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交通大学 人文学院, 四川 成都 611756)
赵毅衡认为:“符号是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意义必须用符号才能表达,符号的用途是表达意义。”〔1〕符号学关注意义在“文本”(电影、电视节目、文学作品以及其他艺术作品)中的产生方式,可以用来研究语言学、文学、人类学、心理学等多个学科。作为与现实联系密切、引起广泛关注的符号学将语言学的概念不单用于语言本身的研究,其理论的包容性使符号学分析的对象延伸至包括电影在内的文化领域的每个角落。在语言符号系统中,一个符号的特征体现为该符号与系统中其他符号之间的关系,而各语言单位之间的关系主要表现为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组合聚合关系作为符号学中的一组重要概念,被广泛运用于文化现象的分析中,如组合聚合关系对语义的制约、组合聚合关系在翻译中的运用、组合聚合关系与神经心理学的研究等。电影是用画面符号来表达故事,用动态的、可视的画面语言来传递信息的,它的画面语言有着与文字类似的叙事功能,这也就让运用组合聚合关系将电影当作语言来描述成为可能,在这一过程中,电影呈现出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符号学先驱、瑞士著名语言学家索绪尔在他的《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提出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句段关系就是指以语言的线条特征为基础,并排除同时发出两个要素的可能性的一种关系;而联想关系就是指具有某种共同特点的词在人脑中构成具有各种关系的集合。”〔2〕在语言中一切都是以关系为基础的,索绪尔的句段关系与联想关系解释了语言状态中的关系是如何作用的。美国结构主义语言学家布龙菲尔德在此基础上提出“形类”关系来替换联想关系,即聚合关系,推崇实证研究的他认为联想作为一种心理上的、无法运用客观标准来衡量的精神现象,与科学研究格格不入。他提出的“选择法”包含“位置”和“形类”两个概念,分别表示语言符号在线性序列中所形成的次序关系(组合关系)与线性序列相同位置上的语言单位所形成的类别关系(聚合关系),这对研究语言系统的结构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随后,文化符号学奠基者罗兰·巴尔特借助语言学,通过抽取语言系统的普遍结构与模式及意义生成方式进行符号学的研究,并进行了文化意指分析和人类心智的一般分析。罗兰·巴尔特抽取的语言学模式主要是横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他指出:“横组合关系主要进行叙事信息的结构分析,聚合关系则主要研究含蓄意指”〔3〕。他认为这两组关系的实质是一种选择关系,诗歌、广告、电影等的内在本质都可以运用符号学中的这对纵横交错的轴线来进行分析。巴尔特曾形象地将横组合关系与聚合关系比喻为餐厅点餐的过程,即菜单上头盘、正菜、甜品等种类的系列选择分别构成聚合段(聚合关系),聚合段具有排他性,每种种类中各选一种菜品组成的晚餐即为横组合关系。国内学者多从“综述性研究”“应用型研究”“批判式研究”三个维度对组合聚合关系进行拓展研究,而很少运用组合聚合关系来分析电影,因此笔者尝试将罗兰·巴尔特的横组合关系与聚合关系引入电影领域,对电影《看不见的客人》的叙事模态进行组合聚合分析,旨在运用横组合关系厘清电影结构,运用聚合关系探析电影呈现出来的人性本质,从而为电影文本的分析开拓新思路。
