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东轩
第一次来到海边,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一位久居高原的牧民,会惊呼“哇,天天洗澡也用不完啊”;一位从事电力生产的企业家,会欣喜“哇,假如能用来发电该多好啊”;一位文学爱好者,会啧叹“哇,难怪曹孟德的《观沧海》写得大气磅礴”,接下来他会脱口诵出“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同样的场景,有人考虑的是物质生活,有人却收获了精神上的愉悦。其实,情调绝非“小资”的特权,普通的工人职员、教师医生,包括那位牧民和企业家都可以成为有生活情调的人。
有情调的生活,往往与“快节奏”不搭界。上世纪三十年代,丰子恺先生常常在杭州、石门间往返,本来坐火车两三个小时的旅程,他却愿意花上两三天的工夫,去坐慢悠悠橹声欸乃的木船。白天,他在船舱里饮酒聊天,欣赏运河两岸农舍炊烟的田园风光。途经某镇,每次船泊在小杂货店门前的河边,他从船舱里看出去,总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孜孜不倦地在“打棉线”,后来看得烂熟,不经写生,便能随时背摹其状,由此创作了有名的漫画《三娘娘》。这样的风情和情调,自然是坐高速火车不可得的。欧洲有一个国家的火车至今没有提速,就是因为那里喜欢“慢生活”的公民坚决不同意。
有情调的人不怎么在意得失。我有两位年轻朋友,一个爱好摄影,一个擅长摆弄电脑,他们得知我帮老同学给一群孩子上写作课,主动花了整整半天时间,为我做了多媒体资料。他们这样做,不计较没有一丁点的好处,反而很开心,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明白我也是义务劳动,重要的是他们说到底为孩子们做了自己喜歡做的事,这便是一种意趣不俗的情调。美国耶鲁大学法学院有几位法学博士生,准备毕业后到中国生活两年,也许干点什么挣点钱再四处游历一下。其实,他们在纽约、华盛顿找一个年薪十几万美金的工作很轻松,可为什么偏要如此选择呢?回答非常简单:钱,以后有机会挣。中国现在这么让世界关注,走进中国,学习中文,了解文化,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我以为这也是一种特有味的人生情调。
一个人是否有情调,与其学历的高低好像关系也不大。有一位出身贫苦的老校长,只读过三年寒学,但他能耕会渔,能弹会唱,能导会演,而且特别会讲故事,“能把石滚子说得竖起来”,当地人称他“小说家”,他就是一个很有情调的人。他植竹林,挖荷塘,建影壁,把五十年前的一个农村小学建设得像园林。这位有情调的父亲,这座有情调的校园,最终孕育出一对极富文学才情的兄妹,他们分别写出了《草房子》《肩上的童年》这样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
一个有情调的人,即使在苦难的岁月里,也不会忘记以喜欢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在那个名字上可以打“?菖”的年代,大丰农场曾有一对落难的上海夫妇,不惜用生命捍卫尊严,而他们最后的晚餐就是喝了一杯从家乡带来的咖啡。当年,徐志摩告别康桥,虽然像离开恋人时的痛苦,但他没有哭泣,只是轻轻叹息道:“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可见情调也是一种洒脱,一种人生的境界。
给生活来点情调吧,劳累了一天,即便没带一束鲜花回家,也无关紧要,点上一支蜡烛,与你的爱人共进晚餐,相信会有好胃口。不要拒绝情调,它会让你疏解生存的压力,增加一点应对人生的弹性;也不用把情调当作奢侈品,情调的造价不一定有多高,它主要取决于你内心的品质和感觉。
(选自《湖海·文学版》)
【点化借鉴】
本文开宗明义,亮出论点“情调绝非‘小资的特权,普通的工人职员、教师医生,包括那位牧民和企业家都可以成为有生活情调的人”。主体部分从“有情调的生活,往往与‘快节奏不搭界”“有情调的人不怎么在意得失”等多个并列的层面展开论述,其实是条理清晰地揭示了“给生活来点情调”,需要留意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学会“慢下来”,从容不迫地过“慢生活”;二是淡化“得失心”,不要把利益、钱财看得太重;三是培养各种兴趣爱好,以此自得其乐;四是直面人生的困境,懂得“以喜欢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篇末处则进一步提醒我们:“情调”存在于日常生活的细微之处,需要你凭着“内心的品质和感觉”来酿造。整篇文章娓娓道来,启迪人心。
论据选用也有特色,既有名人实例、警句名言,也注意现身说法,给人以亲切自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