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刺调脾治疗脐痛验案分析

2019-10-19 18:01李诗梦王杰郑贤程贾菁楠王军
中国医药导报 2019年26期
关键词:临床经验针刺

李诗梦 王杰 郑贤程 贾菁楠 王军

[摘要] 脐是人体腹部重要的解剖结构,脐痛属于腹痛范畴,腹腔内脏器病变引发肚脐痛。中医认为脐与五脏六腑、十二经脉等密切相关,脐痛既可能是内脏病症的临床症状,也可能是神阙穴作为腧穴对脏腑病症的病理反应。本文记录了1例脐痛患者针刺治疗的全过程,患者脐痛的部位恰处脾病在脐的病理反应點,辨证为寒邪中脾,脾阳不振,针刺取穴以足阳明经、足太阴经及任脉穴为主,收效圆满。笔者通过分析此脐中痛针灸有效临床案例,探讨作为临床症状及腧穴反应点的“脐中”与五脏中脾的相关性,与同道共享肚脐诊治五脏病症的个人体会。

[关键词] 脐痛;针刺;调脾;临床经验

[中图分类号] R24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7210(2019)09(b)-0172-05

Analysis of acupuncture spleen regulating treatment of umbilical pain

LI Shimeng1   WANG Jie2   ZHENG Xiancheng1   JIA Jingnan1   WANG Jun1

1.Department of Acupuncture, Dongzhimen Hospital Affiliated to 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Beijing   100700, China; 2.Department of Andrology, China-Japan Friendship Hospital, Beijing   100029, China

[Abstract] Umbilicus is an important anatomical structure of human abdomen and umbilical pain belongs to the category of abdominal pain, abdominal viscera disease causes bellybutton pain.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e umbilicus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five organs and six organs, the twelve meridians, and so on. This paper records the whole process of acupuncture treatment of 1 patient with umbilical pain, the patient′s umbilicus pain was located at the site of the pathological reaction of spleen disease in the umbilicus.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is the spleen of cold evil, the spleen Yang depressed, the main acupuncture points were the foot Yangming meridian, Zutaiyin meridian and Renmai point, have a complete.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is midumbilical pain acupuncture effective clinical case, to explore the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spleen in the five zangs and the navle as the clinical symptom and the acupoint reaction point, share the personal experience of belly button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five viscera diseases with the same way.

[Key words] Umbilical pain; Acupuncture; Spleen disorder; Clinical experience

脐是人体腹部重要的解剖结构,脐痛属于腹痛范畴,腹腔内脏器病变引发肚脐痛,如阑尾炎、结肠炎、蛔虫症、肠痉挛、肠易激综合征等。中医认为脐与五脏六腑、十二经脉等密切相关,脐痛既可能是内脏病症的临床症状,也可能是神阙穴作为腧穴对脏腑病症的病理反应。《难经·第十六难》将脐痛分为脐上、下、左、右、中间五个部位的疼痛,分别与心、肾、肝、肺、脾五脏相关。笔者通过分析脐中痛针灸有效临床案例,探讨作为临床症状及腧穴反应点的“脐中”与五脏中脾的相关性,与同道共享肚脐诊治五脏病症的个人体会。

