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老红军童小鹏一起看阅兵

■张惠阳 林育农

◇童小鹏（右）与本文作者合影

2019年10月1日，举国欢腾。在北京，一场盛大的阅兵开始了。

这一天，我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从影集里找出一幅有点发黄的彩色照片，这是开国大典的历史性画面，是原中共中央统战部副部长、老红军童小鹏拍摄的。摩挲着照片，我的思绪飘回到20年前的国庆节。那一天，我在童老家里，与他一起观看大阅兵，而童老，把这幅弥足珍贵的照片送给了我。

彩色照片的来历

对童老，我是久仰大名，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童小鹏，福建长汀人，16岁参加红军，在中央苏区亲历了第一次到第五次的反“围剿”斗争，走过了二万五千里的长征。在战争年代，曾先后担任毛泽东和周恩来的秘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任中共中央统战部秘书长、国务院副秘书长兼周恩来总理办公室主任、中共中央统战部副部长，晚年定居在水仙之乡——漳州。

1999年，是新中国成立50周年，这一年的国庆节，将举行大阅兵。国庆前夕，我作为一名驻漳州的媒体记者，通过宣传部门与童老的秘书小戴联系，想与童老一起在电视机前观看庆典阅兵。没想到，童老很爽快地答应了。

10月1日一大早，我来到童老的家。那是位于漳州市区大同路的一处小楼，身处闹市当中，却显得分外静谧。很少人知道，这里住着一位有着不平凡人生历程的革命前辈。

一进院子，童小鹏从客厅走出来。他个子不高，头发花白，但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老人热情地把我引到住所的楼梯口，只见墙上挂着一幅开国大典的彩照，那是我们都非常熟悉的一个画面——毛泽东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童老不无得意地对我说，这幅照片是他拍摄的，也是纪录开国大典的一幅难得的彩色照片。

童老回忆，他当时任中共中央统战部副秘书长，负责接待陪同上天安门城楼观礼的民主人士。作为从1937年就开始业余摄影的“红色摄影家”，这一天，他早早装好彩色胶卷，挎着相机，利用可以在天安门城楼自由走动的特殊条件，聚焦这一庄严隆重的历史性场景，眼明手快地留下许多珍贵的历史镜头。

◇童小鹏使用过的相机

时年85岁的童老，还清晰地记得50年前那一幕。1949年10月1日下午3时，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在这历史性的时刻，他快步上前，站在毛主席的左前侧，因为靠得太近，只好上半身向后仰，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天安门城楼的汉白玉栏杆外。他聚精会神，托着镜头，调好焦距，“咔嚓”一声，记录下这伟大的历史瞬间。童老说，新华社摄影记者侯波当时也跟他一样采用这个姿势，人差点掉到城楼底下，还好周总理及时伸出手，一把将侯波拉住。

童老拍的这张照片，是所有记录开国大典的众多黑白照片中难得的一张彩色照片。童老提起这个，不无自豪地说：“当时参加大典的，只有我有彩色胶卷。”

彩色照片在当时属稀有品，彩色胶卷更是奇缺。谈起这卷胶卷的来历，童老连说不容易。在开国大典前夕，童老通过我党在香港的华润公司买来几卷120的彩色反转片。照片拍好后，由于内地没有彩照冲洗设备，童老又托人带到香港冲洗。

童老说，参加开国大典采访摄影的国内摄影记者有15位，但他们用的多是黑白胶卷，因而这张彩色照片弥足珍贵。后来，中央档案馆专门找到他，把这幅照片翻拍下来，作为历史资料永久收藏。

“我还想多参加几次国庆大典呢！”

电视直播开始了，我和童老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守在电视机前。

当电视屏幕上出现毛主席巨幅画像时，童老犹如孩子般兴奋不已，连声呼唤：“毛主席！毛主席！”说话间，屏幕上出现一排排礼炮，童老笑呵呵地说：“听说这些都是特制的，发炮后没污染，哪像开国大典时，用的都是打仗用的大炮。”

阅兵仪式开始了，一列列解放军战士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天安门城楼前走过。当播音员以自豪的语气说道：“这是一支在平江起义中诞生的英雄部队。”童老眼睛一亮，马上接口说：“这是三军团的，彭德怀是军团长。我当时在一军团政治部当秘书，1932年，还跟随毛主席一起打下漳州呢！”

每当电视屏幕上闪过天安门城楼上那些站立的人时，童老便眯着眼睛，寻觅着那些和他一起从战火中走过来的老战友。他一个个地介绍道：“哦，这是宋平，这是洪学智……”

阅兵仪式结束后，童老意犹未尽。他感慨地说：“50年前，我参加筹备开国大典时才35岁。真没想到，50年后，我已经85岁了，还能看到建国50周年大庆，而且是在远离北京的漳州。”他接着说：“这次本来中央邀请我去北京观礼，怕太兴奋了，心脏受不了，没有去。不过，在漳州同样也过得很愉快，今天又看了实况直播，像在北京一样，心情很激动、很兴奋。”

童老告诉我，他一直专心致志地在写回忆录，因为今天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才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老早就在家里等着看直播。童老说：“我现在是四世同堂，不亦乐乎；战友从外地来看我，不亦乐乎。1990年底我刚到漳州定居时写了一首打油诗，‘老汉今年七十七，能吃能喝又能提，活到八十不算多，争取活到一百一’，我还想多参加几次国庆大典呢！”

结束了这次特别的“国庆观礼”，童老在送我走出客厅时，特意转身回去，从相册里拿出那幅开国大典的照片，递给我说：“送给你，做个纪念。”我如获至宝，紧紧地捧着这幅珍贵的照片，恋恋不舍地向童老挥手告别。

一晃20年过去了，今年的国庆节，我们迎来了新中国成立70周年大庆，又一次见到了威武隆重的大阅兵。遗憾的是，童老再也看不到这一幕了。他于2007年去世，享年93岁。他送给我的这幅珍贵的照片，我至今仍完好地珍藏着。在这喜庆的日子，我又一次将它拿了出来，细细地擦拭着，端详着，仿佛回到了那个激情澎湃的年代，那个永载历史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