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行动》记载的阎锡山妇女解放言行述评

郑斌

摘 要：《革命行动》是抗战期间第二战区舆论喉舌，多次刊载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妇女解放的言论与实践。研究发现：阎锡山在第二战区倡导并力推的妇女解放，顺应了历史潮流，推动了社会进步，激励着广大妇女积极主动投身民族解放战争的洪流之中，为中华民族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关键词：革命行动;阎锡山;第二战区;妇女解放

中图分类号：K2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378（2019）04-0154-07

DOI： 10.39 69/j .issn. 1005-6378.2019.04.023

阎锡山是民国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国内外有关阎锡山的研究成果颇为丰富。从史料搜集整理角度看，1997年，《阎锡山日记》在台北出版发行;2003 2005年，台湾“国史馆”整理出版了《阎锡山档案要电录存》（10册）。同类资料的日益丰富，为阎锡山研究的继续深入提供了坚实基础。从研究视角看，有“综合性研究”，有“专题性研究”。从研究立场看，有批判性研究，有肯定性研究，也有辩证分析评价的研究。部分学者从学术史角度对阎锡山研究状况进行过阶段性梳理，较有影响力的文章有《山西大学学报》1994年第2期刊发的叶昌纲、刘书礼撰写的《四十年来阎锡山研究概观》;《甘肃社会科学》2004年第6期刊发的韩玲梅撰写的《阎锡山研究综述——以政治思想为主线》;《民国研究》2010年第1期刊载的张文俊撰写的《近五十年来阎锡山研究述评》。与此同时，也应该看到，对阎锡山的研究还有待深入。首先，从资料发掘使用角度讲，一些有重要价值的原始文本尚未引起关注，没有相关研究成果出现。例如，本文主要引用的抗战时期山西期刊《革命行动》，目前仅有几篇研究抗战时期山西期刊的论文有所提及，如《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2期发表的郭庆华的《抗战时期的山西期刊（1937 1945）》;山西大学谢晓敏的硕士论文《民国时期山西党政军期刊研究》，但均语焉不详，并未对《革命行动》做出有价值的评估与研究。其次，从研究视角来讲，目前学术界对阎锡山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他的政治思想、军事思想、经济思想、社会治理思想等方面，而对他的有关抗战时期妇女解放的思想，仅有个别学者在进行其他视角研究时间接有所涉及，如河北大学2011届博士生王荣花撰写的博士论文《中共革命与太行山区社会文化的变迁（1937-1949）》涉及山西妇女解放问题时，对抗战时期阎锡山在第二战区倡导推行的妇女解放实践有所议论。但截至目前，尚未有文章专门对此问题进行研究论述。

本文拟以《革命行动》①为主要参考依据，对阎锡山抗战后期在第二战区倡导推行的妇女解放言论与实践进行记述研究，以期对阎锡山研究的进一步深入有所贡献。

一、阎锡山对妇女解放必要性、重要性及前提条件的诠释

（一）阎锡山对妇女解放必要性、重要性的认识

关于妇女在社会变革中的作用，恩格斯认为：“某一历史时代的发展总是可以由妇女走向自由的程度来确定，在任何社会中，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1]7。列宁则说：“从一切解放运动的经验来看，革命的成败取决于妇女参加解放运动的程度。”[2]163对此，毛泽东早在1929年闽西古田会议形成的“中国共产党红军第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决议案”中就提出：“妇女占人口的半数，劳动妇女在经济上的地位和她们特别受压迫的状况，不但证明妇女对革命的迫切需要，而且是决定革命胜负的一个力量。”[3]98-99 1939年3月8日，毛泽东在延安纪念三八妇女节大会上发表题为“妇女们团结起来”的讲话，指出：“妇女解放运动应成为社会解放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存在着。离开了社会解放运动，妇女解放也是不可能的。因此，要真正求得社会解放，就必须发动广大的妇女群众来参加;同样，要真正求得妇女自身的解放，妇女们就一定要参加社会解放的斗争。”[4]1691939年7月20日，毛泽东在中国女子大学①开学典礼上的讲话明确指出：“妇女在抗战中有非常重大的作用：教育子女，鼓励丈夫，教育群众，均需通过妇女;只有妇女都动员起来，全中国人民也必然会动员起来了。”[5]

