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佬也要带萌新

2019-10-08 08:39竹里有鱼
桃之夭夭B 2019年5期
关键词:青龙会长

竹里有鱼

【简介】

宋翡的良心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谴责,她堂堂大理寺捕快,岂能将一个前途无量的读书人推入火坑?!不过,这个读书人还挺愿意的是怎么回事?他还跟青龙会老大混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她快被打回原州府了又是怎么回事?

【小标】

1.成功的人生从这里开始

2.巨型绊脚石

3.京城有什么好

4.弱鸡不一般

5.自来熟的朋友

6.世风日下

7.我是多余的

8.她的阿骄

1.

宣平大街与永宁巷的交叉口,一杆大旗拔地而起,宋翡手拎铜锣一敲,扯着嗓门吆喝:“你想拥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好工作吗?快来加入青龙会吧!入会即可就地落户,城镇户籍,值得拥有!包吃包住,待遇从优!你还在等什么?前二十名入会者可获赠粗盐一包!青龙会——成功的人生从这里开始!”

大街上的人声静了一瞬,又掀起震耳欲聋的砍价声。宋翡连人带锣被挤回街角的小摊位,心如止水地啃香蕉,旁观着一群大妈为了一筐半价鸡蛋争得你死我活。

这也难怪。哪个身家清白的想不开要加入地方社团,还是随时可能完蛋的那种。譬如眼前这位手揣在口袋、静立的良家妇男,颜若舜华、姿若云岫,浑身散发著一股子书卷气。如此老实巴交的美男子,一看就很有文化、很有修养,绝对不是当混混的料。

“在下沈骄,申请入会。”美男子目光湛湛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宋翡的一双眼珠子瞪得特大。

沈骄和和气气地重复道:“入会。”

这一刻,宋翡的良心备受谴责。虽然青龙会人手短缺,但她无法说服自己亲手将一个前途无量的读书人推入火坑。于是,她委婉地劝退:“你会杀猪吗?”

沈骄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摇头道:“不会。”

这就好办了。宋翡流露出无比惋惜的情绪,摊手道:“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但我也想拥有成功的人生!”沈骄神色坚毅。

宋翡有点头疼,一个劲地把人往外推,苦劝道:“亲,这边建议您去科考呢。”谁料沈骄弱柳扶风,一推就倒,她慌忙扑上去,赶在人落地前拦腰捞起。

母胎单身二十载的宋翡还是头一回与男子如此亲近,而且是一个美男子,不由得心荡神驰,更何况这怀里的人儿还眉眼弯弯地盯着她,风情无限。

“仗义多是屠狗辈,不辞长作岭南人。”

沈骄所说的暗语如同一句魔咒,残忍地击碎少女怀春的幻想。宋翡顿时震惊了。

夜里,青龙会总管把沈骄送到宋翡的住处,说是房间不足,暂时挤一挤。待总管一走,宋翡立马收起狗腿的嘴脸,昂首挺胸,准备给这位初来乍到的弱鸡一个下马威。

谁知沈骄声先夺人,劈头来了一句:“东西拿到了吗?”

宋翡脸色一变,心虚地怂了:“没有。”

沈骄依旧将手揣在口袋的姿势,笑容憨厚:“我可以帮你呀。”

宋翡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冷笑道:“不用,上头说你另有任务,忙你自己的就好。你先睡一觉,明日好好熟悉青龙会的环境。”

“睡一觉?”沈骄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为难道,“就一张床,你我……不合适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翡的双手下意识地在胸前交叉。

沈骄的视线从她的胸口飞掠而过:“虽然画像上是男装,但男女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宋翡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甩手出门,一路上只顾恶狠狠地念叨:“焦头烂额了还送来一个细皮嫩肉的拖油瓶求关照,这是要我死吗!”

她鬼鬼祟祟地溜到偏门外的小巷里,将小指粗细的油纸卷塞入固定的砖缝内,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仰天叹息:“做捕快可真危险。”

2.