1 病例资料

患者林某,男,78岁,2017年10月9日就诊于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针灸科。主诉:间断性脐中疼痛10余日。病史:10余日前因受凉出现脐中疼痛,排气或热敷后症状稍有缓解。10日来疼痛反复发作,伴肠鸣腹胀,自汗出,食后呕吐,夜甚,难以入眠。刻下症见:面色萎黄,神情痛苦,脐中疼痛,可放射至脐周,肠鸣腹胀,纳差乏力,头蒙,眠浅多梦,大便溏,每日一次。查体:面黄体瘦,脐中压痛,有动脉搏动,无反跳痛及肌紧张,Murphy征(-),麦氏点无压痛,肚脐中心按之痛甚,肚脐周边压痛(-),肠鸣音5~6次/min,其余腹部查体未见明显异常。舌质淡,中后部苔黄腻,脉右关大,左寸弦。辅助检查:腹部B超:未见明显异常。诊断:脐痛,脾阳不振,寒邪中脾。治以温中健脾、理气止痛,隔日施治1次,取穴:主穴取足三里、三阴交,配穴取支沟、天枢、中脘、气海。针刺操作:先取双侧足三里穴,视其凹陷处直刺,得气后行提插捻转补法,配合循经轻拍法,引导气至肚脐,患者诉脐中痛势明显缓解。再双侧三阴交穴,视其凹陷处直刺,得气后提插捻转补法,配合循经轻拍法,引导气至肚脐,患者诉脐中疼痛已消失。余穴直刺,得气后平补平泻。留针20 min。二诊时患者诉脐痛发作次数减少,持续时间缩短,食后呕吐消失,肠鸣腹胀减轻。针刺治疗如前法,取穴及操作同前。三诊时患者脐痛未再发作,腹胀肠鸣、头蒙、便溏等症状随之消失,睡眠改善。舌淡红,苔转薄,左关脉弦象不明显,右关脉略大。舌脉及症状提示:脾阳不足诸症明显改善,治疗仍以健脾和胃为主,加百会以升清助脾;腑气已通,浊阴自降,去支沟以防通利过度;余穴同前,留针20 min。两日后患者来诊,诉脐痛已消失,诸症明显缓解,大便成形,体力充沛,头蒙消失,睡眠充足。再予前法巩固治疗1次而收功。

2 讨论

2.1 中西医学对脐的认识

2.1.1 中医对脐的认识  脐是神阙穴所在部位,与五脏、十二经脉均密切相关。中医学对脐的系统论述最早见于《黄帝内经》,此后的历代医家均对脐有所论述,概括起来,其基本观点如下:

第一、臍为先天之结蒂。《会元针灸学》曰:“脐居正中如门之阙,神通先天,父母相交而成胎时,先天脐带如荷茎,系母之命门,天一生水而生肾,状如未敷莲花,顺无形以相生,赖母气以相转。十月胎满,则神注于脐中而成人,故名神阙”。胎儿在分娩之前,全靠脐带与母体相通,以获取生长发育所需要的各种营养物质,并将新陈代谢产生的废物通过脐带输送出去。脐带是子体从母体获得精微营养物质的通道,是母子间实现信息沟通的纽带[1]。《难经·六十六难》云:“脐下肾间动气者,人之生命也,十二经之根本也,故名曰原。”脐下肾间动气之处,乃十二经之根,元气之所系,生气之源。所以,肚脐被后人称之为先天之结蒂[2]。肾为水脏,故有“天一生水”之说,这就是人体生长的开端,中医学所说的肾为先天之本,即来源于此[3]。由此可见,脐为人体先天之结蒂,正如《普济方》所言“脐者,齐也。根源本始生成之处,冲和凝结之气通,而禀受生焉,有生生不穷之义。”

第二、脐为后天之气舍。《道藏》曰:“脐为后天之气舍”,当胎儿降生后,脐带脱落后遗留的一个瘢痕即为脐。此时脐带虽然已脱离婴儿的身体,但实际上它换了一种形式继续存在并与整体相互影响[4]。《类经附翼·大宝论》曰:“人之初生,生由脐带,脐接丹田,是为气海,即命门也。所谓命门者,先天之生我者由此而受,后天之生我者由此而裁也。夫生之门即死之户,所以人之盛衰安危皆系于此者,以其为生气之原,而气强则强,气衰则病,此虽至阴之地,而实元阳之宅”。指出脐为生气之原、元阳之宅,是人之生死盛衰的门户。

第三、脐是人体气机升降之总枢。《素问·至真要大论》记载:“气之上下何谓也?岐伯曰:身半以上,其气三矣,天之分也,天气主之。身半以下,其气三矣,地之分也,地气主之。以名命气,以气命处,而言其病。半,所谓天枢也”。王冰注曰:“身之半,正谓齐中也,当伸臂指天,舒足指地,以绳量之。中,正当齐也”。脐位于人体正中,脐以上为天气所主,脐以下为地气所主,而天气主降,地气主升,故曰脐为人体气机升降之总枢。