阎锡山对妇女解放必要性、重要性的认识，有一个从落后到进步的过程。阎锡山坦诚：“对妇女工作，在二十年以前我不十分注意，因那时女子念书是科举意识，不是念书做事，是念书做官，所以没大提倡，直到今日感到是错误。我在大连时见到日本女子，一面理家，一面经商，一人能顶二人，感到女子关系国家前途甚大;所以归国后想极力提倡妇女工作，近几年来因为抗战，此事愈看得明白。”[6]6

阎锡山认为：“中國有四万万五千万人口，就人口的比例说，妇女应为一半，就国家的富强文明说，妇女亦应当负一半的责任。然我国受两千年大一统遗毒，妇女在封建社会的抑制下，始终过着寄生的生活，受着不平等的待遇，多少年来，在谋国家富强文明与人类的幸福上，不知减少了多少效用。”[6]1在阎锡山看来，无论是社会物质财富的创造还是社会精神财富的创造，都需要把长期被禁锢和压抑的中国妇女解放出来，“（像当时西方国家一样）尤其现在英美各国的妇女，统从家庭里走到社会上战场上，担负起各种各样的责任来，为国家服务”[6]1。尤其是在国家民族危亡之际，更应该不遗余力的把妇女解放出来，让她们肩负起民族解放的重任，“我们今天欲求抗战的胜利，复兴的成功，势亦非动员全体妇女努力工作不可”[6]1。

阎锡山鼓励广大妇女大胆摆脱封建束缚，走出家庭，改变自己，改变整个女性群体的家庭地位和社会地位，投身到民族解放的事业之中去，最终改变整个民族的命运：“你们都是有志于救国革命的妇女，你们今天要确实认识了，今天就国家民族说，正遭遇着空前的危难，需要你们大家工作。就你们妇女自身痛苦的解除、幸福的增进、及表现效用上说，亦应该出来工作。希望你们认识了此，觉悟了此，勇敢的、切实的，接受教育，充实了自己的能力，健全了自己的人格，树立起革命的企图，准备将来出去为复兴国家民族，争取自己的幸福而努力。”[6]1-2

（二）阎锡山对经济独立是妇女解放先决条件的认识

马克思认为，妇女解放的条件是多方面的，但“经济的前提和条件归根到底是决定性的”，“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到人们的头脑中，到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不应当到有关时代的哲学中去寻找，而应当到有关时代的经济中去寻找”[7]654-655。恩格斯指出，“妇女解放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一切女性重新回到公共的事业中去”[8]70。“只要妇女仍然被排除于社会的生产劳动之外而只限于从事家庭的私人劳动，那么妇女的解放，妇女同男子的平等，现在和将来都是不可能的”[9]181。他还说，“我深信，只有在消除了资本对男女双方的剥削并把私人的家务劳动变成一种公共的行业以后，男女的真正平等才能实现”[8]453。“妇女的解放，只有在妇女可以大量地、社会规模地参加生产，而家务劳动只占她们极少的工夫的时候，才有可能”[10]168。对此，毛泽东在1940年2月8日写给中央妇委的信中做了相同的论述：“妇女的伟大作用第一在经济方面，没有她们，生产就不能进行。”[11]

阎锡山对经济独立是妇女解放先决条件的认识在《革命行动》中有多处记载。1944年1月31日刊发的《革命行动》（司令长官阎锡山）“战时要训”的标题就是“妇女的最大痛苦是经济不能平等婚姻不能自由，须由工作中充裕经济充实能力美满婚姻转到自由解放”，文中强调“说到今天妇女的最大痛苦，一个是无生产能力，自己靠人生活，经济不能平等;一个是妇女不能同男子一样的接受教育，接受工作，接受同志结婚的自由婚姻制度，地位不能平等，欲去此两大不平等的束缚，只有妇女工作，由工作中充裕自己的经济，充实自己的能力，美满自己的婚姻，得到自身的自由与解放”[6]1。

抗战后期，第二战区举办了多轮“妇女普训”，阎锡山每一期都会到会讲话，第1期则多次到会并讲话，第一次讲话的题目就是：“不劳动的妇女不能挣钱没花钱权，造成随人喜悦定自己幸福的趋势，只要参加了劳动可免此痛苦并提高了人格（原文为大字加粗效果）。”阎锡山说：“我们中国社会，妇女有很多痛苦，皆因妇女不劳动而造成，就是妇女不劳动不能挣钱，没权花钱，不能解除需钱解决之痛苦，造成随人之喜悦不喜悦，定自己之幸福不幸福的趋势，所以，要解除妇女痛苦，只有妇女参加工作。不止如此，只要能做事还可以提高你的人格，能做什么事就会提高什么人格。如你当教员就有教员的人格，你能当商官，作工，制造日用品，你就有商官，作工，及制造日用品的人格，再如办民众食堂，办保育院，及托儿所工作，你就有办食堂及保育院的人格。”[6]4

