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艺术相依为命的人

2019-10-07 12:25欧阳丑宇
参花(上) 2019年10期
关键词:褶皱高原西藏

不久前,终于盼到大成君给我寄来的诗集。一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亲切的中国红和著名书法家洪宝才将军题写的书名:《高原情》,让我瞬间想起了二〇一六年省文学院作家高研班的同学潘大成。然而,这本诗集的名字却引起了我的琢磨:一个关东汉的心灵深处怎么会有一条通往青藏高原的路径?!这也许是我俩身不同乡的缘故。但我相信,大成君一定有一段高原史,有一腔高原情。

我阅读有个习惯,新书到手必先读“序”和“后记”。迫不及待地读完《高原情》的“序”和“后记”,那个熟悉的、不善言辞,常在一角不显山不露水凝神倾听的,在某单位担任要职的潘大成便浮现脑海,我想象着浑身“艺术细菌”的大成君发酵后的夺目光彩。

原来,大成君是吉林省首批援藏干部,《高原情》是大成离开西藏十六年后倾心创作的,这是一项吉林省作家协会重点扶持项目。记录了从二〇〇二年六月到二〇〇四年六月,整整两年的援藏生活。诗集的创作时间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两个月,简直是一气呵成。这不得不让我感到诗人情感的内核在长期地积累、碰撞,到沉淀、升腾的过程中的苦闷、疼痛,酸楚、欣然,以及爆发后的超脱!我禁不住提笔凝神想写点什么,为大成,为《高原情》,为我心神向往的西藏!

大成在《后记》中写道:“援藏是对我心灵的洗礼和震撼,我行走在天路,细数着西藏的故事……”

“有人问我/你喜欢钓鱼吗/那就上萨尔乡吧/那有座桥/叫萨尔桥/桥下有一条河/就是叶如藏布河”(《萨尔桥垂钓》)。

“那年七月/我来日屋/4700米的海拔/听起来有些可怕/此行犹如高原探险/我还是要坚持来看看”(《我来日屋镇是那年七月》)。

“雪山冰川/都是水的变种/西藏最不缺的是水/……朋曲河塞满了石头/那石头好像在水上漂浮着/我多想寻找一棵蒿草/寻找一份生命的寄托”(《几脚桥的风》)。

“不久小院就生长出了一片春色/那青稞可是疯长着/是新生的一处风景/我想起了南木加/想起了这位藏族老兄/他让我心存感激/心生感动”(《我的南木加老兄》)。

没有华丽的辞藻,全书一直以平实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作为底色,在感官可及的镜像中寻找到可以抒发、可以震撼自己的诗意。朴素简单的叙述里蕴藏着喷薄的诗心,浓郁的风情不但从诗行中飘动,而且不断地拓展其作品的艺术空间。品读这样的诗篇,视觉触及的绝不是简单的文字,而是文字背后的大爱和慈悲情怀。

品读大成君诗作时,总有一种感觉始终在强烈地撞击着我,我不知怎样将这种感觉描摹。直觉就是诗人用合理的词语搭配传递出来的:倒退自己的记忆,抚摸曾经的心跳,还原瞬间刻骨的感受和长久铭心的印记。高原,悄然在诗人的内心狂欢!

无论萨尔桥还是日屋镇,

无论几脚桥还是日屋镇,

无论日屋还是南木加,

无论直观还是感悟,一种莫名而强大的激情像一根隐藏的脉搏在韵律的表皮之下不停地跳动,跳动成诗行间牛羊的律动和孤寂的泪水;

像平淡的句子背后强烈刺激纸背的穿透力;

像诗人心灵的影子反差成内在心跳后的狂欢;

像沉默者與灵动的灵魂的对话。

有人说,如果你装满愤怒,眼里一定是些许的乌云。

我要说,如果你感恩生命,心中就是刻骨铭心的忘我。

这是诗人怎样的独自述说啊——

“不是天大地大/而是心里带着伤痛/尽管我几经沉浮/几乎断送了前程/但也不是宿命/即便是浴火重生//我要感谢/高原的雪/高原的山/高原的冰/高原的风/还有高原上的鹰”(《雪山上的雄鹰》)。

由此可以想象大成君在写诗时丰盈的内心和澎湃的激情。西藏,晶莹的自然将你美化,你就烙上了那里人文的影——

慈悲的泉水,从血脉长出;

境界的高远,从心里烘出;