第四、脐与五脏六腑及全身经脉相通。脐与脏腑经络密切相关,早在《黄帝内经》及《难经》中就有明确论述。《难经·六十六难》记载:“脐下肾间之动气者……五脏六腑之有病者,皆取其原也。”指出脐与五脏六腑均有密切关系,《黄帝内经·素问》记载:任脉为“阴脉之海”,与督脉、冲脉同起少腹,一源三岐,通过督脉与一身阳气相通。除了通过任脉与督脉相通之外,脐还与督脉有直接联系,《素问·骨空论篇第六十》记载:督脉“少腹直上者,贯脐中央”,可见督脉在身前的分支直接和脐相通;此外足阳明胃经“下挟脐”(《灵枢·经脉第十》),足太阴之经筋“上腹结于脐”(《灵枢·经筋第十三》),足少阴肾经与冲脉夹脐上行,足厥阴肝经支别“入脐中”(《灵枢经·营气第十六》)。现代著名的中医学家高树中所著《中医脐疗大全》对脐的生理功能做了较为全面的总结,主要观点为:脐通过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相通,脐与五脏及其经脉相通,脐与六腑及其经脉相通,脐与全身经脉相通等[5]。因此脐实际上与五脏六腑,十二经脉都有联系。在临床上,通过诊察脐部,可以确立帮助诊断疾病,确立治法宜忌,指导用药,判断预后[6]。

结合古今医家对脐的论述,笔者认为,脐是人体非常特殊的一个部位,既是人体上下的分界,也是机体气机升降的枢纽;胎儿的生长发育有赖于脐,胎儿出生后脐继续对整体发挥重要影响,故脐为先天之结蒂,后天之气舍;脐与五脏六腑及全身经脉相通,为人体重要的腧穴,能反应五脏六腑的病变和疾病的预后。

2.1.2 西医对脐的认识  脐带是连接胎儿脐部与胎盘间的索带,其外被覆羊膜,内含黏液性结缔组织,结缔组织内除了脐动脉与脐静脉,还含有闭锁的卵黄囊及脐尿管。卵黄囊和尿囊退化后,脐带内含体蒂分化的黏液性结缔组织和两条脐动脉与一条脐静脉,成为胎儿与母体间进行物质交换的通道[7-8]。在胎儿出生剪断脐带后,脐动脉与脐静脉也逐渐闭锁。

脐为胚胎发育过程中最后闭合的地方,脐部的皮肤菲薄,皮下缺少脂肪组织,皮肤筋膜与腹膜直接相连,敏感度高,且皮下含大量微血管,渗透性强,吸收性强。脐的解剖结构由外到里依次为皮肤、致密瘢痕组织、脐筋膜和腹膜壁层。脐的内部为小肠,脐下腹壁有动脉、静脉分支,脐区受第十肋间神经前皮支的内侧支支配,脐部临近腹腔和盆腔,此处神经分布密集,有多个植物神经丛和神经节分布,如腹腔神经丛、肠系膜间神经丛、腹下神经丛及盆腔神经丛;腹腔节、肠系膜节、主动脉肾节、肠系膜下节等,它们支配腹盆腔内所有的脏器和血管[9-10]。当代学者齐永[11]认为脐与人体的循环系统、消化系统、呼吸系统、泌尿系统、神经系统、免疫系统均有密切的联系,因此可以诊察脐周分部情况诊断脏腑疾病。

2.2 中医学对脐痛的认识

古今医家对脐痛有着丰富的阐释。笔者认为脐痛不仅是脏腑病症的临床症状,还是神阙穴对五脏病症的病理反应。

2.2.1 古代医家对脐痛的认识  脐痛,即脐部疼痛,古代医籍对脐痛的描述还有详细之分,将脐痛分为脐中、上、下、左、右痛和绕脐痛等,下面逐一介绍:

中医学对脐中痛的最早论述,见于《灵枢经·邪气藏府病形篇》:“大肠病者,肠中切痛,而鸣濯濯,冬日重感于寒即泄,当脐而痛,不能久立,与胃同候,取巨虚上廉。”,认为脐痛与大肠病有关。上述《内经》的论述从病位谈及“当脐痛”多与大肠相关,而后世从病机的角度多认为脐痛与肾、脾病密切相关。《难经·十六难》:“假令得脾脉……当脐有动气,按之牢若痛”;明代医家李中梓认为:脾足太阴之脉见证为“当脐痛,腹胀肠鸣”(《医宗必读·卷之一》)。清代许多著名医家则从肾论治脐痛,例如清代张石顽认为“当脐痛为肾虚、任脉为病”(《张氏医通·腹痛》);清代王旭高亦持肾虚之说,认为“脐中痛不可忍,喜按者,肾气虚寒也。宜通脉四逆加白芍。”(《医学刍言》)。清代陈修园在其著作《时方妙用》将脐痛的病机分为虚实,虚者为肾气虚寒,实者为腑实,“脐中痛不可忍,喜按者,肾气虚寒也,宜通脉四逆汤,加白芍三钱。若脉沉实,口中热渴,腹满拒按,大便秘,是有燥屎,宜三一承气汤”(《时方妙用·卷二·心腹诸痛》)。由此可见,古代医家多认为脐中痛的病机主要责之脾肾。