《革命行动》1943年1月25日（民国32年）刊（第4、5期克难坡限价特辑）全文刊发了同年1月7日阎锡山以“现代化的妇女须劳动生产不专靠人养活，谁劳动谁有结果谁劳动谁有幸福”为题，给到克难坡①参加“普训”的妇女所做的“开训训词”，阎说：“去年普训民众很收效果。时间很短，但大家学习的情绪很高，这证明了我们‘洪炉训练，②的成功，也表现了你们的进步。今年的普训定为七天，就是想教你们对今年‘自给年，的号召也有个了解，尤其对妇女纺花织布生产合作等有关你们本身的工作，要教你们彻底明白了，切实跟上努力，加多劳动时间，便可扩大劳动效率，在克难坡起了妇女界的先锋模范作用，使我们全战区的妇女们都能热烈响应、扩大，做到人人生产，人人劳动，走上真正自给自足的路子”;“我切实告诉你们说：妇女万难的救星是劳动;万好的收获亦是劳动。谁劳动谁有结果，谁劳动谁有幸福。一个妇女不能自己劳动，专靠他人养活自己，那是顶没出息的，也就是顶可耻的。在平素不劳动，坐着吃饭，也不应该，在艰苦抗战的今天，不劳动坐着白吃饭，更不应该。因为自己不能劳动，专靠他人养活，一切的艰苦，皆由此生;一切的幸福，皆由此灭。希望今后你们统统劳动起来，一天能劳动十点钟的，劳动十点钟，能（劳动）八点钟的（劳动）八点钟，补助了你们的生活，增进了你们的幸福，完成了你们的人格。你们以此自处，以此教训子女，就是个现代妇女”[12]1。

二、抗战后期阎锡山在第二战区开展的妇女解放实践

（一）成立专门的妇女普训机构

为顺利开展和推广妇女解放运动，阎锡山指示成立了专门的妇女普训机构——“妇女干部训练委员会”，并亲自制定“六项原则”指导该委员会工作：第一，负责妇女训练的机构和个人应该想方设法关心受训妇女学习生活，尽最大努力减少受训者的困惑和畏难情绪，即使有些问题因客观条件暂时不能克服者，也要不厌其烦地解释说明。第二，关心她们的疾病，不要使受训妇女因病不能参加工作，引起其家庭的不满，此事绝对要注意做到。第三，妇女干部尤其要表现最热情，使广大受训妇女本身及其家庭感到领导最好，将子女交付我们不会错了，此为根本。第四，培训过程中，对受训妇女要少说冠冕堂皇的官话空话，要尽量贴近她们的生活，“顶好照她们的方式，指导的稍进一步就行，推到处人处事均应如此”。第五，要密切关注妇女健康问题，尤其要避免出现意外伤亡事件。第六，要注意协调好妇女培训与家庭和社会关注的关系，尽最大努力争取家庭和社会的理解与支持。“如有家庭不宜的事项，应善予处理，使社会明了，只要此次没有不良影响，以后妇女工作路子就开了”[6]6-7。

