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湿地：申遗之后更需保护好

文 贺震

申遗成功之后，这片湿地成为世界共同的遗产、人类共同的财富，保护的责任更重了，更需要加强这片湿地的保护。要避免重蹈一些自然保护区和风景名胜区过度开发、超载旅游导致生态破坏，最后不得不关门谢客的覆辙。

“盐城通过！”

北京时间7月5日，在阿塞拜疆首都巴库召开的第43届世界遗产大会上，随着一声槌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审议通过将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一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这块位于江苏盐城的黄海自然湿地，成为江苏首个世界自然遗产、我国第54处世界遗产，填补了我国滨海湿地类型遗产空白，成为全球第二块潮间带湿地遗产。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位于江苏盐城的这片黄海自然湿地，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潮间带滩涂，是东亚—澳大利西亚鸟类通道上的重要驿站，连接着20多个国家的鸟类种群的迁徙路线，是全球鸟类迁徙最重要的驿站之一，是我国面积最大、西太平洋保存最完整的海涂湿地自然保护区。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栖息着680种脊椎动物，包括400多种鸟类、200多种鱼类和多种两栖动物、爬行动物。这里是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的天堂，丹顶鹤翩翩起舞、麋鹿呦呦鸣叫、极危物种勺嘴鹬自在漫步。

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一期）总面积18.64万公顷，地跨响水、滨海、射阳、大丰、东台五县（市），全部位于地级盐城市。世界自然保护联盟评估报告表明，在整个东亚—澳大利西亚迁徙路线，16处潮间带水鸟生物多样性关键区域中，有7处位于黄渤海区域，盐城黄海湿地是其中面积最大、重要性最高的一块。

因此，黄（渤）海候鸟栖息地是珍稀濒危候鸟不可替代的自然栖息地。鉴于这块湿地在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中的重要地位，世界保护大会分别于2012年和2016年达成了“加强黄海生态区湿地保护”的决议。

对于这块湿地的生态保护价值，江苏省政府和环保部门早就有着充分的认识，并在20世纪80年代建立专门机构进行保护。

1983年2月，江苏省政府批准建立“江苏省盐城地区省级沿海滩涂珍禽自然保护区”，对丹顶鹤等珍稀野生动物及其赖以生存的滩涂湿地生态系统进行重点保护。1984年10月，保护区管理处正式成立。1992年10月，经国务院批准晋升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更名为“江苏盐城国家级珍禽自然保护区”。2007年2月，经国务院批准，调整保护区范围，并更名为“江苏盐城湿地珍禽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1992年11月，该保护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物圈委员会协调理事会批准为生物圈保护区，并纳入“世界生物圈保护区网络”。1996年4月，成为“东北亚鹤类保护网络”成员。1999年11月，成为“东亚—澳大利亚涉禽迁徙网络”成员。2002年1月，被列入“拉姆萨尔国际重要湿地”名录。今年7月，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

“有一个女孩，她曾经来过”

从1983年建立省级自然保护区开始，几代保护区人尽力守护着盐城湿地珍禽自然保护区这片滩涂。徐秀娟烈士就是他们中的杰出代表。

“走过那片芦苇坡，

你可曾听说，

有一个女孩，

她曾经来过……”

相信许多人都听过这首歌。优美而饱含忧伤的旋律，讲述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歌曲《一个真实的故事》是人们为“中国第一位驯鹤姑娘”徐秀娟烈士树立的另一种形式的纪念碑。

丹顶鹤在江苏盐城湿地珍禽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嬉戏。CNSphoto供图

1964年10月16日，徐秀娟出生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一个满族渔民家庭。这个家庭是一个养鹤世家。徐秀娟的父亲是扎龙保护区的一位鹤类保护工程师，妈妈也曾在扎龙保护区养鹤10年。徐秀娟小时候常帮着父母喂小鹤，潜移默化中也爱上了丹顶鹤。

1981年，因就学的高中停办，17岁的徐秀娟到扎龙自然保护区和爸爸一起养鹤、驯鹤。她很快就掌握了丹顶鹤、白枕鹤、衰羽鹤等珍禽饲养、放牧、繁殖、孵化、育雏的全套技术，她饲养的幼鹤成活率达到100%。为此，扎龙保护区的孵鹤、养鹤、驯鹤技术开始蜚声中外。国际鹤类基金会主席乔治·阿其波前往参观后连称OK！徐秀娟也被影视界、新闻界所关注，称她为“中国第一位驯鹤姑娘”。

1984年，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系的几位教授到保护区进行科学考察时，发现了徐秀娟这位年轻的人才，并建议她到林大进修，以期在鹤类保护事业中作出更大的贡献。次年3月，徐秀娟自费到东北林业大学学习，并把两年的学业压缩在一年半内完成。

1986年5月，从东北林业大学进修结业的徐秀娟接到盐城自然保护区的邀请。盐城和扎龙，两个自然保护区一南一北遥相呼应。盐城保护区由于刚成立不久，人才紧缺。如果能引进人才，建立一个不迁徙的丹顶鹤野外种群，那将是一个重大突破。

为了事业的发展，徐秀娟说服家人，离开了她所熟悉的齐齐哈尔扎龙保护区，带着三枚鹤蛋不远万里，只身南下，来到盐城保护区创办驯鹤场。三只鹤蛋意味着三只未来的小鹤，这是徐秀娟带给盐城保护区的一份礼物。