西班牙导演奥利奥尔·保罗执导的悬疑电影《看不见的客人》自2017年上映以来好评如潮,上映6天便打破西班牙电影在中国的票房纪录。执导过《女尸谜案》的他此次为观众构建出一个既残酷又温暖的世界,影片裹挟着“反精英”意识再次引起社会的普遍关注。影片中充斥着不断选择、不断反转的情节,当种种可能均被排除后,真相才逐渐浮出水面。
电影《看不见的客人》主要讲述了社会精英艾德里安出轨摄影师劳拉,在一次偷情返程的路上与青年丹尼尔发生车祸并致其死亡,为掩盖罪行艾德里安残忍沉车抛尸。在劳拉等待修车的过程中,热心的汤玛士邀请其一起回家并帮忙修好了车,此时劳拉发现汤玛士夫妇竟是死者丹尼尔的父母。后来艾德里安在酒店杀害了心怀愧疚想要赎罪的劳拉,以为可以就此掩盖罪行。为找到儿子死去的真相,丹尼尔的母亲埃尔韦拉假扮成律师弗吉尼亚,与艾德里安展开了一场心理博弈。一场车祸引发一连串蝴蝶效应:一件出轨丑闻、一起交通事故,一桩经济犯罪、一桩失踪案,碎片化的线索与纵横交错的叙事不断挑战观众的认知视野。艾德里安的亲历叙事、埃尔韦拉的推理叙事与事故的真相三者交织在一起,多达43次的反转剧情满足了大众的观影期待。
影片一开始,劳拉就离奇丧命于密室,艾德里安晕倒在旁边,房内所有设施完好无损,凶手凭空消失。悬疑片惯用的手法将观众的注意力集中于“凶手如何不留痕迹作案”,潜意识假定他人行凶。本片的叙事结构可以分为三部分,即故事的三种可能性,分别如下:
(1)艾德里安描述的事情经过。艾德里安和劳拉返程路上与丹尼尔的车相撞,本想报警的艾德里安在劳拉的主导下对过路车辆隐瞒真相,抛尸沉车。后来艾德里安和劳拉委托律师进行善后并继续若无其事地生活,直到劳拉将丹尼尔的失踪策划为一场携款潜逃的阴谋,才激化了与未知嫌疑人的矛盾(此时艾德里安有意将嫌疑人指向汤玛士夫妇),艾德里安与劳拉被胁迫出现在了命案现场,导致劳拉丧命。
(2)埃尔韦拉假意帮助艾德里安圆谎的事情经过。假扮律师的丹尼尔母亲埃尔韦拉在提出对第一种故事的质疑后,建议要对事件进行横向思维,即一个故事站在不同视角就会有多种解释,由此埃尔韦拉假设:事故当天劳拉独自返程遭遇车祸,一手策划了抛尸沉车、携款潜逃案,艾德里安只是其冷血阴谋下的受害者,迫于无奈赴约帮助劳拉。埃尔韦拉由此得出杀死劳拉的“看不见的客人”就是复仇者汤玛士夫妇的结论,成功骗取了艾德里安的信任。
(3)一番较量后的故事真相。“墨写的谎说,决掩不住血写的事实”,鲁迅先生百年前的话已证明真相远比我们想象的戏剧化。埃尔韦拉与艾德里安展开的内心较量将真相还原:艾德里安一手策划了抛尸案,劳拉心怀愧疚向汤玛士夫妇坦白赎罪。之后劳拉编造勒索案将艾德里安骗到酒店,想让他给汤玛士夫妇道歉。恼羞成怒的艾德里安在酒店将劳拉杀害并伪造了命案现场。当受害者母亲埃尔韦拉揭下面具时,电影完成最后一次反转,真相大白。
由于真律师将在180分钟后到来,片中埃尔韦拉用于倒计时的怀表就限定了要在180分钟内让艾德里安认罪,时间的限制使整部影片节奏更加紧凑。
罗兰·巴尔特在《符号学原理》中指出:“可以把符号的集合制成坐标轴,横向线性的相邻轴和纵向的类属轴。符号沿着相邻轴结合,成为横组合关系;符号沿着类属轴替换,成为聚合关系。”〔4〕该观点运用到电影作品的分析中,可将整部影片的叙事想象成一个完整的坐标轴,横向线性的叙事相邻轴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纵向相似的类属轴构成故事中的可能性。在语言系统中,组合是句子的一种排列,它们依照约定俗成的规定构成完整意义,如“我看书”“你买菜”“他爬山”,词的组合方式顺着时间的链条,环环相扣。而在影视系统中,可以将整个叙事过程看作一种排列,不同的排列产生不同的意义。在《看不见的客人》中,寻找真相的过程可以形成三组横组合关系(见图1),每组横组合关系由五段情节构成,行动主体不同,每一叙事环节上的内容就有所不同,构成的故事也就大相径庭。这三组横组合关系相互作用,共同推进影片情节的发展,直至真相最终呈现在观众面前。
