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检察行

2019-10-30 08:52王欧雯
中国检察官·司法务实 2019年8期
关键词:大侠共和国人民检察院

王欧雯

我出生的那一年(1988年),共和国39岁,重建后的人民检察院10岁。这一年,经济路线重新确立,改革开放拉开序幕,大地复苏,万象更新。彼时年幼的我,像那个时代绝大多数小朋友一样,早早地立下“人生志愿”,但自小学多翻了几本武打“歪”书后,我的“人生志愿”就日渐跑偏,从此一心只想当个“大侠”锄奸扶弱、匡扶正义,还四处宣告“有问题找我,我会武功”,在一群立志想当“科学家”“宇航员”和“老师”的小朋友中显得格外欠揍。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会有一天,要与检察院结下如此深刻的缘分,那个臭屁又欠揍的幼稚鬼,竟会成为一个人民检察官。

我高中毕业的那一年(2005年),共和国56岁,重建后的人民检察院27岁。初进大学的少年人浑身上下都挂满了雄心壮志,一口气在校园招新会上报名了9个社团仍嫌不够,又跑到本地电台应聘实习编导员。这一年,故事是色彩斑斓的,精力是用之不竭的:与伙伴们在校报、院刊上挥洒创意、激扬文字;举办读书沙龙,画大幅海报在食堂游行;取一个化名叫“雨朵”,在团委心理辅导室挂牌上岗,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却要故作老成地倾听那些少男少女的秘密心事,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偷偷红了耳朵尖。彼时的我,好像每一天都那么轻快明亮,神采飞扬。青春的梦浮在半空中是甜蜜蜜的,轻飘飘的落不得地,并不知道会有一天,我也会如此庄重地穿上这套蓝色检察制服,拢好碎发,严肃地系上领带、戴好检徽,心甘情愿地以身铺路,成为这个国家千万块法治基石的其中之一。

我准备考研究生的那一年(2009年),共和国迎来了她的六十大寿,而重建后的人民检察院才刚过而立。这一年,光荣的北京奥运余晖犹在,汶川重建正在有序推进,在12月份的全国政法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中央第一次提出了三项重点工作。这一年,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象牙塔里的生活依然沉静,我一边迷恋纯洁安宁的校园,一边又被精彩纷呈的大时代深深吸引,怀揣着这样的激情,在继续求学的同时,我成为了《潇湘晨报》的一名实习记者,学习用镜头去见证、用笔来记录这个伟大的变革的时代。彼时的我,并不知道会有一天,我也能亲身参与“检察人员分类管理”,投身“司法体制改革”“监察体制改革”这一系列史书留名的大事件,用个体的命运来衡量时代的书写,而不再只是一个站在浪潮之外,看着热闹空余羡慕的旁观者。

我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的那一年(2011年),共和国62岁。当烟草局和人民检察院两份录用通知书摆在我的面前时,我的人生才第一次正式与检察机关有了交集。去烟草还是检察院?围绕这个话题,全家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难道不是烟草更清闲,福利待遇更好吗?”“可是如果你真的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那还是要去检察院。”曾在县人大工作的父亲语气诚挚,眼睛里亮亮的是推崇的光,“亲爱的女儿,你想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呢?你小时候不是想当一个大侠,去抓坏人吗?”为着这句话,我一脚迈进了检察院的大门,这一年,我23岁,重建后的人民检察院33岁。

我选调回城的那一年(2014年),共和国65岁,重建后的人民检察院36岁。四季轮换、寒暑交替,离开长沙去外地工作时,我尚是一名无牵无挂、懵懵懂懂的毕业生,选调回来时,我已然是一个略有经历的社会新鲜人。从23岁到26岁,这是人生最珍贵的青春年华,这是奋斗最难忘的初心时刻,恰恰就是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在那个交通不便、方言难懂的贫困县,我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订卷、第一次拍宣传片、第一次写案件报道与经验总结……第一次拿到八百块钱的工资,第一次与诸多公诉精英同场辩论竞技,第一次在大马路上摆上举报宣传周的小摊,站在人群中举起了广播……也是在那里,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除了有“留守老人”“留守儿童”之外,竟然还有“留守检察官”,那是我接近退休还奋斗在一线办案的同事们,他们也曾是法律名校天之骄子,也曾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然而,面对优渥的律师代理费,他们选择了“老少边穷”地区公务员微薄的收入;面对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和名利场,他们选择了远离中心的清冷和孤寂;面对获得,他们选择了付出;面对离开,他们选择了留下。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不平等”的选择中,青丝变成了白发,把一生磨印成一个平凡的岗位,无人知晓其绚烂光彩。这,或许就是检察官们教会我的第一节课。

