯。②

同时，英国兰开夏郡的Ringers乐队也是当时最好的乐队之一，当美国音乐制作人P.T.Barnum在19世纪40年代末听到他们的演奏时，立刻邀请他们去美国演出。此外，为凸显他们的异国情调，Barnum特意为他们起了“Suiss Bell Ringers”（瑞士手钟师）的称号，并让他们穿上了瑞士服装。正因为如此，他们成为了当时美国肖托夸运动及巡回演出中最受欢迎的乐队之一。1863年，Ringers乐队开始了为期8年的澳大利亚巡演之旅，之后他们又前往印度进行演出。

2.2 演奏之精进

20世纪初，玛格丽特·舒尔克利夫使手钟重新在新英格兰地区流行，她组建了十几个新手钟乐队，并于1937年创立了第一个手钟协会。在20世纪40年代，宗教仪式中不断增加对手钟的使用，使其颇受欢迎，美国手钟协会也于1954年正式成立。

到了21世纪初，在英国以外的地区响起的手钟声与一个世纪前几乎没什么差异，三到五个八度的音阶组合也较为常见，偶尔也会出现完整的七个八度的音阶组合。社区、教堂和学校的唱诗班大部分都能达到专业的音乐技术水平。在演奏手钟时，演奏技法被逐步开发，如各类停顿方式、捶奏、拨奏、颤音等，以丰富手钟乐队的音响效果。

2.3 技术之革新

1902年，在波士顿的玛格丽特·尼科尔斯赞助下，英国的手钟逐渐成为了美国人音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从英国引进了八个白教堂的手钟，且不断改良扩大这套手钟的尺寸并将其在美国进行推广。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兴起了一个以大量手钟乐器和音乐为特色的新产业。

在1955年之前，大部分的手钟都是由英国的白教堂手钟铸造厂生产。在此之后，创立于1660年的荷兰贝尔公司也逐步投入手钟的生产。1963年，舒尔默里奇公司在美国创立并对手钟进行大规模生产，再到1974年，马尔马克公司成立。由于二者均地处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美国手钟的生产时代由此到来。

三、谐和钟声的发展核心

音响是一件乐器的灵魂，其中乐器的音色、音强是由制作材料所决定，音高则是由发声体的形制来决定。同时，调音作为乐器工艺中不可取代的重要步骤，对其音高的影响也是举足轻重。

3.1 材料之创新

在少数几个早期美国手钟制造商中，布鲁克林的罗兰·梅兰所使用的是独特的镀镍合金制造方式，而非使用通常的金属铸件方式。

1974年，舒尔默里奇公司的手钟设计师雅各布·马耳他开办了属于自己的名为马尔马克的手钟公司。他所使用的铸钟材料，是以80%的铜和20%的锡，加热至2150oF熔合而成。该材质又硬又脆，这就是手钟支持高频振动的关键所在。同时，马尔马克也是唯一使用铝金属来铸造手钟的发明者，再到在此之前，手钟大部分由青铜铸造，而低音的大型青铜手钟的重量非常之重，马耳他在1990年设计了一款新型铝制低音手钟并申请了专利，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重量问题。

除重量较轻以外，铝制手钟（见图7）也可呈现基音较强、高频谐音较弱的音响特点。这是由于与青铜相比，铝在低频频域的传声速度较快，而在高频频域相对较慢的优势所在。③

图7 铝制手钟

3.2 音响之核心

钟形的精细控制对其声音的呈现至关重要，这是由于它对偏音的相对频率有着重要影响。在铸钟的前期工艺过程中，钟身的铸造并不精确，虽然它们大部分是利用模具铸成，但这些雏形铸件还需经过严谨的打磨、调音，最终才能成为一件精美的乐器。

调音作为铸钟工艺过程中不可缺少的重要步骤，决定着钟的音高、音响呈现。钟的调音有两个目的：一是使钟的音高与设定音高相符，或与成套钟音高相协调，此为外调；二是将该钟的音高各谐音频谱彼此协调，此为内调。调整钟的音高，是对钟身内壁形状、厚度进行调整，利用车床通过钟身旋转和附加在垂直立柱上的刀具对其内壁金属进行打磨，后对其音高频率进行测量。早期调音是通过传统的敲击音叉方式，现在基本选用电子调音器进行调试。