话说京城大理寺有一规矩,每隔两年从各州府选拔业绩不错的年轻捕快,宋翡便是其中之一。而混入安州青龙会,找到其贩卖私盐的证据,则是她入职后的第一个任务,限时两个月。若到期无法完成,她将被打回原州府。

然而,眼下宋翡的卧底工作进入瓶颈期,一块名为沈骄的巨型绊脚石却从天而降。

此时此刻,绊脚石企图夺取宋翡手中的斧头:“你再信我一次,我可以。”

面对一张真诚的帅脸,宋翡骂不出口,只得好声好气地说:“柴,我可以自己劈,拜托你出去转转吧。”要是他再不走,这院子里最后的柴墩子也保不住了。

“不用再转了。”沈骄从怀里摸出一块花花绿绿的丝绢,“青龙会的地形,我很熟。”

这不是她半个月前上交的青龙会平面图吗?宋翡胸口发闷。

“况且,我要查的事,一早就从青龙会小姐姐的嘴里套出来了。有了线索,这几天静观其变便是。”沈骄盘腿坐在柴堆上,单手托腮,歪着脑袋冲她笑,宛如痴汉。

宋翡看似心无波澜,事实上嫉妒成狂。这姓沈的才来两天就捞着情报,而她在青龙会混了一个月,只交了一张图,还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这能力差距未免太大了!

沈骄看着眼前人愈发暴力的劈柴动作,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深:“我定要好好表现,断不能丢沈家的脸。”

哐的一声响,宋翡劈开了院子里最后的柴墩子。

自从昨晚沈骄莫名其妙地自曝身家,无意间提起他那位当侍郎的亲叔叔,宋翡整个人就不太好。她终于明白上头密信中的“相互照拂”是什么意思,敢情这位连柴都不会劈的公子哥就是一个走后门的!

沈骄目测情况不对,赶紧跳下柴堆,敛起袖子替宋翡擦汗:“累了就歇一会儿。”

此等无事献殷勤的举动,让宋翡的脑子莫名充血,不自觉地闪避:“把爪子挪开!”

说实在的,沈骄这人还算可以,毫无权贵子弟的臭脾气,连与宋翡争床的意愿也没有,每晚主动搬铺盖往地上一摊,背对床榻,乖巧安静到天亮,只是与诉说他家中有几亩地时的自信、张扬判若两人。

宋翡拍开他的爪子,细细打量这位奇男子,突然听他咦了一声,扑扇着一对长长的睫毛对她说:“其实,你在厨房挺方便的,直接在会长饭菜里下药,然后去他屋里翻就行!”

长相如此老实,手段如此肮脏。宋翡自认看错了他。

沈骄不解道:“这主意不好吗?难不成你混了一个月连会长的饭菜都碰不到?”

瞧他这话说得竟是如此真实。

宋翡佯作疲惫道:“我又没有蒙汗药,总不可能向上头要吧?大理寺执掌刑狱一脉清流,我怎么能用如此下三烂……”

“你可以向我要啊。”沈骄截了她的话,“我带了。”

“你、你带了什么?”宋翡惊得脱力,十斤重的斧头一头劈进地里。

沈骄笑得颇为得意,甚至拉长了音调:“非常之事行非常之法,这蒙汗……嗯嗯!”

宋翡一身冷汗,捂紧这张没上锁的嘴,低声呵斥:“嫌命长啊你!”

沈骄的唇瓣一贴上宋翡的掌心,他顿时乖乖的,不动弹了,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望进她的眸子。

宋翡心脏一紧,不自然地将手在短打上擦擦:“这,算作弊吗?”

“情况特殊,上头不会怪罪的。”说话间,沈骄抿了抿唇,那色泽更加红艳诱人。

宋翡的心猛地跳了两下,遂正色道:“我宋翡一身正气,岂能行旁门左道!”

3.

第二天夜里,一身正气的宋翡硬着头皮找上沈骄:“那个……药,给我点呗?”

