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凯风》诗旨新探

2019-10-20 01:59杨树郁
炎黄地理 2019年5期
关键词:诗经分析

摘 要:《邶风·凯风》是七子为母亲作的祭歌。这是一奶同胞的七子用泣血的诗句、心灵的歌咏,为母亲、为母爱树起的一块镌刻着崇高与伟大母性的丰碑。

关键词:诗经;凯风;祭歌;分析

《邶风·凯风》的诗旨,有“美孝子”、“七子孝事其继母”、“父虐待其母”“慰母”“谏父”等诸说,但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有引起注意,那就是人们大多只注意到了它的歌唱对象、歌唱的主旨的探讨,而忽略了歌本身的性质问题,也就是这是一首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唱的歌的问题。仔细阅读,仔细品味,这当是七子为母亲作的祭歌。且说文本:

一说“凯风”

“凯风”当解为和风,因喻母爱,解为大风似有不协。解为南风则与“自南”词义重复。这“凯风”在自然中如朱熹所说为“长养万物者也。”而在诗中,在歌者心中确如刘绪义所说:“在春天里,凯风是东风。在夏天里,凯风是南风。在秋天里,凯风是和风。在冬天里,凯风是热风。”“这种风,一言以蔽之,就是母爱之风。”

二说“棘”

“凯风”所“长养”之“万物”可以入歌者多矣,花之入眼而美丽者、果之入口而香甜者、木之高大而成材者不可胜数,何以偏偏选择了“棘”?这落叶灌木即无可赏之花,也无可口之果,更非成材之木,初读确实有点匪夷所思,然而,仔细品之,却会味出其中妙处。至少有两点:

其一,“凯风”“长养万物”从无选择,天地所有根生土长的,无论高乔低灌、妍花媸朵、甘果苦实、劲干柔茎……,都无一不在平等地尽情地享受“凯风”的抚育。这“凯风”的不计高低、妍媸、甘苦、劲柔而一视同仁的恩惠普施恰恰是人间母爱的一种写照。十指连心,哪里有长短粗细之分?伤肉心痛,如何有手心手背之别?有言曰“子不嫌母丑”,而母又何曾计较子女之美丑?遑言美丑,即使是肢残体病,损聪失明,甚至是神痴智呆,为人母者亦绝不会偏而轻之、嫌而弃之,甚至还要予以更多的感情倾斜,多一分呵护,多一分关照,多一分怜爱。母爱之无私如此,母爱之伟大亦如此!

其二,所歌者乃一母之七子,在阳光普照大地、春风抚育万物般的母爱之下,即使他们高如檀杨、妍若桃李、甘似脯饴、劲比松柏,又有何值得夸耀的呢?又何以敢如此自况呢?母爱之下,以“棘”自比,恰如其分地体现母爱之伟大如彼,而我辈之卑微如此。我虽如“棘”,亦在凯风般母爱的抚育之下,“夭夭”成“薪”矣。

三说“母劳”

诗中二说“母劳”,一说“母氏劬劳”,再说“母氏劳苦”,虽词有代换,其意相同。其意虽同,两次提出,必然有强调之意在其中,“棘心夭夭,母氏劬劳”是承接前面的类比提示本体,强调 “我”之成长对母亲的辛劳的依赖关系。而“有子七人,母氏劳苦”是母亲辛劳原因的直接陈述,强调我等七子对母亲的拖累。“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泉为流始,天下之水,莫不有自,“母氏劳苦”,岂能无因?

四说“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前一句是全篇中唯一一句对母亲的直接称颂,是说母亲深明大义、通达事理,又具崇高品德。母亲在子女眼中永远是高山仰止的,母亲在子女心中永远是伟大而崇高的。未必我辈不善,只因有母亲令人仰望的崇高,我辈即使如“天台四万八千丈”亦难免“对此欲倒东南倾”了,况且,母亲之崇高岂是天姥之高度可以比拟的,而我辈之德行又岂敢与天台的高度相攀附。在母之“圣善”面前,我辈尚有“令人”之称乎?

五说“莫慰母心”

养育子女,辛苦劳顿,这仅仅是体能上的付出,是母爱的有形之劳,而更甚于劳形的是母亲的精神上的无形付出,这无形之劳,就是劳心。“提携捧负,畏其不寿。”母亲——一旦身为人母,便有操不完的心,真真是“早晨出门望到午,午时出门望早归。一愁儿子身上冷,二愁儿子肚中饥。三愁儿子年纪小,四愁儿子被人欺。五愁儿子身上病,六愁儿子走高低。七愁儿子出麻豆,八愁儿子痴又愚。九愁儿子水边走,十愁儿子配婚姻。”去时“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归来“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真是“爱子心无尽”!诗中之母,乃七子之母,其顾子之意,念子之心,时时担惊受怕、事事牵肠挂肚。人母之心,生而不平,死亦难安。如此,则何以慰之?如此,则无以慰之!“莫慰母心”绝非为人子者自责之意,而是母性天然,无以回报之恨矣。

这是三千年前,一奶同胞的七子用泣血的诗句、心灵的歌咏,为母亲、为母爱树起的一块镌刻着崇高与伟大母性的丰碑,三千年来,无数的深深感受和品味着母爱的子女们,用他们震颤的灵魂去抚摩这丰碑,用他们真挚的情感去擦拭这丰碑,用他们悱恻的话语去牢固这丰碑。于是,三千年的风雨如晦,亦有了三千年的风雨如磐,只要人类没有灭绝,只要生命还在延续,这镌刻着崇高与伟大母性的丰碑就将永远珠穆郎玛般地矗立于天下子女的心中。

其实,关于《邶风·凯风》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有引起注意,那就是人们大多只注意到了它的歌唱对象、歌唱的主旨的探讨,而忽略了歌本身的性质问题,也就是这是一首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唱的歌的问题。仔细阅读,仔细品味,我觉得这是七子为母亲作的祭歌。

于母爱的理解至于如此深刻的地步,往往或在母亲逝去之后的回想中,所谓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之意,抑或是在子女为人父母之后的体会中,所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从诗中“悱恻哀鸣”③的情感特征看,当是母亲已然逝去,“子欲养而亲不在”,有反哺之心,而无馈恩之时,于是,想见母亲之恩、之惠、之德、之行,无论于其生前身后,无论如何都难报万一,母亲若在,尚有有机会回报些许,而如今……,真真是“天长地久会有时,此很绵绵无绝期”!正如蒋立甫所指出:“六朝以前的人替妇女作的挽词、诔文,甚至皇帝下的诏书,都常用‘凯风、‘寒泉这个典故来代表母爱,直到宋代苏轼在《为胡完夫母周夫人挽词》中,还有‘凯风吹尽棘有薪的句子。”④亦足见颂母之德当在母去之后,因为母在之日,当以行动相报答,而母去之后,只能转以言语来回馈了。

试想这是七子齐聚在母亲的灵前或墓前,面对已然走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永远无法承欢于膝下,又永远无法尽孝于跟前的母亲,在阴阳隔绝之时,在人鬼殊途之际,真真让天下为子女者哀也痛哉!

参考文献

[1]朱熹.诗集传[M].上海:中华书局,2011.

[2]刘绪义.诗经心得[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7.

[3]蒋立甫.诗经选注[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1.

作者简介:

杨树郁,男,(1962-),廣西经济管理干部学院文化与传播系,教授,从事古典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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