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宇
曾有人说,哲学是理性思维的对象,诗是直觉情感的产物。实际上,这种分际说并没有摸到他们的本质。
真、善、美圆满融于哲学之境,也同和于诗。真理之所以为真,也必定圆善,自然也是至美。故真、善、美贯于意境之中。可哲学,亦可诗。
以《诗经》三百篇为例,诗词中有朴实纯真者,有繁华茂盛者,有嘉善赋理者,洋洋大观,“郁郁乎于文”,不一而足。
首篇,《国风·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等句欢快活泼、淋漓尽致地将真善美熔于一炉,让人吟诵风咏而手不释卷。
《诗经》305首诗都是孔子抚琴而一一歌之,所删减而成。就雅俗、韵律、修辞都浑然天成,立一切文学境界之冠。自此以后,“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成为中国文学之魂。也是诗与哲学完美融合的最高典范。
宋代理学大师朱熹,解《五经》,释《四书》,广学博文。正可谓哲理深厚,道德高尚,修养纯洁。其诗作也妙不可胜。例如:
春日
胜日寻芳泗水滨,
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
万紫千红总是春。
Kasuga
Victory finds the surabaya beach,
The boundless scene is new.
I know Dongfeng noodles at leisure,
It's always spring.
观书有感
半亩方塘一鉴开,
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
为有源头活水来。
还有《劝学诗》中“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等。既哲理又诗境,绝句一出,无不沁人心脾,感人至深。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以“境界”为诗眼点评诗词,“隔与不隔”是诗词曼妙的分界线。朱熹的情、景、理、喻融合为一,全然不隔,其妙佳之境绝不输于李唐盛世。
按说,文人骚客吟诗弄画尽情合理。出家僧人以生死为重,参禅顿悟,应当远离诗情画意。
其实不然。唐代诗人贾岛早年出家为僧,号无本,因善作诗被韩愈发现,而数数嘉励之。诗句如《宿山寺》“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绝顶人来少,高松鹤不群。”《题李凝幽居》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也都禅意浓浓,超凡脱俗。
尤其是六祖慧能大师菩提偈: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虽说是偈,但胜似诗。既彰显非凡修行境界,又妙理动人,成千古绝唱。
其后尚有贯休、齐己、皎然、憨山等等。
有一《无尽藏》诗,不知作者为谁,传说是一比丘尼所作,诗韵与境界俱佳:
终日寻春不见春,
芒鞋踏破岭头云。
归来我把梅花嗅,
春在枝头已十分。
每当境界神思冥合一处时,便能灵光闪耀,绝妙佳句便从心中自然流出,成为神来之笔,故可遇而不可求也。
古希腊大哲学家柏拉图著有诸多对话作品,都是哲学思辨的高峰。其逻辑严密、辩证清晰、思想深奥,成就了西方哲学上的一座座高峰。他年轻时是颇有抱负的诗人,写过酒神颂、诗的遐想和悲剧,陈中梅先生在《柏拉图诗学和艺术思想研究》中评价说:
柏拉图对诗和艺术(及技艺)的论述散见在各篇对话里,入点不同,详简不一,有时立论谨慎,有时泼墨如云,虽然很少形成一统到底的中心,但往往深入浅出,匠心独运,于平凡之处兀显新奇。[1](陳中梅《柏拉图诗学和艺术思想研究》,商务印书馆,第9页)。
亚里士多德是诗评名著《诗学》的作者,他的诗艺理论在十九世纪以前一直被西方学者视为金科玉律,由此可见,诗与哲学关系非同一般。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黄克剑先生一辈子致力于中西方哲学研究,用力之深,贯通之广,令学人为之钦佩。在其新书《学以致道》中常常流露佳妙诗作,请看:
红柳
寂寞沙锤生柳榛,
绿衣紫茎绝涯垠。
根深唯接天山水。
风劲方知大漠魂。
沙枣(桂香柳)
银枝翠叶起沙荒,
素蕊轻妆贻桂香。
不看天山千仞雪。
错将北国做南乡。
望江南·春游
春未了,云断月如钩。曲柳但为渔火舞,暮江常伴笛声流,烟浦几洄游?
犹记得,趁水放轻舟。四野夭乔携万籁,一湖潋滟弄千柔,诗酒亦仙俦。
有人评价:诗是神赐的“愉悦”,诗是技巧的“产儿”,诗是哲学的对手,诗是寻求真理的手段。
此说以王国维先生眼光境界论,犹有隔膜。应看成:诗哲非技巧,诗哲无相对,诗哲寓真意,诗哲通性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