披上婚纱的那一年,我29岁,也是通过司法考试的那一年(2017年),这一年,共和国68岁,重建后的人民检察院39岁。和很多同事的家庭构成一样,我的先生也是一名公安干警,尽管我俩并非因案结缘,却依然配成了一个最典型的“公检法”小搭档,我们会在茶余饭后交流对法律条文的理解、对热点案件的观点,或许,这就是法律职业人共同的习惯与默契。也是这样,我才恍然发现,原来成为一个检察人已有整整六个年头。这六年中,我离乡回城、恋爱结婚,检察院也经历了“两法衔接”“刑事速裁”“统一业务应用系统软件”“认罪认罚从宽机制”试点,启动了从局部到全面的司法改革之路。六年命运的相互交融,人民检察院与我都有着各自的变化——检察院正式告别凝结着几代自侦检察人青春与血汗的职务犯罪侦查权,迈进了更加广阔的公益诉讼新天地;在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制度改革形势下,内设机构改革、检察人员分类、“捕诉一体”创新等多项改革齐头并进,检察院厉兵秣马,又一次站上了新的起跑线……

而我,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法律人。这六年来,直面过可恨可怜又可悲可叹的少年罪犯,看到了在外来刑事侵害面前风雨更添一筹的贫困受害家庭,品读过法理与伦理两厢对峙、难解纠葛的经典案例,也曾见识了携舆论之利器、民意之盲流,意欲左右司法判决,各方力量的暗潮汹涌。当年那个动辄伤春悲秋、轻易热血上头的文学青年,被时间慢慢沉淀成一个冷静判断、理性思考的司法工作者。这是我,一个典型的中文系少年,从未想到过的命运与收获。

回头再看当年父亲向我提出的问题,会选择什么样的工作?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原来在我说出答案之前,命运早已听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愿望,并给予了我想要的一切。原來与检察同行以来,我就已经开始追逐年少时念念不忘的那个“大侠”角色,难道不是吗?——批捕起诉、打击犯罪是大侠;除虫护花、查办贪贿是大侠;翻案伸冤、伸张正义是大侠;纲举目张、预防犯罪是大侠。再向深处想去,甚至少年时倾听过的故事、激扬过的文字、付出过的汗水,无一不是对儿时那份幼稚却又朴实的“侠意”的向往。原来冥冥之中,命运早已给一切付出安排了最好的回报。

此时此刻,尽管法治建设道路仍远,风雨不减,我心中却默默地安宁了下来。记得当年比起金庸,大家都是更好古龙,少年人总是以为浪迹江湖、快意恩仇才是大侠,然而六年从检,却让我更加理解了金庸笔下虽有力量却处处牵挂的“大侠”:面对繁华与诱惑,贫困山区的“留守检察官”用一生书写坚守的责任,这,是那个“大侠”;监察体制改革一声令下,自侦兄弟们默默脱下检服,挥泪转隶而去,这,是那个“大侠”;检察人员分类管理中,一些老同志主动提出让年轻人入额,自己选择司法辅助或行政岗位,奋斗到退休前的最后一秒钟,这,是那个“大侠”。这样的“大侠”,正因为是身怀利器,所以更加谨慎;正因为是国之重器,所以更加担当。因为“公平”“正义”这样朴素的价值观是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血液里,所以大侠从来不是单枪匹马,而是身处人民群众之中。纵使是历经十年动乱,检察的血脉精魂也从未断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多年后,在我未曾想到的命运里,我少年时的梦想和期许原来早已成真。

以此少年逐梦行,是为我的检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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