古代医家对绕脐痛有以下认识。东汉时期的医家张仲景在其著作《金匮要略》中论述了绕脐痛的病因病机及治法,认为“瘦人绕脐痛,必有风冷,谷气不行”,即素体廋弱,加之感受风冷邪气,寒气凝滞,气血不通,寒邪内侵可致脾胃传化失司,大便不通,因而绕脐而痛[11]。《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记载:“腹痛,脉弦而紧,弦则卫气不行,即恶寒,紧则不欲食,邪正相搏,即为寒疝,绕脐痛,若发则白汗出,手足厥冷,其脉沉弦者,大乌头煎主之。”此条经文又指出阴寒内盛、搏结不散,阳气不通是绕脐痛的又一病机,然与前者相比,此处的绕脐痛是偏于阴寒内盛的实寒证,故治疗用大辛大热的乌头拔除沉寒痼冷、温经止痛。《伤寒论纲目》曰:“病患不大便五六日。绕脐痛。烦躁。发作有时者。此有燥屎故也。”(《伤寒论纲目·卷十·不大便》),认为燥屎内结,大便不通,腑气壅滞是绕脐痛的主要病机。可见绕脐痛的病机有寒热之分,寒者为阴寒内盛、气血凝滞,热者为燥屎内结、腑气不通。

古代医家对脐上、下、左、右痛分别有以下论述。明代医家李中梓认为:肺手太阴之脉见证为“脐右少腹胀痛”,肾足少阴之脉见证为“脐下气逆”(《医宗必读·卷之一》),与《难经》旨意相通。陈修园所著《时方妙用》认为脐旁左右痛“乃冲脉病”冲脉挟脐而上,“若为寒气所凝,其冲脉之血,不能上行外達,则当脐左右而痛”。又曰:“脐下痛者,乃少阴水脏太阳水腑,不得阳热之气以施行,致阴寒凝结而痛,少阴水脏虚寒,用真武汤温之。太阳水腑虚寒,用桂枝汤,加熟附子茯苓温之……又脐下痛,有火逼膀胱,小便不利而痛者,宜五苓散”(《时方妙用·卷二·心腹诸痛》)。将脐下痛分为寒痛与火痛,清代医家王旭高亦持此说,其著作《医学刍言》曰:“脐下寒痛、火痛。寒痛乃肾阳虚而阴寒凝结,宜真武汤,或桂枝茯苓汤。又有火痛者,必小便不利,或小便点滴胀痛,宜五苓散送下通关丸。大便不通者,宜下之。”。清代另一位医家潘名熊认为“脐上属太阴(脾),脐中属少阴(肾),脐下属厥阴(肝)”,其观点与大多数医家不同。除此之外,古代医籍对脐上痛及脐左右痛的论述甚少。

尽管很多脏腑病变均可导致脐痛,但《难经·十六难》对脐痛的认识更为精确:“假令得肝脉……脐左有动气,按之牢若痛;假令得心脉……脐上有动气,按之牢若痛;假令得脾脉……当脐有动气,按之牢若痛;假令得肺脉……脐右有动气,按之牢若痛;假令得肾脉……脐下有动气,按之牢若痛”。《难经》将脐痛精确的分为脐上、下、左、右、中心5个部位的疼痛,实质上是将脐作为神阙穴对五脏病症的反应点进行描述的,对临床更有指导意义。从《难经》的记载可以看出,脐上痛病变在心,脐下痛病变在肾,脐左痛病变在肝,脐右痛病变在肺,脐中痛病变在脾,这种精细的划分有助于确定脐痛病变的具体脏腑,从这一点看,脐中痛可以看作是“脾病”的病理反应点,即脾病的腧穴对应点。