一个时辰前,宋翡收到上头送来的最新密信,信中用极为含蓄的语言强调了关于时限的问题。待看到“劈柴”等字眼,她严重怀疑是沈骄背地里打了小报告,但她并不能揍他,毕竟上头在信里再三明示她必须积极听取他的建议。

岂有此理!宋翡当时就把信烧了。

眼下沈骄晃悠着一个小布袋,骨子里透出一种优越感:“这药,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宋翡做好丧权辱国的心理准备:“你说。”

沈骄一挑眉,道:“一起去。”

吃一堑,长一智。为了沈骄笔下留情,宋翡决心与他搞好关系,但凭他那柔弱的身板,去了也是拖后腿。故而,她商量着说:“不用,我去就行。若搜到私盐的证据,算你一份。”

“那怎么行,此乃不正之风!”沈骄拍案而起,仿佛是正义的化身。

他還有脸说?!宋翡一时没忍住,当场翻了个白眼。

沈骄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她的白眼球,同时点评道:“阿翡啊,我感觉你的怨气特别重。”

阿翡?宋翡耳根一热,诚心规劝道:“这世上只有我爹才叫我阿翡,你是我爹吗?”

沈骄偷瞄她的耳朵,含笑道:“你分得可真清楚。”

经过一夜谋划,宋翡制定出一套完整的偷盗及逃跑计划,沈骄看了直摇头:“居然还有逃跑路线,你对自己的计划这么没信心?”

宋翡微微一笑道:“这是为你准备的,要记下来哦。”

沈骄艰难地挤出一丝假笑:“真是辛苦你了。”

夜入二更,宋翡拖着沈骄埋伏在青龙会会长的房外,等到吃过夜宵的护卫们一并倒地,再翻窗潜入。可是,他们落地就发现会长的夜宵摆在桌上丝毫未动,而会长本人正在沐浴。

宋翡连忙十指遮目,将沈骄往前一推:“你替我把风,盯着他沐浴。”

沈骄试图拒绝:“我没有这个爱好。”

宋翡狠狠地瞪他一眼,道:“没爱好就培养爱好!”

接下来,宋翡转身去房内四处翻找,留下沈骄一人守在屏风外监视裸男搓澡。

宋翡翻找的速度极快,没发出一丝声响,但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关于青龙会贩卖私盐的任何证据。最后,她发现墙角有一个半旧的木箱,熟练地从靴子里抽出一根长钉子,迅速地爬过去。

插孔、细听、落锁,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宋翡喜滋滋地掀开木箱,不料箱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副连弩正对着她泛着森森寒光。

完了。宋翡连续两个后空翻避开机关铁箭,但箭矢如风擦过的呼啸声已经引起那位会长的注意。

宋翡一把拎起沈骄的腰带,把人甩出窗外,拽着他沿预定的逃跑路线奔走。可惜的是,那会长在浴桶中愤然一声吼,巡逻护卫竟从四面八方赶来,将他们二人的退路生生阻断。

密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宋翡急得手心冒汗,揪着沈骄的衣角直发抖:“这该怎么办?要是被抓住了,我肯定不能留在京城了!”

沈骄怔了怔,问道:“京城有什么好的?”

宋翡狠狠地瞪他:“你懂什么!女人只有俸禄高了,才能吃得好、穿得好、嫁得好!”

沈骄狡黠一笑:“哦,嫁得好啊。”说罢,他便拉着宋翡奔向附近的一处池塘。

“会泅水吗?”沈骄问。

“不会。”宋翡摇头。

“好的。”

宋翡没来得及骂脏话,立马被沈骄捂住口鼻,摁入水中。

4.

不知过了多久,宋翡从池塘冒出头,双手扒着石台,咳得像个肺痨病患。

此时的沈骄哪里还是平日里的悠闲模样,他手忙脚乱地替宋翡顺背,眉心拧成一团,焦急地问:“你有没有事?”

她都呛得说不出话来了,能没事吗!若非惊吓过度腿肚子发软,她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把沈公子摁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宋翡颇有怨念地侧目,视线不慎撞上他的胸膛,那湿透的衣衫细致地描绘着他的肌肉线条,流畅地由胸到小腹,缓缓地没入水中。

哇,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宋翡顿时觉得喉咙有点干燥,于是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你怎么了?着凉了?”沈骄关切地注视着宋翡绯红的脸颊,浑然不知她的脑袋里滚动着怎样精彩的旖旎画面。

“啊?”宋翡晕乎乎地抬起小脸,瞧着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弧线滑落。

不明真相的沈骄轻轻拨开她额前的湿发,手掌如暖玉一般贴上去,疑惑道:“不对呀,发热也不至于这么快。”