（二）命令辖区各级政府高度重视妇女解放问题

妇女解放涉及整个社会，涉及每一个家庭。为最大限度保证妇女解放产生实效，阎锡山多次签发文告指示所辖区域各级政府高度重视妇女解放问题。

1944年1月31日（民国33年）出刊的《革命行动》第8卷第10期，全文刊载了阎锡山签发的“民族革命同志会临时执行部代电特字第六五六号”，标题：“提倡妇女服务使其自食其力增长国家力量解决妇女问题，实行之初安置工作要合适规矩社会上言行重尊女子人格”。正文如下：“南北区领导组、各区县统委会，现在世界各国的妇女，都有相当的职业，自己劳动自己生活;尤其在战时男子多服兵役，后方生产以及医疗看护等工作，几乎完全由女子担任。我国特别是晋省的妇女，十九依靠男子生活，因之妇女在社会上没有地位，甚至吃不饱，穿不暖，感不到人生的幸福，痛苦不堪之状。今天要解救妇女的痛苦，只有提倡妇女服务，使自食其力，从而提高妇女地位。我们此次发动妇女，一为增强国家的力量，一为解决妇女问题。今于实行之初，须特别注意以下二点：1.安置工作，要合適，使能干上她的工作，改善她的生活，并要尽量采取自愿，不合适者，准其调换。2.规矩社会上言论与行动，对服务妇女要十分规矩，绝对尊重女子人格，不要使发生一点儿不良现象，我全体干部应深切认识，一致努力，保证此次妇女服务工作有项圆满的成绩;否则，不止堵塞了妇女服务的前途，更辜负了我们救国家救社会的心愿。须趁普训干部切实讲解讨论，并领导所属一致宣达奉行，为要！[6]18”

（三）办托儿所保育院解除妇女们的后顾之忧

为给广大妇女走出家庭投身社会创造条件，解除后顾之忧，阎锡山积极倡导社会办托儿所保育院。阎锡山认为，妇女工作开展的先决条件：“许由完善的托儿所保育院”，“说到妇女工作，连带托儿及保育的事儿;妇女作工，带小孩很累，要想不累，应有托儿所之设置，早上上工时，将小孩交付所内，晚上下工再抱回来，这叫托儿所;保育院是长期交付保育，多长时间去看一回。妇女工作如发展开，此种设置非有不可，不过此事很难办，第一要有热心，第二要有技术;有热心才能用上技术，此为妇女劳动最要之事。但此人才最难，此事如办不起，有小孩的妇女就不能劳动。现在世界进步国家，对此甚有办法。有的小孩只吃十二个月奶，有的一生下来就施行人工营养，只吃牛奶。外国人有此热心和技术，故办的很好;中国人不进步，热心不够，本领不够，故中国妇女工作不发达。今后对此应大注意，大费力，请有经验的人，教我们技术，但教技术易，教热心难，你们要把此事印在脑中，妇女工作必要先决条件，必须把托儿所、保育院办好，然后儿女得所，才能放心工作”[6]2。在阎锡山的大力推动下，第二战区兴办了一批托儿所保育院。以托儿所为例，有劳工托儿所、农村托儿所、职业妇女托儿所和工厂托儿所之分，服务于不同的女性群体。具体费用，或向社会募集、或向个人收缴，或由工厂直接负担。婴幼托、保事业的发展，为广大妇女投身社会生产，投身民族解放事业解除了后顾之忧，也直接推动了第二战区的妇女解放运动。

（四）继续推动“天足”运动，实现妇女身体的解放

第二战区的妇女解放运动，一定意义上是民国初年阎锡山响应国民政府号召，在山西倡导推行的“天足”运动的继续和深入。“天足”运动始于清初的“禁止缠足”，遭到汉族女性抵制，终未达到禁止目的。1898年，光绪帝下诏“命各省督抚劝诱禁止妇女缠足”。1912年3月，国民政府颁布《孙大总统令内务部通饬各省劝禁缠足文》，指斥“缠足之俗，害国凶家，莫此为甚，通饬各省，一体劝禁”[13]66。对此，时任山西督军（后兼省长）的阎锡山大加赞赏并全力推行。事实上，在山西“劝禁缠足”的难度，较其他地区更为艰难，因为“太行根据地所在的山西省妇女缠足之风尤为严重，山西的小脚全国有名，有所谓‘从来小脚说山西，之说”[14]343。山西大同缠足自成一派，号称“大同金莲甲天下”，每年六月初六的“赛脚会”更是“独步天下”。不难想象，在山西开展“天足”运动，难度远大于其他省份地区。对此，阎锡山有着清醒认识：“妇女缠足，原为我国恶习，而晋省缠足之分，尤甚于他省，若不饬令禁止，非特步履维艰，难资操作，抑且人种积弱，难期富强。”[15]223遂下定决心铲除这一历史痼疾。阎锡山首先以发布《禁止缠足告示》等方式大造社会舆论，帮助民众认清缠足对社会家庭和女性群体的各种危害：“妇女缠足危害甚大，不独有碍行动，且毁坏其肢体。不但世界万国无此恶习，即前清旗人皇室，亦皆天足;且汉人缠足之风，莫甚于山西，是以山西人口愈少，人体愈弱，人民愈穷。”[16]1523该告示印制超过10万份分送各县张贴宣传。1916年公布了《修正严禁缠足条例》。1917年通令各县成立“天足会”“学生不娶缠足妇女会”等反缠足团体，一律把“劝诫妇女祛除缠足恶习”定为宗旨。不久，阎锡山签署颁布《通令各县将禁止幼女缠足加入村禁约内责成村长副等切实审查劝文》等，“仰该知事及各掾属于下乡调查之时，将幼女缠足一并调查，责成该管村及家属勒令解放”[15]225，并将此“订人村禁约内”，将“禁止缠足令”落实到乡村。为保证禁止缠足运动顺利开展，阎锡山又陆续签署了对禁止缠足令执行效果的考察和奖罚措施，有功者褒奖，违反者重罚。太原士绅刘大鹏在日记中多次记录了当时太原查禁妇女缠足的情况。“妇女放足之令，吾晋严密，并不稍宽，里中寻常鸣锣告示：若仍不放，必行重罚。隔二三日即鸣锣一次，现时所行之政，莫此为要”[17]276。足证阎锡山山西推行“天足运动”措施之多，力度之大。正因如此，“天足”运动才取得了相当成效，以大同为例：“二十以下之女子率皆力趋新潮，城外乡僻中容或有此十八世纪之美人，至城中则已如凤毛麟角，不可多得矣。”[18]166