3.3 工艺之精髓

同样，手钟作为板振动乐器，其调音方式也与一般钟类乐器的调音有着异曲同工。在铸造手钟的过程中，当原始铸件在被确定外部形状后，为得到精确钟身轮廓，切割刀具是跟随模板上的手写笔进行控制。接下来，在钟身内部来对击锤位置进行调优。在手钟的调音过程中，钟身内部的击锤也是其重点关注的部分，击锤的悬挂松紧以及敲击的位置，也是影响音高的部分因素。手钟调音需要知识、技能和经验，操控刀具使得手钟各部位零件精确对齐并产生精准音高是一名合格钟匠的标志。

当每次切割钟身后，车床被停止，敲打出钟声，振动频率在调音器上显示，允许的精度误差最大不超过1/100的半音偏音值。在此之后，对钟身进行抛光和最终调音。手钟的精确调音是在抛光的过程中实现的，先对其内部进行打磨后对其外部进行抛光。其次，手钟的装配是按照调音过程中所得的最佳音响响应点进行的，各零件通过所标注的最佳位置进行固定，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音响与机械相契合的手钟，并与组合中的其他手钟音响相匹配。

与此同时，由于厚度是手钟的调音过程中所重要考量的参数，很难对其进行二次调音这一特殊原因。在手钟参与的乐队合奏中，其他乐器须与手钟相适应。此外，手钟的调音也会考虑到人耳的听觉习惯，且会根据所搭配的乐器进行音响调整，尽可能规避一些不和谐的谐音。

四、手钟的当代舞台

4.1 国际化

目前，手钟在世界各国已逐渐得到重视及推广。世界手钟大会④，作为国际官方会议，在汇聚了世界各地手钟爱好者供其交流的同时，也为推广手钟起到了重要作用。该大会每两年在不同国家举行，由六个主办国轮流主办：美国、日本、英国、韩国、加拿大及澳大利亚。而香港作为我国最早将手钟纳入到音乐教学中的代表性地区，在2011年日本大阪世界手铃大会中也宣布成为第七个世界手铃大会主办国，且将在2020年举办第十九届世界手铃大会。

同时，国际手钟奖作为国际手钟委员会颁发给为国际发展和手钟演奏作出杰出贡献的个人奖项，该奖的颁发也为提升手钟这种乐器的音乐教学水平，并通过音乐作品使其在国际上得到广泛传播与应用。

4.2 专业化

在欧美地区，手钟乐队较为常见，如美国知名罗利手钟乐队（The Raleigh Ringers）拥有最多手摇铃的团体，擅长使用圣乐、流行乐等曲风演奏，曾在美国34个州巡演；Ring of Fire，太平洋西北岸发迹的手钟乐队，声誉极佳，曾于学校、教会、慈善活动、NBA赛事演出。

我国目前对手钟的了解还不够普及，仅在香港地区有将手钟投入音乐教育的使用，同时也有为推广手钟而组成的演奏团体。如十一分音符乐队，由11位手摇铃音乐爱好者成立而得名，香港第二队注册非牟利手摇铃表演团体。现时队员21人，全为小学音乐教师及手摇铃音乐教育工作者；成立于1996年的白手党乐队，香港首队独立手摇铃演奏组合，全队员均曾接受专业音乐训练，以推广手摇铃艺术为宗旨。⑤

4.3 品牌化

手钟在经过了历代传承、改良制作后，其生产趋于规模化、市场呈现品牌化局面。现世界四大手钟制造商主要有：日本铃木（Suzuki）乐器品牌、美国马尔马克（Malmark）手钟品牌、美国舒尔默里奇（Schulmerich）手钟品牌及英国白色教堂（White Chapel）手钟品牌。

各大品牌各具特色，其中舒尔默里奇品牌手钟，规模最大、历史悠久，手钟制作材料大致分青铜质和黄铜质（见图5）；而马尔马克品牌手钟目前销量较高，其材料分青铜制和铝制；白色教堂手钟是历史最为久远的手钟品牌，其材质主要有银和黄金这两大系列（见图6）；而铃木乐器品牌，则主要生产销售口风琴、竖笛、手钟等系列音乐教具。其中，专业演奏级手钟的价格不菲。而手钟作为音乐教具，目前在我国音乐教育中普及程度较低。

图9 舒尔默里奇品牌手钟

图10 白色教堂品牌手钟

当代，越来越多的作曲家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中引入新的元素，手钟具有的独特音色为他们所钟爱。因此，手钟音乐也逐渐受到全球范围内音乐爱好者的普及与欢迎。此外，手钟也常常在音乐教育和音乐治疗中得到使用，且在礼拜音乐演奏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注释：

①格罗夫音乐百科全书www.oxfordmusiconline.com，“handbell”检索

②《A Handbell Compendium》a summary by Michael Jedamzik

③《The Physics of Bells》

④www.internationalhandbells.org

⑤维基百科“handbell”检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