明月皎皎风拂面,心如擂鼓的宋翡在夜风中瑟瑟发抖,最后冲沈公子打了个喷嚏。

深秋夜凉,宋翡果真发烧了。

她搞不懂,为何她堂堂练家子在池塘泡一下就受寒发热,而这个一推就倒的弱鸡不仅活蹦乱跳的,还精力旺盛地照顾了她一整夜,不愧是吃高级货长大的富家公子,体质就是不一样。

然而,宋翡发自内心地羞愧,远远超过了对沈骄主动照顾病患的惊奇。只因在她烧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梦境里四处游荡着沈美男的精壮肉体,以致美男喂她喝药时,她都不敢正眼看人家。

但羞愧归羞愧,她一觉醒来时,还是很期待地看到为她忙碌、为她忧心的沈骄,奈何他早已不见踪影。后来,根据厨房姐妹的线报,他居然替她干活去了。

宋翡一听,一个鲤鱼打挺蹿出棉被。且不说让一个侍郎的亲侄子替活过意不去,就是再劈烂总管新买的柴墩子,她也担待不起啊。

待宋翡连滚带爬地赶到厨房外,劈柴声却有节奏地钻入她的耳朵。她大吃一惊,暗道莫非老天开眼,让沈骄一夜之间掌握了劈柴的技艺?

不,事实是残酷的。

此时在劈柴的并非是沈公子,而是一个身材壮实且面露娇羞的姑娘。至于沈骄本人,他正在一群妹子的簇拥下,披着一张老实人的假面具,兢兢业业地……做糖人。

只见沈骄笑得人畜无害,桃花眼角勾起一丝魅惑,对劈柴妹温声道:“青妹妹要蝴蝶对吗?来,沈某这就给你做一个化蝶双飞。”语毕,周围逸出一道道压抑过的嘤嘤声。

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宋翡,深刻认识到她与沈骄之间的确存在相当大的能力差距。

沈骄一见宋翡便打招呼:“你病好啦!吃不吃糖人?”

一团无名火在宋翡的胸口熊熊燃烧,她双手叉腰,冷哼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吃什么糖人!”

宋翡说完就走,可她刚走出厨房,肩膀就让人拍了一下。她窃喜着回头,却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堂主冲她吼:“到处逛,你很闲是不是!”

接着,宋翡被堂主拎去后门卸货,一直卸到午时后,连午饭都错过了。

饥肠辘辘的宋翡只想快些赶回厨房捞两个冷馒头吃。她一路咒骂着那个破堂主,双手不住地拍落肩上的湿泥:“什么东西,又湿又臭!嗯?”她闻了闻沾了污迹的袖子,脚步猝然一顿,双腿像在地里扎了根,动也不动。

那臭气是河水的腥味,而其中的咸味……是鹽!

宋翡激动得热泪盈眶,时来运转,她要发达了!

“你傻笑什么?”

沈骄充满疑惑的俊脸在宋翡的面前慢慢放大,致使她的笑容凝固得有些扭曲:“你不是很忙吗?什么比翼双飞又化蝶的。”

沈骄讪讪地看她一眼,笑眯眯地变出一只糖兔子,在她的眼前晃了又晃:“给你的。”

5.

事不宜迟。当夜,宋翡趁沈骄睡着,披上一身夜行服,直奔青龙会库房。只要她能确认那几个袋子里暗藏私盐,她就能完成任务。

宋翡翻窗入青龙会的库房,一个侧翻抬头,竟看见两名黑衣人正合力搬起一个大麻袋,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与她面面相觑。

真是活久见,安州地霸青龙会竟然闹贼了!

眼见小贼手里的麻袋是她上午搬过的那一批,宋翡当然不允许唾手可得的证据被不相干的人染指。她急中生智,沉声威胁道:“大胆,小贼,竟敢夜盗青龙会!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叫了!”

本以为小贼们会畏惧于青龙会的残暴,立即在她的眼前消失,岂料这两位的心理素质异于常人,其中一人还十分自来熟,冲她一挥手,道:“来都来了,一起呗。”

这是什么情况?宋翡乃混迹岳州五载的资深捕快,从未见过如此勇于现场结盟的贼。

“嘘,有人。”另一名小贼忽然松开麻袋,身法极快地蹿到宋翡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将她拦腰抱起,在墙上一个接力,便上了房梁。

“啊……见色忘义!”自来熟的朋友被麻袋砸中脚背,发出痛苦的哀鸣。

宋翡瞠目结舌地缩在小贼的怀里,倒也不动不叫,直到某人一脸哀怨地攀上房梁,方才挣脱那小贼,气呼呼地躲到房梁的另一头。

三人齐齐往下看,见几个人提灯入库房,将那堆麻袋围了个严实,带头的那人皱眉道:“既然已有人闯入,这里便不安全了。你们立刻把货送去春臾码头,替他们装船,两清!”