抗日战争期间，阎锡山在第二战区继续推动“天足”运动。严酷的战争环境下，生死存亡的考验面前，广大妇女“放足”的主观愿望较和平时期更加强烈。阎锡山因势利导，劝解妇女“放足”的理由变得更有说服力。他说：“世界都以全国民战争，我国人实无藏身之地，异日男子皆兵，谁代田亩之劳，谁理工商之业，谁充看护，谁任转输，今为救亡计，劝大家快快不要缠足了。”[19]26与此同时，阎锡山进一步把妇女“放足”与妇女的社会责任即救国救亡联系起来：“今天就国家民族说，正遭遇着空前的危难，需要你们大家工作。希望你们认识了此，觉悟了此，勇敢的、切实的，接受教育，充实了自己的能力，健全了自己的人格，树立起革命的企图，准备将来出去为复兴国家民族，争取自己的幸福而努力。”[6]1-2而这一切，都需要广大妇女率先“解放自己的身体”——不再缠足。这一时期，阎锡山在鼓励“放足”问题上更加注意发挥妇女组织与其他抗日群众团体的作用，号召妇救会、农会、青救、工救等团体的所有成员，发挥带头作用，以各种办法推动自己的妻子、姐妹放足，然后再发动她们去推动其他妇女，借助妇女团体和其他群众团体的合力推动“天足”运动的进一步深入。1939年，在晋东南各界救国联合会筹备会的成立大会上，妇救总会大力倡议号召各群众团体协助妇救会开展“放足”运动。总而言之，抗战期间，阎锡山借助各种有利因素，继续顺势深化“天足”运动，相当程度上解除了山西广大妇女思想上和肢体上的禁锢，最大限度地实现了女性“身体的解放”，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山西的妇女解放运动向前发展。

（五）树立榜样鼓励妇女投身民族解放事业

妇女解放的最高境界是实现妇女解放与民族解放的融合。要动员尽可能多的妇女投身民族解放事业，榜样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革命行动》多期多次刊发妇女爱国拥军的事例：汾西某村妇女慰劳队30人，“不避炎热，并征集鸡子（蛋）数百颗，前往我某师野战医院慰问伤患官兵，因之负伤将士均甚振奋云”[20]21，司令长官阎锡山題字“妇女楷模”予以褒奖。“某村民武振东之母现年六旬，凡军队经过该村时，即自动烧水找房子，并闻伤兵到村时，即前往看护，见伤兵无鞋袜，便将做给儿子的鞋相送，视同家人”。司令长官阎锡山批示：“武振东之母照应军队，视伤兵如家人，可谓妇女楷模，朝宣刊行动。奖‘热心照护军队伤兵八字。”[21]15《革命行动》以“六旬老妇热心助军，照顾军队看护伤兵”为题予以报道。

