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关联、研发支出对我国上市公司税收减免的影响

贺雪荣 李 炜

一、引言

现阶段我国经济正处于转型和变革期，各项制度尚未完善，很大程度上仍要借助于政府的力量对市场进行调节。另外，以政治关联为代表的非市场力量发挥着重要作用，政治关联能够便于企业融资，为企业争取税收减免，便于企业进入高壁垒行业等。而另一方面，为了实现产业升级、经济结构调整等战略目标，政府亦会通过制定相关政策标准，给予企业各类税收减免，引导和扶持相关企业的发展。因此，政治关联作为企业的重要关系资源对企业游说政府并谋取税收减免具有重要影响，同时对于企业来说，想获得税收减免也必须在研发支出等政策性指标上做出较多的投入。

二、研究假设的提出

（一）研发支出与企业税收减免

随着我国创新经济战略的推行，我国企业研发水平也在不断提升。目前，我国主要采取税收减免或者政府补助的方式对企业研发支出进行支持和鼓励。政府对企业取得税收减免的资格也有诸多的硬性指标，研发支出便是其中衡量企业创新能力并取得税收减免资格的重要指标。大部分享受政府税收减免的企业，其研发支出的水平达到或者超过政府的相关指标要求。这也表明政府在给予企业税收减免的过程中存在一定的政策倾斜性，特别是地方政府提供的政府补助存在很大政策倾向性。研发支出水平在企业争取税收减免过程中起到关键指标的作用，研发支出水平越高，越能得到政府相关部门的认可，在争取税收减免资格的过程中具有突出的竞争优势。由此提出本文的第一个假设：

假设1：企业获得税收减免与研发支出正相关。

（二）政治关联与企业税收减免

政治关联的存在能够降低企业赢得政府优待政策的难度，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企业争取到享受所得税优惠、政府补助的稀缺资格，提升企业自身的市场竞争力。在研发支出水平相同的情况下，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更可能受到政府的“眷顾”而得到税收减免。由此提出本文的第二个假设：

假设2：政治关联程度越强，企业能够享受的税收减免更多，同时会放大研发支出对税收减免的影响作用。

三、实证设计

（一）选取样本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深市创业板和中小板上市公司2015—2017 年作为样本，其样本的筛选原则为：1.剔除上市前三年都未曾获得税收减免的样本；2.剔除税收减免、研发支出披露不清晰、不完整的样本；3.在取值区间剔除极端值的样本。通过样本筛选，最终得到654 个样本。

本文数据来源：一是根据上市公司招股说明书整理和建立的手工数据库；二是如Wind 数据库等通用数据库。

（二）研究变量定义与模型设计

1.企业税收减免

对于企业而言，税收减免一般被认为是政府在所得税方面给予企业的减免，具体而言，是指符合条件的企业在国家政策范围内享受到的税收减轻或免除的措施。主要可划分为三大类：一是税率优惠，二是税额优惠；三是税基优惠。以上三种方式可以适当减少企业经营的当年或连续几个年度的应纳税所得额。

目前，有关税收减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企业所得税方面，一般采用所得税实际税负（ETR）从侧面来衡量税收减免程度。本文将税收减免定义为政府给予企业的各类减免政策和措施带来的可见的经济利益，包括纳税返还、所得税减免、政府补助和其他税收减免（除企业所得税）的总和，并以税收减免占净利润的百分比来衡量实际税收减免程度。

2.研发支出变量

企业对于研发项目付出的资金、人力、创新及信息等投入归属于研发支出，鉴于客观性与量化标准，本次研究选取资金投入指标衡量上市公司研发支出强度。进而，考虑到研发支出中较大比例为资金支出，资金支出在会计核算上一般计入研发费用，因此，本文选用研发费用占主营业务收入比重指标对企业的研发支出水平及程度进行量化分析。