图1 《看不见的客人》中的三组横组合关系
在第一组横组合关系中,劳拉为整个案件的主谋,看似环环相扣的叙述,实则经不起推敲(见图2)。影片中艾德里安是拥有幸福家庭的成功企业家,影片开始就描述了他背叛家庭后的负罪感,在车祸前对劳拉说的话也证明了他的矛盾心理,这一切都让他更不愿意失去所拥有的一切。在艾德里安的陈述中,说劳拉告诉过路司机是她偏离轨道才导致车祸,而艾德里安则对过路司机说是因为突然冲出来的鹿导致了车祸,说谎的艾德里安由于过分紧张导致描述前后矛盾,这说明艾德里安在说谎。劳拉在赴约过程中被胁迫扔掉手机,但当劳拉与艾德里安到达宾馆时,艾德里安却收到了劳拉的手机发来的神秘短信“我要说出真相”,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心虚的艾德里安避重就轻并没有解释清楚,说明神秘短信的说法并不可靠。密室杀人案中警方调查到房间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出现的痕迹,凶手凭空消失在房间里的说法本就荒谬,这也与片名“看不见的客人”相呼应。从这组横组合关系中可以看出劳拉不是主谋,艾德里安将其塑造成一位蛇蝎美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用谎言来掩盖谎言,只会走向毁灭的深渊。西方电影中,尤其是惊悚悬疑片都渗透着强烈的宗教意识,没有凶手能逃脱审判。
图2 第一组横组合关系分析
在第二组横组合关系中,埃尔韦拉让艾德里安成为事故的旁观者,根据前文提到的故事的第二种可能性,假扮律师的埃尔韦拉指出密室杀人是汤玛士夫妇的阴谋,这一层叙事是为了引诱艾德里安说出真相,但从细节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叙事的漏洞(见图3)。首先劳拉一人既要毁尸灭迹,还要应付现场,根本是分身乏术。此外,片中孤立无助的劳拉选择寻求艾德里安帮助,这也暗示着艾德里安与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神秘人邮寄来的勒索照片与劳拉在湖边拍摄的照片也十分相似,让人不禁会怀疑这只是巧合吗?假扮律师的埃尔韦拉抓住艾德里安急于脱罪的心理,将车祸事件描述成其心理预期的样子,利用酒店造假的照片让艾德里安编造的“看不见的客人”指向死者丹尼尔的父母汤玛士夫妇,使艾德里安忽略自己的逻辑漏洞,放下戒备。但这一推理成立的必要条件就是确认艾德里安和劳拉与第一起命案有关并制造劳拉与车祸案相关的直接证据,即要找到抛尸的准确地点并先警察一步伪造好现场。至此,埃尔韦拉成功找到了儿子的尸体,下一步就是让艾德里安认罪伏法。分析这组横组合关系,可以看到一场人性的较量,隐瞒罪行的惧怕心理让艾德里安百密一疏,露出了马脚;追寻正义的无所畏惧让埃尔韦拉缜密谋划,达到了目的。影片中的这一层叙事关系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为最终揭露真相做好了铺垫。
图3 第二组横组合关系分析
图4 第三组横组合关系分析
在第三组横组合关系中,艾德里安才是整个案件的主谋者,他不惜以制造第二起杀人案(谋杀劳拉)、栽赃死者丹尼尔转移大众视线等卑鄙行为来达到隐瞒真相的目的,早已将人性抛之脑后,影片中的种种细节也证实了这一切(见图4)。在商场如鱼得水的艾德里安遇事毫无主见,任凭一个女人摆布,这本身就值得怀疑;劳拉被艾德里安刻画为一个沉着冷静的人,但面对汤玛士夫妇的询问,却慌张得将错拿的死者丹尼尔的手机乱塞。片中可以看到劳拉希望赎罪的愿望,她给自己起的假名为拉奎尔,词意为清白的,这就是在下意识为自己赎罪。该组横组合关系,揭示了故事的原貌,也将前两层横组合叙事中的重重疑云拨开。劳拉不是科技高手,不可能轻易栽赃死者丹尼尔携款潜逃这一事件,只有位高权重的艾德里安办起来比较容易;偶遇车辆抛锚都会热心帮忙的汤玛士也不会为了复仇而不择手段地杀人栽赃。影片最具讽刺意味的是,一直让艾德里安惧怕会为了正义发声的目击证人却成功地被律师费利克斯所贿赂。这组横组合关系将故事的真相揭露了出来,也凸显了正义终将战胜罪恶的主题。