一名小弟弱弱地提醒:“大哥,若是他们不肯走……”

带头大哥在火光下露出半张横肉遍布的脸:“不肯走就一起死!”

那几人从一堆大米里挑出带有特殊记号的麻袋,迅速搬运开,然后小心翼翼地锁上库房。

房梁上的自来熟兄弟倒吸一口冷气:“丰隆堂堂主竟然是他!你说我瞎……”他伸手去戳同伴,可惜戳了个空。他扭头一瞧,意外地发现房梁的另一头早已剑拔弩张。

“练家子装弱鸡,你还要不要脸!”宋翡羞愤地想起当街捞他的那一次。

“当时我真没站稳,是地上有块香蕉皮啊。”沈骄摘下面罩,皱眉问,“欸,你怎么来了,你没吃我给的糖人?”

“我在这里跟我吃糖人有关系?”宋翡突然猜到什么,面色铁青,但见不远处的某人满目八卦,只好压低声音,问沈骄,“你不会在糖人里加了什么吧?”

沈骄的表情渐渐拧巴起来,强行转移话题:“哎呀呀,你怎么认出我的?”

宋翡朝他的袖口一瞥:“青妹妹的蜜糖味。说,你到底往里头加了什么!”

听不清八卦的那位举手打断道:“喂,两位,春臾码头还去不去?”

宋翡闻言一愣,沈骄借机跃下房梁:“当然去。阿翡,你留下,回去等我。”

好不容易有了私盐的线索,宋翡岂能轻言放弃。她跳到沈骄的身边,坏笑道:“虽然你已另找帮手,但上头说了,你我需要互相照拂。”

“你们在聊什么?我也要听!”最后跃下房梁的自来熟兄弟兴奋地凑过来。

刚才不觉得,如今离得近了,宋翡骤然发觉此人的声音甚为耳熟,貌似在哪里听过。抱着这个疑问,她猝然探出手去,将那人的面罩摘下。

“你、你……”宋翡的周身血液直冲脑门。

“我什么?我是你最亲爱的会长呀。”青龙会会长齐二虎莞尔道。

6.

若不是親眼所见,宋翡着实不愿相信。大理寺精挑细选的捕快人才,不仅仅与朝中官员有着裙带关系,如今更与贩卖私盐的贼寇同流合污,真是世风日下。

事已至此,宋翡干净利落地跪在地上,抱拳道:“小的拜见会长!”

当卧底,最重要的是能屈能伸。且不论沈骄的立场,这齐二虎的大腿,她是注定要抱的,码头也去定了。可是,问题来了,她要如何解释夜探库房的事。

正当宋翡愁云惨雾之际,齐二虎竟然感慨道:“想必你也察觉那叛徒的丑事,所以夜探库房。想不到我青龙会竟有如此忠心之人,不畏凶险,单枪匹马闯库房。”

这个青龙会会长的脑子貌似不太好使?宋翡虽有疑惑,但情况紧急,她只能顺杆往下爬,以求保命:“会长真是慧眼如炬,小的佩服!”

“齐二虎!”沈骄低喝一声,眉目间似有警告之意。

“虽然本会长与你交情不错,但岂能容你直呼本名!”齐二虎神神秘秘地蹭到沈骄的耳边说了几句,随即朝宋翡大手一挥:“你,跟着来吧。”

“小的遵命!”宋翡点头哈腰地跟在齐二虎的身后,默默地揩了一把冷汗。

这时,沈骄拉住宋翡,低声道:“你干什么?快给我回去!”

“你个叛徒,别想出卖我。若你敢对齐二虎说明我的身份,我也敢把上头的密信拍在他面前,小心你黑白两道都混不下去!”宋翡自认彻底看透沈骄的本质,威胁过后,将其一脚踢开,“离我远点!”