3.政治关联变量

高管的履历资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企业的政治关联，通过手工整理CSMAR 数据库中关于上市公司高管背景的记录，其中包括董事长或总经理曾在政府担任重要职位，得出本文的政治关联数据。为了确保信息完整性，还根据具有影响力的财经网站披露的信息进行补充。按照上市公司高管曾任的政府职位级别差异开展赋分计算，从而得出其政治关联强度指数（Polcon），并进行自然对数处理。在我国公司治理框架中，企业发展起到关键性影响的因素是董事长和总经理，因此主要通过判断董事长或总经理的背景来衡量企业的政治关联。

4.控制变量

政府为鼓励重点行业的进一步发展，往往在制定税收减免政策时带有较强的行业指向性。考虑到行业因素对企业税收减免的影响，本文控制了行业虚拟变量（Industry）。另外，本文通过资产负债率（Leverage）、资产回报率（ROA）等指标来分析上市公司的基本情况。

5.模型设立

通过背景假设与变量设计，本文构造以下回归模型对文中假设进行查验：

模型1 查验假设1 研发支出对企业税收减免的作用。模型2 是用于假设2 的检验，探讨政治关联、研发支出和税收减免之间的关系。

四、实证分析

（一）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从企业税收减免的描述性统计可以发现，从2015 年到2017 年上市公司中享受税收减免的比重分别为95.56%、97.82%、98.35%，税收减免的平均值分别为761.03、933.63、1271.92，其比重和平均值逐年上升，这表明近几年来上市公司享受税收减免的规模在不断扩大，享受税收减免的数额也在不断上升。不论是从绝对数额还是相对数额来看，税收减免已然成了上市公司经营业绩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改善企业经营数据有重要的作用。同时，大量的税收减免也可以窥见政府对企业的政策支持，尤其对企业研发支出的重视和鼓励。

依照对应年度上市前第三年、上市前第二年、上市前第一年的企业税收减免比例分别为88.84%、94.65%、96.79%，选取的654 个样本中，在上市前三年都普遍享受税收减免政策并且享受的税收减免呈现逐年递增趋势；而税收减免占净利润的比重分别为18.26%、16.69%和14.65%。从以上的统计分析来看，上市公司的净利润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政府财政贡献的。

由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可知，研发支出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别为0.189 和0，这表明不同企业的研发支出差别很大；由中位数和均值的数据可知，企业的研发支出基本不低于3%。政治关联指数的标准差为0.653，这表明部分企业的政治资源比较丰富。但是不同企业政治关联差异性较大，如一些规模较小的中小企业，其高管政治背景较简单，政治关联度较弱。

（二）回归结果分析

根据分析各模型的回归结果。首先，检验研发支出对税收减免的影响。不论是哪个模型，研发支出（Investment）变量在总样本的回归中都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表明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研发支出与企业的税收减免成正比，研发支出是企业争取税收减免的重要筹码。说明研发支出对企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经济价值和战略意义，同时也反映了政府以税收减免的形式支持与鼓励企业研发支出。这一结果支持本文的第一个假设。

从模型2 的回归结果来看，在不考虑制度环境的假设下，政治关联（Polcon）系数在10%水平上为正，政治关联与研发支出的交叉项（Polcon*Investment）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表明政治关联能够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企业税收减免：一方面，企业通过政治关联的途径，直接游说政府争取税收减免；另一方面，政治关联对研发支出有放大的作用，能够通过研发支出间接影响税收减免。

五、结论

企业研发支出对企业税收减免有显著的正影响，研发支出越高，企业享受的税收减免越多；在进一步考虑政治关联的影响后，发现政治关联能够为企业带来更多的税收减免，并能放大研发支出对税收减免的影响作用。

本文在研究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即我国上市公司普遍享受政府税收减免，并且税收减免占企业净利润的比重很大，这表明政府的税收减免有利于企业改善经营数据。这也使得部分上市公司严重依赖政府税收减免，承受较大的税收追缴风险；公司自身的可持续经营能力受到质疑。另外，大量的税收返还、政府补助的随意支出可能不利于地方经济资源的合理配置；税收减免的随意性，缺乏必要的法律约束，为企业“寻租”提供了可能，易于滋生权利腐败。如何规范政府与企业关系，塑造高效政府，规范政府施政行为，是我国经济转型期重要的议题，也值得进一步研究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