三、第二战区妇女解放运动的效果和影响

（一）阎锡山倡导并力推妇女解放有深刻思想基础

抗战后期，阎锡山在第二战区大力推动妇女解放运动，绝非偶然的心血来潮，而是有着深刻的思想基础。阎锡山青年时期曾公派留学日本6年，其思想观念受西方文明影响是相当深刻的。1905年，留学期间，赞成和拥护孙中山的同盟会纲领加入了中国同盟会。学成归国后，曾会见孙中山并商定同盟会在南部各省起义时（阎锡山）“须在晋省遥应”。1911年10月29日，阎锡山领导了辛亥太原起义。1912年9月19日，孙中山在山西大学堂各界千人欢迎大会上演讲时曾说：“广东为革命之最初省份，然屡次失败。清政府防卫甚严，不能稍有施展，其他可想而知。使非山西起义，断绝南北交通，天下事未可知也。”盛赞阎锡山领导的辛亥太原起义的历史功绩。可见青年时代的阎锡山的思想是颇进步且近代化的。辛亥革命以后直到1949年随蒋介石败退台湾，阎锡山主政山西38年之久。期间，阎锡山全方位大力推进社会变革，兴利除弊，对山西的经济文化社会发展做出了较大贡献。以其治晋之初推行的“六政三事”为例：阎锡山掌握山西军政大权之初，就极兴办“六政”即以“水利”“蚕桑”“种树”为主的“兴利”建设和以“禁烟”“剪发”“天足”为内容的“除弊”工作，简称“六政”。不久，在此基础上，为挖掘扩大社会财富，大力推广“种棉”“造林”“牧畜”为内容的“三事”，与“六政”统称“六政三事”。这一运动，即涉及国计民生，又涉及社会公序良俗的建设，也涉及近代人才培养和选拔重用，是一场有意义有实效的乡村社会改造运动，也是一场民主共和思想的初试运动，一定程度上为混乱凋蔽的山西经济文化社会注入了新的活力，受到山西百姓的欢迎，引起国内外关注。山西省被誉为“模范省”，因为治理有功，阎锡山曾两次被蒋介石封为“模范省长”。说明阎锡山在社会改造方面，其思想是符合时代需求的，抗战期间，阎锡山在第二战区倡导并力推妇女解放，无疑是他“通过实现妇女解放以达到社会进步和社会改造”思想的具体体现，具有明显的进步性和合理性，值得肯定。

（二）总体上实现了第二战区的妇女解放

抗战后期，阎锡山统辖的第二战区在妇女解放运动的各个方面做了较多的努力，也取得了重大成效。政治上：确立了妇女与男子平等的原则，借助行政手段、宣传手段、文化手段等赋予妇女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各种权利，并在实践过程中确保妇女各项权利的真正实现，极大程度上提高了妇女的政治地位。组织上：培养任用妇女干部，建立妇女社会团体，许多妇女走上了领导岗位，开始参政议政，和男子一起商讨国家大事。婚姻上：提倡女性婚姻自由，初步动摇了承继几千年传统的封建婚姻制度，使得婚姻自由逐渐成为潮流，新式婚礼逐渐成为时尚，婚姻家庭关系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离婚现象大为减少，童养媳、早婚等现象日渐消除，妇女群体的家庭地位、社会地位明显提高。教育上：提供各种机会使广大妇女尤其是青少年接受文化教育，提高了妇女的政治文化素质。妇女教育活动对妇女的思想解放发挥了积极作用。经济上：积极号召妇女参加生产，举办各种劳动技能培训班，提高妇女生产劳动能力，使妇女在经济上实现独立，不仅使妇女们的生活大为改善，而且随着经济地位的提高，广大妇女得以参与家庭管理，在家庭中取得与男人同等的地位。总而言之，从社会意义上来讲，很大程度上实现了广大妇女的政治解放、思想解放、经济解放、婚姻解放、身体解放。

