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南
又是一年春来到。小藤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她能嗅到垂柳清新和泥土芬芳,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花香。似乎是杏花,她暗暗想。还能听到泉水流淌的清脆和一种很好听的鸟鸣——一定是燕子。
隔壁的芳兰婶总说她爹看着五大三粗,挑衣服卻很有眼光,这种粉红色的裙子,特别适合她。有时候,她真的很想知道,粉红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究竟好看不好看。可惜上苍从未给她这样的机会。她唯一知道的颜色,仅是一种黑色而已。
等到那些好听的鸟鸣声彻底消散,她才终于舍得从窗边离开。每年春天她总是喜欢坐在这里。听村里人说,葛生叔每年都是从这儿进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也能跟他一起回来一次。她好像已经十多年没见过爸爸了。
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她忙跑去开门。至少在自己家中她的行动是非常自如的。开了门,果然听到芳兰婶的大嗓门:“丫头……”“是不是我爹又给我送东西了?”她着急地问。“别急啊,这回特别多,有衣服、文具,还有好几只镯子呢。噢!你爸还给你写了一封信呢,快坐下来,婶子给你读一读。”
芳兰婶眼看着这个双瞳幽深无光的小姑娘的神情中一下子有了慑人的光彩,心里便有了几分难受。
她们一边读,一边笑道:“丫头,你看你爹真是个文盲,大老粗,一封信里全是错别字,连话也写不通。”
小藤想着爸爸伏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笔一画,抓耳挠腮地给女儿写家书,便忍不住想笑。
晚上时候,芳兰婶坐在窗边一边纳鞋底,一边跟自己的男人唠嗑:“今天我给小藤读了你写的那个信,估计还不错,这丫头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葛生叔沉默了片刻:“小藤她爹十多年前就从工地摔下来没了。现在娃娃越来越大了,你能哄她一天,你能哄她一辈子吗?”芳兰婶是长叹一口气:“算了,能瞒一天是一天吧,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从小就瞎了,爹又没了,咱能帮衬着些嘛!”
没过几天,葛生叔又要出去打工了,小藤跟他说:“叔,你给我爹带句话呗,就说我用不了那么多东西,让他给自己多买点儿啥的。”葛生叔鼻头一酸,险些落下眼泪。
晚上,小藤趴在床边,微笑着想:“真好,等到明年燕子回来了,没准爸爸也就回来了。”
微风轻轻拂动垂柳。
寒云留言
看不见的,或许才是人生的真相。而这些真相里,有甜蜜的忧伤,也有寒冷的残酷。文章的立意虽常见,但巧用意象搭桥的写作手法却值得借鉴。小藤,即内心纠织着无数枝条的藤蔓,虽黑暗浓密但积极地向上生长;芳兰婶,蕙质兰心且心有余热;葛生,恰似隔生,小藤爸爸的生命在葛生身上得以延续;燕子,是年岁的象征,是报信的使者,更是希望的春风。从人物名字的设定上,可见作者是下了一定功夫的。用意象代指,含而不露,读来清新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