2.2.2 现代医家对脐痛的中医治疗  现代医家余氏[12]、倪氏[13]以补肾温阳为主治疗脐痛,主要用药为附子、葫芦巴、肉桂、仙茅、小茴香、丁香等,针刺多用命门穴,亦取得佳效。王斯宣等[14]在临床上用桂枝茯苓丸加减治疗脐中疼痛一例,取得良效,患者曾用止痛、镇静、消炎药治疗疼痛不减,王氏接诊时见患者脐痛喜按,或俯卧于床,用衣被垫压痛仍不减。伴有头出冷汗,心下胀满,苦不可名状,舌质淡,苔薄白,口唇略紫,脉沉迟。初思寒热互结中焦,投半夏泻心汤,药后症情如故,后经仔细揣摩《金贵要略》经文“腹不满,其人言我满,为有瘀血”句,结合患者脉迟舌淡唇紫,诊为虚寒血瘀凝滞之患,投桂枝茯苓丸两剂而疼痛止[14]。顾丕荣治疗一脐痛患者,诊见患者当脐而痛,素有肠鸣泄泻之病,迁延十年,迭进化虫治泻之剂,未见寸效,痛剧则呕吐清水,四肢厥冷,舌淡红、苔薄,脉细沉弦。诊断为厥阴病,治用乌梅丸合痛泻药方化裁,以培中伐木,服药10剂后,泻愈痛止,共服药15剂,随访半年,未见复发。顾氏认为此患者乃厥阴风木失于疏泄,寒热之邪互结肠间,厥气横逆则痛泄呕冷交作,厥平气顺则诸证暂安,治当寒热并调,以通其结,泻肝实脾,以燮其气[15]。张红玉等[16]采用温脐法治疗慢性绕脐痛,施治一次痛减,二次即不再发作,可见温脐法治疗慢性绕脐痛有确效。曹日生[17]治疗脐下痛1例,诊见患者脐下痛,怕进凉食,每进凉食脐下即隐痛不止,面色白光 白,神疲乏力,左脉虚大,右脉弦细、舌质淡,苔白厚腻。诊断为元阳不足、脾阳虚衰、痰湿阻滞为患,治疗以半夏白术天麻汤加川椒、艾叶、木香等药,三剂而痊。

综上所述,中医对脐痛的认识从病位、病机两个方面阐释,其病位可遵《灵枢·邪气藏府病形》之旨,多与大肠有关,而病机可能涉及五脏,尤其是脾肾两脏。脐痛可以作为内脏病症的临床症状,也可以作为神阙穴对五脏病症的病理反应。因此,临床上既要结合患者的临床表现进行辨证论治,还需要结合腧穴对应的反应点进行详细的定位,确定其疼痛点是位于肚脐中心还是上下左右,由此进一步确定涉及的五脏和病机以及治则治法。

2.3 本例脐痛的特点

虽然古今医家对脐痛的病机尚未形成共识,认为大肠病、肾气虚寒、脾病、血瘀等均能导致脐痛,但对于脐中属脾的认识却较为一致,正如元代医家陈杏轩所言:“胃之上口曰贲门……则当脐正属胃之部分。脾之筋脉结于脐,胃之筋脉亦挟于脐,至肾之筋脉从腰贯脊,并不及脐……然则脐腹究何所属?曰:属胃。胃脾相表里,属胃仍属脾也。《难经》曰:脐上痛,心证也;脐下痛,肾证也;脐右痛,肺证也;脐左痛,肝证也;脐之上、下、左、右。《难经》既分属心、肾、肺、肝,土居中央,脐腹非属脾胃乎?”