（三）妇女解放对民族解放的直接推动

随着妇女的解放和觉醒，广大妇女同胞得以更加主动自觉地关注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更加自觉自愿地投身到抗击日寇的洪流中来。她们当中有的加入抗日队伍，拿起枪，走上前线，直接投身反侵略战争;有的积极参与支援前线，推起独轮车，扛起扁担，为抗日队伍做后勤保障，送衣送粮;有的参加战护医疗队，出入于战火和硝烟之中，救死扶伤;在后方，广大妇女努力克服身体的困难，积极生产，承担了后方大部分的生产任务，解决了当地因精壮男劳力大都入伍参军造成的劳动力短缺困难。田间劳动之余，广大妇女夜以继日，织布纺棉花，做军鞋军装，为前线将士们送上亲人的关怀和温暖。与此同时，随着民族觉悟的提高，广大妇女以前所未有的奉献和牺牲精神，鼓励和支持家中男性成员（父辈、丈夫、兄弟、儿子）参军入伍，保家卫国，女送父，妻送夫，母送子，以参军入伍为荣光，以保家卫国为骄傲，大大鼓舞了前线将士的抗敌积极性和爱国热情，对第二战区的抗日救国乃至于民族解放发挥了巨大作用。

总之，抗战期间，阎锡山在第二战区倡导并力推的妇女解放，是进步的、积极的、值得肯定的，这一运动既顺应了历史潮流，推动了社会进步，又激励着广大妇女积极主动投身民族解放战争的洪流之中，保家卫国，与全国人民一道，同心同德，浴血奮战，为中华民族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①《革命行动》是抗战期间山西发行的抗敌期刊，抗战后期由第二战区政治会议秘书处主办发行，初为七日刊，后不定期。国内现存较少，时间跨度为1942 1944年，分散收藏于复旦大学图书馆等处。作为阎锡山控制下第二战区的“舆论喉舌”，该刊较为详尽的记录了抗战后期第二战区的抗敌斗争、党政军民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统战工作等方方面面，主要栏目有（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手令、战时要训、朝会讲话、各项政策、司令长官部各处文告、抗敌英雄事迹宣传、投敌分子罪行批判等，是研究抗战后期第二战区历史的原始资料，有较大的研究价值。该刊物多期多次比较详实客观地记载了该时期阎锡山关于妇女解放的言论及实践，是研究阎锡山有关妇女解放思想及实践的宝贵资料。

① 中国女子大学，是毛泽东倡导、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时期创建的一所专为培养妇女干部开设的大学，1939年7月在延安创立，毛泽东出席开学典礼并讲话。该校为抗战和新中国建设培养了1 000多名妇女干部。1941年9月并入延安大学。

①克难坡，位于山西吉县西北30公里处，黄河中游晋陕峡谷壶口瀑布东岸垣头，西濒黄河，北通古贤沟，南达麻库掌，东连南村垣，东西长约1公里，南北宽约0.5公里，是一个三面临沟河，一面通高原的葫芦状独立山梁，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要。阎锡山的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山西省政府、民族革命同志会等首脑机关于1940年至1945年曾驻扎在这里，成为山西的政治、军事、文化中心。阎锡山以南村音近“难存”，并意欲标榜克服困难，故改名克难城，通称为克难坡。

②洪炉系指大的炼铁炉，洪炉训练就是要人们像矿石投入洪炉一样，经过这一番脱胎换骨的冶炼，成为“万能干部”，4年间，先后有两万余人参加了轮训，洪炉台即为集训场所之一。阎锡山为洪炉训练编写了《洪炉歌》：“高山大歌，化日熏风。俯仰天地，何始何终。谋国不豫，人物皆空。克难洪炉，人才是宗。万能干部，陶冶其中。人格气节，革命先锋。精神整体，合作分工。组织领导，决议是从。自动彻底，职务维忠。抗战胜利，复兴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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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毛泽东，在中国女子大学开学典礼上的讲话[N].新中华报，1939-07-25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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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0]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1]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论妇女解放[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2]阎锡山，对克难坡普训妇女开学训词[J].革命行动，1943（4/5）：1.

[13]姚灵犀，采菲录[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8.

[14]王荣花，中共革命与太行山区社会文化的变迁（1937-1949）[D].保定：河北大学，2011.

[15]山西村政处，山西村政汇编[M].台北：文海出版社，1929.

[16]阎锡山，治晋政务全书初编[M].山西：山西村政处，1928.

[17]刘大鹏，退想斋日记[M].乔志强，标注，山西：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

[18]舟人，香莲琐记[M].天津：天津书局，1934.

[19]方寒松，阎百川先生救国言论[M].山西：民族革命社，1938.

[20]第二战区政治会议秘书处，汾西某村妇女慰劳队征集鸡子慰劳伤兵[J].革命行动，1942（6）：21.

[21]第二战区政治会议秘书处，六旬老妇热心助军，照顾军队看护伤兵[J].革命行动，1942（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