齐二虎领着两人悄悄地在自家地盘翻墙,然后面对墙下的两匹马,莫名摇头叹息:“阿骄啊,你怎么只备了两匹马?”

这声“阿骄”的语气听起来很像傲娇的娇呢,够亲密的。宋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迎着沈骄指责的目光,齐二虎抢先上了一匹马,甩鞭就跑:“本会长不习惯与人一骑,你们俩凑合凑合吧!”

宋翡被迫坐在沈骄的身前,与他一同上路。

一路上,沈骄的前胸紧贴着她的后背,连呼吸也断断续续地喷在她的耳垂上,导致她大气也不敢喘,十分痛苦。

夜入二更,春臾码头仍是人潮熙攘,路人的目光皆投向一艘扬州来的花船。

齐二虎两眼放光道:“哇,我的女神纪师师!”

你的女神好像跟私盐有点关系呢。宋翡坚守住了卧底的职业操守,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运送私盐的那伙人推着货从小巷子里冒出头,宋翡立即汇报:“会长,他们来了,现在需要小的做些什么。”

齐二虎清咳两声,恢复正经模样,发号施令道:“先把马拴上,找个隐蔽的地方盯着那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看看他们要把赃物送给谁!”

紧接着,三人藏在街边昏暗处,看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从花船上下来,与那位送盐的堂主发生一番争执后,不情不愿地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交给那位堂主。

沈骄冷哼一声:“当场给钱,果真是两清。”

齐二虎点头道:“看这架势,花船上头定然藏着打手。”

“这是人赃俱获的好时机。我们人手不够,我去叫人。”沈骄刚走出两步,又回头,叮嘱宋翡,“你跟紧会长,切莫轻举妄动。”

“对、对、对,跟紧本会长就对了。”说实话,齐二虎的表现在宋翡的眼里更像一个小弟。

沈骄没走多久,花船便下来人搬盐了,眼见盐一袋一袋地被搬上船,宋翡着急了。再这么下去,待花船一动,只怕这证据要消失在安州城的河道上了。

宋翡急中生智,往怀里掏了掏,对齐二虎露出一个热情的微笑:“会长哪。”

“在呢。”齐二虎笑着回头,见一阵诡异的白雾扑面而来,“喀喀,这是什么!”

“你猜呀。”宋翡拈着帕子里的蒙汗药,面带笑容地看着齐会长逐渐神志不清。

齐二虎拼着最后一丝意识在怀里乱摸,悲愤道:“你这种人……他们是哪儿找来的。我、我要杀沈骄全家……”话音一落,掌心射出一道冷光,直入夜空。

不好!青龙会的穿云箭!

7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宋翡好歹混过些许日子,知道这穿云箭一旦放上天,不但沈骄和青龙会的人能看见,那船上的人也必然如此。说不定那群贩私盐的家伙狗急跳墙,把那些盐丢进河道,到时单凭那堂主手里的一张银票,是万万定不了罪的。

宋翡把心一横,快步追了上去,混在络绎不绝的路人里,偷偷登上花船。

此花船前后不到五丈,宋翡没花多少力气便发现那伙人藏匿私盐的地方,可惜等她要下船去通知官府时,却被刚才那位花船管事给拦下了。

于情于理,宋翡都应该逃,奈何那管事已让打手将她围了个密不透风。

密集而喧杂的脚步声从岸上传来,宋翡侧目看去,瞧见属于青龙会的火把顺着街巷而来,也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一棵树下爬起。

齐二虎一脸生无可恋,顶着一头杂草泥土,吼道:“弟兄们,给我把人抢回来!”

一时间,春臾码头一片鸡飞狗跳,路人与嫖客一同抱头鼠窜,纷纷将舞台留给奋起火拼的黑道朋友。

关键时刻,一位穿官服的中年男人率领无数官差赶到:“来人哪,全给本官绑回去问话!”

不知是不是官府的人来得太快,那管事持刀的手骤然一抖,差点将宋翡的脖子划了道口子。宋翡躲是躲过了这一劫,但船身本就颠簸,她一时没站稳,不慎掉入河中。

宋翡在水中不断扑腾,生怕客死异乡。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时,一双坚实的臂膀将她稳稳地托起,不住地唤着她的名字:“阿翡,阿翡……”

岸边的火光映着他的侧脸,将他长长的睫毛镀上一抹金色。

昏厥之前,宋翡恍惚记起,从前,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家伙。

第二日午后,宋翡恢复清醒,发现自己没睡在牢里。话说那位官老爷不是把他们两拨人都给抓了吗?