从索绪尔的联想关系到罗兰·巴尔特的聚合关系,可以总结出这两者之间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具有集合性。在语言系统中,我们在研究时可以对句子进行重新聚合以帮助人们丰富句意,交流思想;而在影视系统中,也可以将事件的种种可能性沿着类属轴替换,形成聚合关系,从而排除表象,寻找真相。在《看不见的客人》中,三种横组合关系之间的选择关系构成影片中的三组聚合关系,在一次次选择,一次次排除后,真相被最终锁定。岳岚说:“叙事结构中的线性叙事强调故事的完整性,以时间顺序来安排情节,这是商业影片最常用的叙事方式,强调内在的因果逻辑。”〔5〕最初,在希区柯克的一系列作品促成悬疑电影类型化之后,不同于制造视效奇观的商业大片,叙事的缜密逻辑成为悬疑电影制胜的法宝,通常开场便抛出精心策划的悬念,线性叙事中环环相扣的故事情节经过抽丝剥茧般的推理,最后找出真相。也有较特殊的悬疑电影,如《嫌疑人X的献身》,在电影开始不久就指出真凶,此后的叙事重点就在于描述作案的过程以及主人公之间的思想博弈。而《看不见的客人》则以三条平行叙事架构起整部影片,在“谎言”与“真实”、“邪恶”与“正义”中逐步揭示真相,跌宕起伏的故事即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令人眼前一亮。这部多重反转的惊悚悬疑电影,布局精巧、虚实交错,采用类似《罗生门》的框架将同一故事经由不同叙事就变成真假难辨的悬案,三组横组合关系与聚合关系相互作用,在否定之否定中寻找肯定,从而在谎言中拼凑支离破碎的真相。人物是电影故事的演绎者,每一个人物的设定都有其特殊的价值,本片中的聚合关系主要体现在三组横组合关系之间的联系上,也就是艾德里安、埃尔韦拉与劳拉三者的关系上,片中对三位主角分别用打火机、怀表、鹿进行了隐喻诠释。在第一组横组合与第二组横组合关系中(聚合关系1),艾德里安的打火机勾勒出了他的心理全貌。第二组横组合关系与第三组横组合关系中(聚合关系2),埃尔韦拉的怀表让真相呼之欲出。第一组与第三组横组合关系(聚合关系3)中,拥有上帝视角的鹿让劳拉完成了最后的救赎。
在聚合关系1中,艾德里安出现了三次的打火机有明显的象征意味。第一次是影片开始艾德里安在等待劳拉出发时拿起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第二次是汤玛士在修车时发现劳拉车里的打火机;第三次是汤玛士去找艾德里安理论的时候将打火机扔进水中。打火机的三次出现即为三次意指行为:艾德里安出轨后的懊恼情绪——为掩饰真相埋下伏笔,男性同车人——凶手艾德里安,抛尸手段——沉车抛尸的过程。艾德里安沉车的场景与希区柯克的《惊魂记》如出一辙,交叉蒙太奇的运用暗含这不是车祸而是蓄意杀人。打火机作为象征艾德里安的重要隐喻符号,将第一组横组合关系的可能性彻底排除,也让第二组横组合关系顺理成章地出现。导演多次给了两位主人公站在窗前凝视外部世界的特写,在不断眺望、不断斡旋中,逐渐靠近真相。艾德里安说:“我花了十年才让事业达到巅峰”,无法接受出轨曝光后果的他选择了万劫不复的谎言。艾德里安在作案现场中将钞票撒在劳拉身上,这一镜头与早期中国电影《良心的复活》中将金钱撒满侧躺着的主人公绿娃身上这一镜头有异曲同工之妙。“银幕上表现的一切都具有一种意义,但是在很多情况下,它还有一种次要意义,这种意义只有经过思考后才出现:我们因此可以说,任何画面都是提示多于解说。”〔6〕女性与金钱的结合向来暗示着一种恒久的权利结构和社会结构——男权结构,以及隐喻的欲望与罪恶。片中有一个白色空椅子的镜头,到底是谁缺席了这场迟来的审判?
