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
徐州
绿波无痕,一条大河从此贯穿南北
四野澄明,五省的道路在这里通达东西
徐州,一座烽烟里裹着战火的都城
大彭氏国的影子西楚霸王的英姿
无论遗留也无论是否消失
皆在一张张引以为荣的面孔上嘹亮
平原易野,在江苏的最北部扼守
以无法选择的地理位置延续记忆
徐州,一座浮于淮泗,达于河的城市
北国锁钥也好南国门户也好
一艘艘过往的帆船渐行渐远
依水而生的铁汉,也因水满怀柔情
众鸟高飞,汉家的时光在陵阙上静止
龙争虎斗的故事最终淹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徐州,一座被称为东方雅典的城邑
华夏九州之一的古称依旧熠熠生辉
温带的季风里陇海线与京沪线横通竖贯
把6000余年的灿烂文化如花香带到远方
宿迁
从下相到钟吾
熟悉的古国已经在我的耳朵里
磨起了层层老茧
轻轻一吹便发出韵味无穷的乡音
我知道这地方留不住掩余或者烛庸
历史的散页里只有不断回放的故事
回放成折断的箭簇或者碳化的骨头
生命是脆弱的脆得不容想像
脆得如埋没在城墙下的破砖碎瓦
宿迁,一个有着水城之称的古老新城
盛产酒盛产浑身是胆的威猛汉子
一经酒便豪情四溢壮志不用言表
盛产多情的水和性格刚烈的女子
一曲和歌令爱情千回百转经久不息
我们一水相隔拥有着同一条大河
不用驾车也不用跨马徐徐而行
堤岸上泛起的水花便是抵达
便是我们共同使用的方言
淮安
南来的船北去的马那些被一再讲述的情节
让这片漂浮的土地突然变得异常厚重
秦汉的枢纽隋唐的漕运以及两宋的桨声
在沉积的泥土中偶尔发出一两声木头的喘息
元也好明也好清也好所有的兴衰都将过去
过去成一座城市的记忆或者抹不去的伤疤
或者成为壮丽诗篇中的不能忽略的细节
被过去被现在被将来读成书读成画读成代码
北门桥镇淮楼或者总督漕运公署遗址
被水清洗被水磨砺或者被水淹没
成为文化成为风景或者成为泥土的一个部分
成为这座有着中国运河之都的城市文明
韩信故里吴承恩故居或者周恩来故居
无法一一细数的古迹或者文人华章
在依旧泛着清波的里运河水中闪闪发光
那是令行者伫足的光芒令世界回首的光芒
淮安,我曾站在横贯两市六县的苏北灌溉总渠
看大运河从水上通过看淮河由从此入海入江
看长长的货轮在铿锵的动力中逐浪南北
宽阔的视野里有拖船有鹭鸟有纷杂的人声
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打情骂俏无所顾忌
当年的画舫在夜晚也该是这样的光景吧
买酒的宾客在小舟的起伏中醉生梦死
忘记归家忘记岁月把自己当作一个神仙
扬州
从春秋开始到隋唐到明清到我抵达的今天
一条邗沟引出的大河不经意流成了世界的遗产
流成了扬州飞翔的翅膀俯视天下文明
让我所有试图解读的文字如羽毛纷披
一张张帆影从广陵从江都从维扬的上空飘过
那些步行的人打马的人乘轿的人甚至骑鹤的人
卸下了腰间的盘缠卸下了内心的理想甚至卸下了肉身
在一首孤篇压全唐的诗歌里慢慢隐去
当年的二十四桥是否消失在颓圮的荒烟衰草里
花不掩饰木不掩饰水不掩饰月也不加掩饰
依旧以当年的明亮照着玉人曾经教吹箫的地方
以风的呜咽诉说柔情诉说相思诉说不便示人的心事
十年一觉只是为了一个属于扬州的梦么
刘胥的土丘杨广的土丘石涛的土丘汪中的土丘
浩浩荡荡的时光之水从这片土地上流过
最好的墓田和最想死在这里的人一样不见踪迹
扬州,再灿烂的琼花也终将经历绽放和凋萎
大运河你是我看到的一条最具生命力的水
那些起伏的身影让我看人民的力量
在中国版图上纵贯南北力透纸背
镇江
或者是京口与瓜洲之间的那段水流
把春风与江南岸的故事持续不断地回荡
在我心灵的墙壁上结成诱惑的茧
层层裹裹擠不进可以揭开的目光
只盼有朝一日在此泊船在此蛹化成蝶
或者是西津渡前金山寺边的点点白帆
在张祜的诗句里潮起潮落的星火
一眼千年的步道上既有原初的泥土
也有铺自唐宋元明清的石头以及砖块
风不问东西吹南吹北吹得自由自在
或者是长江与大运河交汇生出的撞击
一行行洗过的句子里青山秀美风景如画
云台阁默立着多景楼默立着古炮台默立着
三山不语惟风铃轻叩祈祷众生安平
水不择细流入江入河与湖海共涛声
镇江,一座连接大江南北的漕运咽喉长江天堑
也许我该对你说些什么或者发出赞叹
新二十四景里有悠悠塔影有钟磬声声
可我只是一条游在钵中的小鱼偶尔甩甩尾巴
无法令漫过金山寺的大水对我发出回应
常州
他们说被大运河由西自东穿城而过的常州
是三吴重镇八邑名都,有三千两百多年历史
如椽的大笔划过春秋淹城划过毗陵驿划过舣舟亭
一段段离水很近的文字突然哗哗流动
流动成一条条小船的模样左呼右唤
流动成河水中碰撞的房子低肘高肩
他们说我要在清选过的目光里学会遗忘
遗忘河水灯火更替的人群变幻的建筑
在一張张镜头里创造过的一个又一个奇迹
然后在来往的车流里想起当地的诗人
想起举着酒杯拥抱的过程重新开始记忆
想起共同踩过的小路谈过的话题激情四溢
他们说天宁禅寺的钟声还是当年的音符
南朝齐梁故里的泥土依旧不改曾经的气息
延陵毗陵晋陵南兰陵那些当年用过的名字
在各自的时代有着各自丰富的意义
我站在祖辈的时光里看着如斯的逝者
像执著的流水把风一次次拆分又一次次组合
无锡
穿过五月穿过梁溪区穿过南长街
我在清名桥的夜色里看水
看水中流去的南朝四百八十寺
临水的酒吧晃动红色的灯影晃动
一群群的人结伴而行在河水中喧哗
扰得河水不停地泛起波纹
古运河的古是最初穿过城市的古
是一支漾动着月光的谣曲
是阿烦的二胡在深远中宁静
我曾一个人沿着河道走了许久
两岸的黑瓦白墙和石头对我不闻不问
敞开的水面上漂着我听不懂的吴语
惠山古镇的橹声有着熟悉的平仄
粗大的榕树在河水的上空枝臂相拥
或许相互间说了些情投意合的细语
弄得整个河面都有了春心萌动的感觉
我本是个出门不识方向的人,在无锡
我曾面南背北地看着东林书院一想半天
苏州
一座城让水以浸润的姿势穿过
让穿城而过的流水成为墙成为街巷
成为睡眠的枕头成为梦中的音符
一座城让园林以最美的建筑成就经典
让木秀于林让石透于玉让竹翠让荷香
让一切自然的事物成为艺术成为瑰宝
这或许就是从人间步入天堂的路径
每个人都可以过来走走像回家的样子
像所有分享者的样子在陶醉中记录和遗忘
一座城可以让我记住沧浪之水寒山之寺
我便觉得值了,夜半的客船上除了钟声
还有什么可以用渔火的方式唤醒我这颗不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