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二

曲文学

苟二从劳改队一回来，发觉村里什么都变了。老婆带着孩子跟人跑了，仅有的三间土坯房也换了主人。苟二心里一阵凄凉，最后是堂兄收留了他。堂兄家开了个小卖店，苟二白天负责进货，晚上负责看店，算是找到落脚的地方。

这天深夜，店里进来一胖一瘦两个小伙子。其中的胖子先说来点吃的，就点了火腿肠花生米之类的吃食，又要了一瓶白酒。这俩人也没拿他们自己当外人，要来一个炕桌，盘腿坐下。喝着喝着，瘦子一指苟二，说老兄一起喝点？苟二正好上了酒瘾，说了句喝点就喝点。三个人像是老朋友，盘腿打坐，越喝越近乎，结果一瓶白酒没够，又喝了第二瓶。

瘦子抢先结了账，两人摇摇晃晃离开小卖店。苟二也有点晕乎，一头拱到炕上呼呼大睡。

次日起床，苟二一摸衣兜，变了脸色，手机没了。苟二想起昨晚那俩小伙子，越想越憋气。打了一辈子雁，最终还是被雁鹐了眼睛。苟二正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门口进来俩穿制服的警察。苟二身上一激灵。打了七年劳改，他一见到警察就想立正，就想说报告政府。可苟二定了定神，最终没有立正也没说报告政府。这里不是劳改队，这里是他堂兄家的小卖店。

昨晚出了案子，是大案，抢劫杀人。俩警察过来路访排查，问苟二昨晚是否发现形迹可疑人员过来买东西。苟二的嘴张得多大，可瞬间硬是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苟二倒吸一口凉气。抢劫杀人？案子可是不小！

茍二晃了晃脑袋。昨晚那俩人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可苟二不敢说出来。他心里清楚，自己是沾了腥味的人，何况昨晚还陪人家一起喝的酒，如果真是他们作的案，自己也难逃干系。

警察临走时叮嘱苟二发现线索一定及时上报，还留下联系电话。

晚上苟二看到电视屏幕上打出的滚动字幕：某村附近发生一起特大抢劫杀人案，公安机关征集破案线索，对提供线索破案有功人员奖励人民币五万元。苟二心头一振。五万元，对他苟二来说不是小数目。他还想重振家业，可眼下没有创业资金……

苟二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来到刑警队。刑警队很重视苟二提供的线索。警察给他倒茶水，上好烟，中午还带他到饭店吃饭。警察这么善待他，感动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下午，苟二打着饱嗝跟专家描述那两个小伙子的体貌特征。专家边听边画像，一个劲儿问苟二还有什么地方画的不像。眼见着两个嫌疑人的形象在专家笔下活生生展示出来。

末了，警察一扬手，让苟二先回去。苟二出了门，转身又回来，吞吞吐吐，说还有一个情况想反映，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警察说，有话就尽管说，只要根据你提供的线索破了案，我们就奖励你。

本来苟二不想提丢手机的事，自己打牙往肚里咽吧。可苟二立功心切，万一对破案有所帮助呢？如果案子能破，自己的手机或许能失而复得。苟二咬咬牙，说，自己的手机被人家顺手牵羊偷走了，自己也是受害者。

警察一拍大腿，这个你倒早说呀，这条线索至关重要。

苟二把手机的牌子及号码告诉了警察。

苟二从刑警队出来，心想着案子如果真的能破，他就能得到五万元奖金;有了这五万元，他就可以投资做点小买卖。他再也不想重操旧业，提心吊胆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警方很快破了案。苟二从电视新闻上看到警察押解嫌疑人的镜头，果然是那两个小伙子。这两个可恶的家伙！苟二恨不得对着电视屏幕揍上几拳。警方是通过苟二提供的手机号码破的案。警方给那个号码上了监控定了位，嫌疑人才得以落网。专家的画像在抓捕人犯时更是起到关键性作用。

苟二心里发痒，怎么没人给他发奖金呢？苟二满脑子被这个疑问占据着。

苟二终于接到去刑警队的通知。他喜忧参半。

苟二见到他丢失的那部手机。警察问，是你丢的那部手机吗？苟二说，正是。警察虎起脸，又问，手机被追回来了，可我们想知道，你这手机是从哪买的，有发票吗？这款手机价值一万多元，你刚被释放，哪来的钱？

苟二一下子瘫在椅子上……偌大个抢劫杀人案警察都给破了，几天前，自己在县城超市偷窃顾客手机的事怎能狡赖得过。没等警察亮出手铐，苟二的双手习惯性向前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