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琛
古人的尊称与谦称,是人际交往必须遵行的准则,也是促进人际关系和谐的重要一环。其中有些准则在今天仍被遵循着。
古人自称要称名,以示谦虚。自称不能称字,是因为“名以正体,字以表德”,称字就变成“表德”了,不符合中华民族谦逊的美德。所以在某些电视剧中出现的“我孔明”“我张益德”之类的自称,都是违背历史事实的。像孔子这样的大圣人,自称也仍然是称名。如《论语》中孔子说的话:“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丘未达,不敢尝。”都是自称“丘”,而不自称“仲尼”。诸葛亮也自称“亮”,翻遍《三国志》,也不见有诸葛亮自称“孔明”、张飞自称“益德”的记载。
古人对平辈或尊辈则要称字,以示尊敬。如《汉书·苏武传》中李陵对苏武言道:“单于闻陵与子卿素厚,故使陵来说足下……”李陵自称“陵”,而对老朋友苏武则称其字“子卿”。诸葛亮答关羽书曰:“孟起兼资文武,雄烈過人,一世之杰,黥、彭之徒,当与益德并驱争先,犹未及髯之绝伦逸群也。”诸葛亮称马超为“孟起”,称张飞为“益德”,也都是称字。古代称呼别人,只有三种情况可以直呼其名:一是父辈称子侄,二是老师称学生,三是君主称臣子。如陶渊明的《与子俨等疏》杜甫的《宗武生日》《又示宗武》,皆是父称子之名;而孔子说“求,尔何如”“赤,尔何如”“点,尔何如”,则是老师称学生之名,被称者为冉求、公西赤、曾点。还有,当双方处于敌对状态时,彼此间亦往往呼名而不称字,甚至还会出现对骂的情形,这就另当别论了。
在尊称方面,除称字外,平辈间一般还于字后加足下、阁下、仁兄、先生或公等以称之。称对方的亲属,又常于称谓前加“令”字,以示尊敬,如令尊(严)、令堂、令兄、令叔、令郎(令公子)、令爱(令媛)、令亲家、令夫人等。称自己的老师则曰师、先生、夫子,称自己的同学则曰学长兄、砚兄、师兄,称自己的学生则曰弟、君、生等。而对外人称自己的亲属,于长辈及兄长则会加一个“家”字,如家父(家严)、家母(家慈)、家叔、家兄等;于晚辈及弟侄则会加一个“舍”字,如舍弟、舍妹、舍侄等。有时也称自己的儿女为小儿、犬子、小女等。这些都是谦称。对外人称自己的配偶也应是谦称。如称妻子曰内人、内子、贱内、拙荆等,称丈夫曰外子、良人、夫君等。
但值得注意的是,谦称只能由自己来用,别人不能乱用。倘有谁别出心裁地称别人的父亲为“你家父”,称别人的妻子为“你内子”,称别人的丈夫为“你外子”,那只会惹人笑话。同样,尊称也只能由别人来称呼,而自己则不能使用。倘有谁对外人称自己的父亲为“我令尊”,称自己的儿子为“我令郎”,称自己的妻子为“我令夫人”,也会贻笑大方。常见有些人在社交场合介绍自己的妻子说:“这是我夫人。”殊不知“夫人”是一种尊称,在古代只有一、二品官员的妻子才可称夫人,一般人是不能称夫人的。
此外,还有一些称号也含有敬意,如称官爵、地望以及弟子或后学所用的尊称等。
唐宋以后,人们认为称字、称号还不足以表示尊敬,于是开始称官爵。如称蔡邕为蔡中郎,嵇康为嵇中散(中散大夫),陶渊明为陶彭泽(彭泽令),鲍照为鲍参军,杜甫为杜工部或杜拾遗,王维为王右丞,柳永为柳屯田(屯田员外郎),王安石为王荆公(曾封荆国公)……
地望是指某姓世居某地,并为当地所仰望之义。古人所称的地望,有的是出生地,有的是祖籍,还有的是该姓的发源或兴旺之地。如称韩愈为韩昌黎(世居昌黎,宋时又被追封为昌黎伯),柳宗元为柳河东(山西永济),王安石为王临川(江西临川),汤显祖为汤临川,刘统勋为刘诸城(山东高密)……甚至连赵宋王朝,也有人称之为“天水一朝”(天水为赵姓发祥地)。直到近代,这类称呼还常常可以听到。如称张之洞为张南皮(河北南皮),袁世凯为袁项城(河南项城),段祺瑞为段合肥(安徽合肥),康有为为康南海(广东南海)……晚清时曾有人戏称“南皮有学无术,项城有术无学”,说的便是张之洞与袁世凯二人。
所谓弟子或后学所用的尊称,是指某些学者或在学术界有较大影响的人物去世后,弟子或后学为表示尊重,不忍称名,往往另取一些专门的称呼。这些称呼可能与学者生前所居之地有关,但又不是地望。如称张载为横渠先生,周敦颐为濂溪先生,程颢为明道先生,程颐为伊川先生,陆九渊为象山先生,王夫之为船山先生,顾炎武为亭林先生,黄宗羲为梨洲先生,孙奇逢为夏峰先生……这些称呼多是约定俗成的,在学术界十分流行。
此外,在唐宋词人中,因作品的某一句为同行所赞赏,也有将名句与作者的姓或官职连称的。如张先被称为“‘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宋祁被称为“‘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贺铸因“梅子黄时雨”之句而被称为“贺梅子”皆是如此。这些都是敬称,不过已由敬意而生雅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