她心怀疑问,推开房门,看见青龙会的齐会长正坐在院子里与三位衙役打马吊。

齐二虎一见宋翡醒来,立即喜上眉梢,抱拳作揖:“恭喜恭喜啊,不仅毫发无损,还正式成为大理寺的捕快,当真可喜可賀,可喜可贺啊。”

一个社团老大撞见捕快竟笑得如此愉快?哦,她在做梦。

宋翡冷静地转身、回房、关门,回床上接着睡。可她刚闭上眼,便有人推门进来,坐在床边说:“阿翡,醒了?”

沈骄?宋翡揉揉眼睛,看清他的容貌,接着在他的大腿上掐一把。听他闷哼一声,她确认道:“不是做梦啊。”

沈骄友情提示:“你该掐的是自己的腿。”

宋翡警惕地挪开几寸,与沈骄保持距离,但又想问青龙会的事。可她尚在犹豫如何开口时,沈骄便替她解惑了:“还是我说吧。其实,青龙会是官家帮派,在我朝未立之时,替帝王先祖做过不少事,开国之后,便成为官家窥视江湖的一双眼睛,顺便替大理寺办一点小事。”

小事?不祥的预感在宋翡的心中泛滥,她耐着性子听沈骄说下去:“例如,接受大理寺的委托,处理像你这样多余的捕快。也就是说,青龙会本就不存在贩卖私盐之事,一切只是为了把你打回原州府所寻的正当借口。”

“多余?”宋翡抓住重点。

“是的,多余。”沈骄挠挠鼻尖,有些难以启齿,“今年各州府选拔上来的捕快实在太多了,远远超出大理寺的配置需求,可大理寺又不能随意把符合标准的捕快直接退回去,只得想了这个法子,弄个莫须有的案子,设定时限,堂而皇之地将过往案件侦破率较低的几个捕快筛选排除。你是其中之一。”

虽然宋翡承认自己没破过多少大案,但这番说辞,她岂会轻易相信:“证据呢?”

沈骄拿出一沓微微卷起的油纸,宋翡一眼认出那是她一个多月以来传给上头的所有密信,除此之外,他手里还有一封信。她打开一看,确实是大理寺的文书,文末的印鉴,她最熟悉不过。其中列明此次筛选排除的捕快的名单,最末尾的便是她的大名。

“原本青龙会私盐一事确是无中生有,但半个月前,安州出现私盐,还因此伤了几条人命。根据线报,竟是青龙会内部出了纰漏。于是,寺卿大人命我隐瞒身份进入青龙会,联合齐二虎查明真相。而你并非大理寺捕快,自然不必参与此事。”沈骄终于将这次的事件和盘托出。

太好了!假如齐二虎真没作奸犯科,那么,沈骄既非贼,亦非叛徒!

等等……她的重点好像错了。

整件事的重点不该是她被耍了吗?她像个傻子似的在青龙会里偷偷摸摸了一个月。

宋翡质问道:“既然不必参与,那你们还带我去春臾码头?我去都去了,把真相说说很难吗?”

——害得她把蒙汗药吹得齐二虎一脸。

“我是真的不想带你去,但那时齐二虎跟我说,除非你在私盐一事上有功,否则注定被打回原州府。那么一来,我又很难再见到你了。如今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忍辱负重,更愿意冒死上船,寺卿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允许你留下了。”沈骄说着说着,发觉宋翡的眼神有点异样,于是反复思考方才说错了什么。

“为什么是‘又?”宋翡探究地盯着他。

沈骄挑起眼角,问她:“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记忆上方笼着一块巨大的黑影,宋翡如实地摇了摇头。

沈骄痛心疾首道:“真是绝情啊。”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齐二虎高声道:“衣服还穿着吧?我要进来了!”

8.