在盐城，徐秀娟所学的知识找到了充分施展的舞台，才干得到充分发挥，她为在丹顶鹤越冬地建立不迁徙的野生种群作出了独到的贡献。经过徐秀娟的精心照料，那三枚鹤蛋孵出了三只雏鹤，并在出生83天时展翅飞向了蓝天。三枚鹤蛋的孵化，标志着她破解了丹顶鹤在低纬度越冬区孵化成功的世界级难题。

这一年，徐秀娟被评为保护区先进工作者，被吸收为江苏省动物协会会员，获得市环保局颁发的科技奖，撰写的论文《越冬地丹顶鹤的半散放饲养》在第三次全国鹤类保护会议上宣读后，受到与会专家的肯定与好评。

养鹤是保护区颇富技术含量又最累人的活。徐秀娟担水、配食、喂鹤、放鹤、清扫鹤舍、诊治护理病鹤，样样干得都十分出色，她单独饲养的幼鹤成活率达到100%。经过驯化的小鹤能听人指挥跳舞、飞翔。国家领导人来保护区视察，曾观看徐秀娟的驯鹤表演，保护区的驯鹤技术也随之闻名中外。

1987年9月17日，徐秀娟为寻找飞失的人工饲养的珍禽白天鹅，不幸溺水牺牲，把年仅23岁的如花生命奉献给了祖国的自然保护事业。9月23日追悼会那天，保护区管理处附近上千名群众闻讯赶来为她送行。人们用这种最普通的方式，肯定了徐秀娟来这里一年零四个月的工作，对她呕心沥血为之献身的事业表示了崇敬。

为了表彰徐秀娟的事迹，江苏省人民政府追认她为革命烈士。盐城和扎龙自然保护区分别修建了纪念馆、纪念碑，宣传她的事迹，激发人们热爱自然、保护野生动物，与自然和谐相处。著名书法家武中奇题字颂其为“鹤魂”。艺术家以她的事迹谱写的歌曲《一个真实的故事》被广泛传唱。

徐秀娟在盐城保护区工作期间写下的纪事写景散文《灰椋鸟》，还被选为江苏教育版小学语文课本。这篇课文，让更多的孩子了解了这位为自然保护区事业而献身的大姐姐。

在盐城保护区徐秀娟事迹陈列室，我见到大量徐秀娟生前的工作照片，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忠告每一个来访者：爱护自然，保护珍禽！恍惚间，我仿佛觉得照片中的她与她周围飞翔的仙鹤已融为一体，她不就是不死的“鹤魂”吗！

申遗之后，更需保护好

当年徐秀娟牺牲时，保护区成千上万亩的滩涂沼泽地，长满了芦苇、盐蒿，寂寂无名，人迹罕至，是十分理想的丹顶鹤栖息地和鸟类的天堂。当然，那时保护区的工作条件也非常恶劣。

经过当地政府和一代代保护区人的辛勤努力，几十年后的今天，保护区的道路交通、生活保障、科研及科普宣传、管护条件，都有了很大改善。与此同时，保护区也有了很大的知名度，成为了盐城招商引资和发展旅游的一块金字招牌。

7月5日，在第43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一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确定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时，整个盐城市，从政府到民间，无不欢欣鼓舞。因为这块湿地全部位于盐城行政区域内，这是国际权威组织对当地几十年来悉心保护的最大肯定。列入世遗名单，无疑进一步提高了盐城市的知名度和美誉度，为盐城下一步发展提供新的契机。

7月10日，即在全部位于盐城的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一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第5天，盐城召开全市旅游发展大会，明确提出要用好“世遗”金字招牌，做好“生态+旅游”文章。市委主要领导提出，要努力把盐城建成国家生态湿地特色旅游目的地和长三角生态旅游康养基地，推动盐城旅游业高质量发展，让广大群众拥有更多获得感和幸福感。

说实话，作为一位生态环境保护工作者，笔者闻知此消息，不由得隐隐地担忧。

黄（渤）海候鸟栖息地位于经济较发达、人口稠密的江苏省，离上海、南京、杭州、苏州、无锡、常州、扬州、南通等城市很近，旅游人口众多，如果游客蜂拥而至，则无疑会对湿地沿海保护构成威胁。许多景区都曾经历游客过载、生态破坏、关门谢客的弯路，如果把握不好保护与利用的平衡，保护区在开展生态旅游的问题上会不会重蹈前车之辙？这不由得让人担心。

近年来，盐城先后荣获“最美中国·特色魅力旅游目的地城市”“中国十佳绿色生态旅游城市”“中国特色乡村旅游目的地品牌”等称号，知名度和美誉度与日俱增，旅游业呈现爆发式增长。

申遗成功是保护发展的新起点。申遗成功之后，这片湿地成为世界共同的遗产、人类共同的财富，保护的责任更重了，更需要加强这片湿地的保护。要避免重蹈一些自然保护区和风景名胜区过度开发、超载旅游导致生态破坏，最后不得不关门谢客的覆辙。要正确处理保护与开发的关系，适度控制旅游规模，不与动物争湿地，不与未来抢资源，使这片湿地过去、现在、将来一直都是丹顶鹤等珍禽栖息的理想“天堂”，永葆人与自然和谐的格局，永葆滩涂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