本例患者受凉后出现脐痛,疼痛位于肚脐正中央,不偏不倚,根据《难经·十六难》的记载,病变脏腑在脾。本例脐痛的特点是:痛虽较甚,但喜温喜按,伴有面色萎黄、头蒙、腹胀肠鸣、纳差、便溏等症状,其证当属脾阳不振,寒邪中脾,导致脾主运化以及脾主升清功能受损。脾失运化,则腹胀、便溏;脾与胃相表里,脾失健运,胃失和降,则呕吐、纳差;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寒邪中脾气血化生不足则乏力;脾不升清则头蒙;右关脉大提示脾气不足。腧穴是脏腑经络之气输注于体表的特殊部位,本患者所表现的脐中痛既是腹痛中的一种特殊类型,又属于脾病在神阙穴的腧穴特异性疼痛反应,更兼本患者的症状、中医舌脉表现支持脾阳不振,寒邪中脾证。

由此可见,本病虽然表现为脐痛,实则是脾阳不振,寒邪中脾证的外在症状表现,又属于脾病的腧穴病理特征,因此确立温中健脾、理气止痛为主要治疗法则。温中健脾法不仅缓解脾阳不振,寒邪中脾相关症状表现,脐痛也同时消失。在针刺治疗过程中主要有以下特点:

2.3.1 依脏腑辨证选穴,健脾为主  据《难经·第十六难》的记载,脐中痛主要病位在脾,结合患者的症状及体征,辨证为脾阳不振,寒邪中脾当无疑。《金匮要略》云:“五脏病各有所得者愈”,该患者脾阳虚辨证明确,脾阳既虚,欲得健运,故治疗时应紧紧围绕健脾这一核心。方从法出、法随证立,脏腑辨证的结果是取穴的依据。《灵枢·经脉篇》云:“脾足太阴之脉……是动则病舌本强,食则呕,胃脘痛,腹胀,善噫。”《灵枢·五邪篇》亦云:“邪在脾胃……则寒中肠鸣腹痛”。此例患者取穴以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经穴为主。足三里系足阳明胃经合穴,胃之下合穴。《四总穴歌》云“肚腹三里留”,足三里具有调理胃肠、补益气血、通络止痛、强身保健的功效,是治疗胃肠疾病的最常用腧穴。三阴交为足太阴脾经要穴,又为足太阴、少阴、厥阴交会穴,具有补脾胃、助运化、通经活络、调和气血之功。《玉龙歌》云“腹满虚胀不肯消……后针三里及阴交”,足三里、三阴交二穴相配伍,擅于温中健脾、理气和胃,正对本病的病机核心,故以之为主穴;配中脘、气海、天枢,调理胃肠;支沟通调三焦,协助恢复脾主升清和胃主降浊的功能。

2.3.2 取穴视反应点而定,应在中而痛解  腧穴,别名曰“节”,《灵枢·九针十二原》曰:“所言節者,神气之所游行出入也,”腧穴既是治疗疾病的作用点,也是反映邪正盛衰的反应点[18],腧穴有别与皮肉筋骨,并非固定的具体形态结构,而是有神气游行出入的动态功能部位,提示针灸医师临证揣穴时应动态地把握腧穴的变化[19]。有学者认为腧穴敏感点是疾病在体表的直接反应[20]。《灵枢·背俞》提到:“按其处,应在中而痛解,乃其俞也。”进一步提示,针灸治痛,要取得较好的临床疗效,准确寻找腧穴敏感点非常关键。此例患者足三里穴、三阴交穴均有凹陷,提示脾胃正气不足,四诊合参,辨证为脾阳不振,寒邪中脾,不荣则痛,故发为脐痛。于足三里、三阴交凹陷处针刺,腧穴定位准确,疗效显著。

2.3.3 补泻方法得当,已补而实  针灸临床中的虚实病证,可以通过针刺手法补泻,调整脏腑经络阴阳的偏盛偏衰,从而使人体达到平和的健康状态,此即“已补而实,已泻而虚”(《灵枢·终始》)。《针灸学》教材[21]中介绍提插捻转针刺手法,关键是依据针体在穴位内用力的方向、捻转的角度、频率、力度、操作时间来区别补与泻。导师王军主任医师于临床中一般遵循《针灸大成》中“阳下之曰补,阴上之曰泻”的原则,气调而止。此例患者辨证为脾阳不振,寒邪中脾,于足三里、三阴交二穴行提插捻转补法,温阳健脾,扶正固本。