一个月后,宋翡因稽查私盐有功,正式加入大理寺,留京任职。

恰逢休沐日,宋翡尚在睡梦中,忽闻门扉下边似乎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起身一瞧,发现有人正艰难地将一张字条往门缝里塞。

宋翡开门一看,惊道:“齐二……会长,你怎么来京城了?”

齐二虎尴尬地笑了笑,索性收起字条,坦言道:“上头让我来商讨安州附近剿匪的事。欸,你看见阿骄了吗?我找他呢。”

宋翡智商在线,自然不信他的鬼话,答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那日,沈骄一句关于“绝情”的控诉后,便被齐二虎叫了出去,自此一去不回。后来再打听,才晓得他被急召回京,目前在京城西郊马场。但这么近的距离,他愣是不肯来见她。

眼见宋翡赌气关门,齐二虎双手死死地扣住门板,着急地往门里挤:“是他怕你担心,让所有人瞒着你。你听我说,从一开始大理寺就催他在青龙会赶你出局,以免耽误正事,但他没听,作为你的上级联络人还欺上瞒下的。他一心护短,只想把你留在京城。”

宋翡的手劲软下来,追问:“什么上级联络人?”

“就是你的‘上头呀。你也不想想,要不是这样,他哪来你那么多密信。”齐二虎敛起袖子擦了擦一头的大汗,“他被罚去西郊马场刷马了,得连刷两个月,其间不得离开。幸亏他缉私盐有功,外加沈侍郎替他求情,否则至少刷上半年。”

宋翡震惊了。沈骄是她的上司!

“还记得你上回来我房里偷东西吗?那回原本是遵照大理寺的意思让你失手被擒,借机把你裁掉,打回原州府。而他作为你的上级联络人,却因为你的一句话,出手帮了你。这是违例,自然要受到惩戒。对了,听说他头一天晚上兴奋过度,把他家有几亩地都一股脑告诉你了,嘿嘿,阿骄他家到底有……喂喂喂,你跑什么呀!”齐二虎扒拉着门框勉强站稳,宋翡又突然站到他的面前,吓得他心惊肉跳,“你、你想怎样!”

“给我听着,以后不许叫他阿骄!”宋翡说罢便走。

入夜,西郊马场。宋翡躲在一棵大树后,眼巴巴地望着那个认真刷马的美男子。

颜若舜华、姿若云岫,一切都是初见的模样。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地方真的很臭。

为了守住女儿家的矜持,宋翡自是不愿主动现身,她只盼沈骄能往这头瞧上一眼。

最终,宋翡被蚊子闹得不行,忍不住拾起一颗小石子,瞄准沈骄的脑袋砸去。谁知他侧身一闪,竟然避过了。

宋翡一个跨步,站到沈骄的正对面:“不就是刷马吗!有什么好瞒的!”

木架上放着一只灯笼,在沈骄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他说:“照你的性子,若是说了,你还不得跑来陪我一起刷马?!你看,现在就是。”

宋翡愣怔着注视这张脸,记忆深处浮起一团熠熠的光,像那日火光中的侧脸,像四年前纷纷扬扬的梨花里,那个在月光下的提灯少年郎。

“想起来了?”沈骄丢了鬃毛刷子,擦净双手,走到她的面前,“四年前,我也是选拔上京的捕快。那时在原州,我的盘缠被抢,是你追出五条街帮我夺回来的。要是没那笔钱,我就错过那次机会了。”

“是你!”宋翡有些羞赧,那天溺水昏得不省人事,醒来后又一时气急,竟没去深想对沈骄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入安州那天,在街头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差点说漏嘴。”

沈骄的话令宋翡愈发羞愧,仿佛自己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渣。她双颊泛红,眼睛闪烁着四处乱瞟,没话找话道:“还有几匹要刷?我很闲……嗯!”

沈骄的唇一触即分,含笑道:“陪着我就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宋翡低着头,直揉手指头。

“你不是嫌臭吗?”沈骄看着大树,抬了抬下巴,“你一直捏着鼻子呢,我都看见了。”

“闭嘴吧你!”宋翡怒瞪一眼,仰头望天。

嗯,今晚的星星很美。

猜你喜欢
青龙会长
小青龙轻轨
情深缘重
为什么仙人掌会长刺
小青龙说“角”
为什么人会长头发
你很快就会长高
青龙现身记
骄傲的小青龙
怎么会长虫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