深邃的艺道,从毛孔渗出……

与任何援藏不同,你提起狼毫的笔,蘸上烟墨,把心潜入高原,沉淀成一张弓弩,将心之箭射出地壳。

是呀,只有忍受灵魂重压之后,疼痛和开悟就蕴含着血色的红。

品读《高原情》,我绝不否认自己成了诗人。

这个时代,有时是来不及抒情的,但大成君骨子里却是一个爱自己、爱自然、爱人文、爱境界、爱精神的情种。

因为,不论是谁,只要品读他的诗,都能从其每一行诗句中嗅到情的味道,即便有时是他自己挑战自己。

就这样,一个大爱者,一位一头扎进西藏的人,用蘸满情墨的笔写下忘我。然后,强迫我们静下心来品读,然后与他一起忘我狂欢。

应该说,《高原情》是大成君有代表性的诗集。尽管大成已经收获包括事业、书法等大成果,但我认为,《高原情》肯定是专属大成最重要的艺术“标签”。

“朝圣不是誓言/可以写在纸上/朝圣不是炫耀/也没有必要到处宣扬……他们的手脚是血泡/额头磕成了脓包/浑身是撕裂的痛/但还是风雨无阻/奔向心中的远方”(《踏上朝圣之路》)。

这谁都能看懂,但让你把看到的诗意转述,并不是那么容易。在貌似写实的句子中,形成了对人所承受的折磨与煎熬存在境遇的质疑与应答。结局没有意外——“奔向心中的远方”。于是,我们就心知肚明:诗人肯定是有言外之意的。

作家是要有忍耐力的。

忍耐,是一种承担;忍耐,是一种责任;忍耐,是一种超脱。

作家,不是职业,是事业。把创作作为智慧在畅游,良心便慈悲,便大爱无疆。

作为作家,你相信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飞过。

作为诗人,你是蚌,含沙数载,吐出珍珠,春城便闪耀诗意之光。

秉承高原的性格,便把生命“典当”给了艺术,永不再赎。

经过高原的风一吹,你方寸的黑发就像狼毫的锋,抖落智慧;

经过西藏的光一照,你直直的腰身就像迎春的树,昭显萌动;

经过高原的水一涤,你涩涩的眸就滴进了护眼液,涌动清明;

经过西藏的雨一淋,你烈烈的心跳就像雪中格桑花,感动严冬……

大成君的诗作给我的印象极深,特别是这首《曾经走过的嘉措拉山》,当我读到“忽然一阵狂风/惹怒了这个温柔的天空/在这个夏季/我在风里颤抖/浑身发冷/一览无余的天空/被涂上黑色/当闪电惊雷走进你的时候/总以为是魔鬼作祟”时,我突然想起著名作家苏童的一段话:“写作是打开人性的褶皱、打开自己身体的过程,这个过程无须过多地考虑读者,考虑作品给读者呈现怎样的人性。”

的确,大成君的《曾经走过的嘉措拉山》,不仅仅是在诗行间品咂地域和气候的味道,而是让我们闻到他打开人性褶皱之后的更辽远的人性况味。

这是诗人怎样的头脑?!这诗人额上是怎样的褶皱!

我们完全可以这样假设:诗人额上的褶皱就像我们额头上的抬头纹,目光向上时,褶皱便伪装成老人,低头向下时,褶皱全无,额头似婴儿般的光滑。那些能抓得到、看得着的褶皱都不是真正的抬头纹。真正的诗人额上的褶皱是诗人向未知寻找答案时感叹的涟漪和波澜。水落石出的时候,诗歌就是诗人呕心沥血后彰显骨头的亮相!

孟子曰:“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也。”

大成君便是如此。他集诸多美好于一身,他的书法运笔流转温润而有力度,风雅韵致,炉火纯青。

在书法之美与诗歌之美,人性之美与生命之痛的中间,大成饱受折磨,《高原情》则是这种创作的最好诠释。但这种折磨是值得的,它是文学的使命,是诗歌的义务。因为这种折磨,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对大成未来的写作有更大的期待。

因为,他是一个与艺术相依為命的人。

因为,高原的源头活水必将在大成君,一个汉族人的血脉里流淌。

因为,他无疑是这个时代的很少援藏的诗人之一,一位不可忽略、不会被磨灭的大诗人。

写于己亥年庚午月乙未日二十三点三十分

作者简介:欧阳丑宇,本名刘振远,作品曾荣获中国建设银行40周年行庆文学作品征集唯一一等奖,首届“金都杯”全国散文大奖赛一等奖,“中国诗歌网”月度诗赛两次一等奖、三次二等奖,“夏青杯”首届全国朗诵文本大赛二等奖,入选“冰洁杯”全国十大潜力诗人,第二届“张骞文学奖”小说类一等奖等诸多奖项,并有作品入选《小小说选刊》《中国诗》《中国新锐诗歌精选》《中国实力诗人诗选2017》等多种文集、年选、会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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