2.3.4 辨经辅助导气,气至而有效  针灸治病的取效关键在于气至病所,正如《灵枢 九针十二原》曰:“刺之要,气至而有效”,通过一定的辅助手法导气,使针下所得之气到达病变部位,方能取得立竿见影的疗效。导师王军主任医师在临床中针刺得气补泻后,通过循经拍法,加速经气的运行,并引导经气从所针刺的腧穴到达病变部位,实现“气速至而速效”(《标幽赋》)。此例患者疼痛部位在肚脐,在针刺足三里、三阴交穴得气后行补法,并循经轻拍至肚脐时,患者顿觉脐中痛怅然若失,这也间接说明了气已至病所。

3 结论

脐与五脏、十二经脉均密切相关。脐痛可能与五脏功能失调均相关。在将脐痛作为一个临床症状进行诊治的同时,我们还应结合病因、兼症舌脉等表现以辨别脐痛的病机所在,明确病变所涉及的脏腑,才能准确的针灸治则治法及选穴和操作方法。此外,我们还要重视脐在五脏六腑病症的诊断作用。结合《难经·十六难》可知,本患者脐痛的部位恰处脾病在神阙穴的病理反应点,因此,导师王军主任医师在治疗本病时重点调脾,而达立竿见影的疗效。与同道分享,愿与共勉。

[参考文献]

[1]  梁冰雪,袁天慧,闫翠,等.浅谈脐疗的中医内涵[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8,33(10):4329-4332.

[2]  黄媛,林美珍,朱晶,等.丁香开胃贴敷脐辅助治疗脾胃虚寒型胃痞病的疗效观察[J].中国中医药科技,2016,23(6):736-737.

[3]  孙德仁,王建红,贺磊,等.神阙穴敷贴在少儿“治未病”中的机理及应用[J].中国民间疗法,2018,26(10):4-6.

[4]  张明庆.神阙穴与全息关系初探[C]//世界针灸学会联合会成立二十周年暨世界针灸学术大会论文摘要汇编,2007:187.

[5]  高树中.中医脐疗大全[M].济南:济南出版社,2015:8-16.

[6]  赵晓晖,马维骐.汉方医学“难经派”腹诊理论探析[J].国医论坛,2017,32(3):17-19.

[7]  马宁.冲脉的胚胎发生学探讨[J].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2017,41(6):23-27.

[8]  马丽娟,宋瑞佳,刘雪来.人体解剖生理学基础[M].1版.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15:409-410.

[9]  吕庆超.灸脐疗法文献研究[D].济南:山东中医药大学,2015:4.

[10]  蒋希林,王振涛.中华脐疗大全[M].1版.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8:7.

[11]  齐永.脐针疗法、脐全息与脐诊法[J].中国针灸,2004,24(10):732-737.

[12]  余国俊.脐痛一个月[J].中国社区医师,1992,8(5):8.

[13]  倪夕朗.单穴治顽症临床验案举隅[J].针灸临床杂志,1994(5):34.

[14]  王斯宣,李敬国.桂枝茯苓丸治顽症两则[J].江西中医药,1986,17(6):23.

[15]  顾丕荣,汤叔良.脐痛飧泄验案[J].江苏中医药,1988,20(12):15.

[16]  张红玉,王勤,张泽生,等.温脐法治疗慢性绕脐痛[J].四川中医,1993,11(5):39.

[17]  曹日生.半夏白术天麻汤临证心得[J].陕西中医函授,1995(5):29-30.

[18]  胡洪铭,张文韬,乔丽君,等.切诊阳性反应点在中医临床诊断中的价值和应用[J].中医杂志,2017,58(10):889-891.

[19]  佘琛,徐东升,崔晶晶,等.腧穴结构研究的思考[J].针刺研究,2018,43(5):17-21.

[20]  于宏君,蒋海琳,王富春.试论腧穴的生物学特性——敏化性[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16,22(12):69-71.

[21]  赵吉平,李瑛.针灸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6:175.

(收稿日期:2018-12-06  本文编辑:封   华)

猜你喜欢
临床经验针刺
厉健运用少腹逐瘀汤治疗慢性盆腔痛的临床经验
曹奕治疗丹毒临床经验
张艳治疗胸痹临床经验
谈针刺“针刺之要,气至而有效”
治疗眶上神经痛首选针刺
温补法治疗痞满临床经验
蒙医治疗原发性痛经的临床经验
“让爱继续”优秀临床经验征集项目通知
针刺联合拔罐治疗痤疮50例
针刺治疗糖尿病前期32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