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和
走进京郊怀柔境内的千亩白桦林,我见了很多,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本是要写篇《穿越白桦林》颂文,可到了动笔时,却只在纸上写了这么一句:“白桦林是大自然馈赠给这里的一笔遗产”便再也无话可说了。
怎么就写不下去了呢?是那片白桦林不值得一提吗?
白桦林的栖息地是有选择的,它必须在海拔八百米以上的地域才能生长。白桦能在这里成林,足以说明它的脚步已经踏上了一种高度。
占据了高度者,总是希望能够被人仰视。然而我,在白桦林里却只顾走自己的路了,并没抬头多望它几眼。难道就为这,白桦林才不肯给我如意之笔了吗?不给就不给吧,反正它轻浮浅薄、风中摆首弄姿、飘飘然张扬自己的那副做派和伪君子模样,原本就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想到这儿,只觉得白桦林未免也太世俗了些,太小家子气了些。它的确没有资格、也没有地方来悬挂我投以的仰视目光。
未进入白桦林前,我曾经这样想象:白桦林白盔白甲白戟,犹如威武的军阵。它抗风御寒,它经冬历夏;它高洁正直,它不畏强暴——它质朴轩昂的仪态,会在完全的不经意中,潜入我心灵的家园。当一缕清风拂过,洒落的阳光还会点点滴滴地弹击体肤。这时候,对于心灵干涸的人,它是一池清水;对于孤寂的人,它是一枚唱盘;对于乏味的人,它是一幅多彩的画卷;对于寡淡的人,它是一地醉人的芬芳;对于走进它抑或穿越它的人,它赐予的会是人生的一番生动的感悟或激励。
然而,这美丽的想象破灭了。它所给予的是败枝满地,是乱荆缠足,甚至连它固有的、曾被传颂过的那点秩序和蓬勃,也都不知了去向。
原以为穿越白桦林是人与自然的一次交流,彼此会生发一种心灵的抚摩或交流:我热爱它,钦敬它;它迎接我,簇拥我。彼此是一种欣赏,是一种检阅,是一次生命的互动和灵魂的塑造。
然而——其实也难怪,我与白桦林只是初次相识,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更談不上投缘。也许,正是由于我对这陌生的白桦林过于奢望了吧!所以,我遭遇了它的冷漠和无礼,那份曾有的兴致被它从希望的高点上推到了深深的谷底。
既然白桦林是祖宗的“遗产”,早有专属,或许我压根儿就不该不知天高地厚地对它多情。面对狂妄傲气的白桦林,我这样想着,一时竟不知这是自慰,还是在自嘲。
白桦林是一道栅栏,它上遮天,它下蔽地。停步这里,生命就会被它禁锢,自由就会被它扼杀。
远游的云已经归来。银须飘飘,正静静地端坐在前边的山巅。对,也许它们才是心之所向,情之所钟。继续行走吧,相信那里风光会好。
摘自《中国财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