在聚合关系2中,埃尔韦拉随身携带的秒表有三个特写镜头,意味深刻。第一次是影片伊始埃尔韦拉告诉艾德里安他们只有180分钟商讨对策;第二次是在埃尔韦拉质疑失踪案时,艾德里安低头看了秒表;第三次是在艾德里安叙述完自己的谎言后秒表有一个特写镜头。相对应的秒表也发生了三次意指行为:真律师的即将到来——埃尔韦拉的假冒身份,艾德里安的内心矛盾——揭示出劳拉之死与失踪案的关系,埃尔韦拉与艾德里安的博弈——真相即将呈现。其实劳拉和汤玛士在车里的交谈以及他们家的话剧用品早已为埃尔韦拉扮演律师做了铺垫。埃尔韦拉在与艾德里安见面前整理着装,从无败绩的大律师做出如此不自信的举动,甚至需要佩戴美瞳来掩饰情绪,这都为她的假身份埋下了伏笔。埃尔韦拉询问艾德里安的过程中,一支貌似普通却暗藏玄机的钢笔成为搜集证据的关键,她询问沉车地点时举起钢笔的动作更像是在举话筒,艾德里安的犯罪经过已被记录。秒表作为象征埃尔韦拉的重要隐喻符号,将第二组横组合关系的可能性彻底排除,也让第三组横组合关系——即真相的浮出顺理成章。实际上,平民阶层的汤玛士夫妇在这里抗衡的不仅仅是艾德里安,而是包括包庇罪恶的警察局、政府机构在内的国家强权,这些权利机构所形成的“共谋”窒息了应有的正义,也让失去话语权的平民阶层铤而走险。一个健全的法制社会中,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必须用以暴制暴的方式来寻求正义。
在聚合关系3中,极具隐喻性的鹿共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艾德里安的车撞上突然出现的鹿;第二次是艾德里安在沉车时看到了发出声响的鹿;第三次是埃尔韦拉诱导艾德里安怀疑发出声响的是目击证人而不是鹿。相对应的鹿也发生了三次意指行为:车祸的导火索——蝴蝶效应的开端,目睹罪恶的上帝视角——艾德里安人性的开始泯灭,为揭开正义的阴谋——劳拉与埃尔韦拉有力的反抗。鹿作为象征劳拉的重要隐喻符号,从一开始就以全知视角出现,目睹全部的自我毁灭与自我救赎,就如同劳拉目睹了一切一样。第一组横组合关系与第三组横组合关系因此联系起来,因为有了艾德里安良心的泯灭,所以唤醒了劳拉的救赎。撒谎的人会陷入某种恐慌中,艾德里安惧怕被揭穿,劳拉惧怕被谴责,忍受不住良心折磨而日渐忧郁的劳拉与沉着冷静心狠手辣的艾德里安形成鲜明的对比,把人性的变化多端展现得淋漓尽致。埃尔韦拉在知道儿子被强行沉湖后,抑制住悲伤,用强大的心理素质战胜艾德里安,赢得了迟来的正义。影片结尾,BGM响起,两栋大楼彼此遥望,彼此博弈,对窗的丹尼尔父母为寻正义永不妥协,而窗户这边的艾德里安震惊绝望,终将受到审判。古希腊诗人荷马曾言:“即使正义的到来是缓慢的,破除邪恶也是必然的。”影片最后的主题升华给绝望的人们带来了希望,也不禁也让我们思考:到底是谁造成了这种绝望?
真相往往蒙蔽在表象之中,正是一个又一个细节让观众跟着叙事一起移情、一起质疑、一起解密,从而找出真相。伪装的艾德里安被撕去虚假的外衣,正如埃尔韦拉撕去伪装的面具一样,罪犯得到了惩罚,正义得到了伸张,寓意值得我们每个人深思。
运用罗兰·巴尔特的横组合关系与聚合关系来分析电影文本可以将影片从横纵两个维度进行全面细致地分析,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电影的内涵,抓住影片的精髓。叙事可以像句段一样逐个分析,也可以从集合入手来发现多种可能性,让细节帮助我们理解这个世界,正如电影中埃尔韦拉说的一样,真相往往就隐藏在细节里,一直都是如此,而抛开悬疑电影中酷炫的视觉效果和缜密的逻辑推理,用血淋淋的事实促成社会大众去进行某种程度的自我反思、揭示人性的复杂更能体现影片自身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