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穿裤子 不穿裙子

董慧

摄影师：刘小诚

“我最爱去的唱片店，昨天是她的最后一天，曾经让我陶醉的碎片，全都散落在街边。我最爱去的书店，她也没撑过这个夏天，回忆文字流淌着怀念，可是已没什么好怀念……”当彭磊唱出第一句歌词，我就觉得有啦！不仅冠军有啦，而且他曾经的希望都会有啦。对于有“灭霸”之称的我，特别害怕消失这个词，因为一个夏天我爱吃的串店、常去泡的咖啡店，甚至每天等车的公交站牌，都会一眨眼灰飞烟灭。所以，我害怕听到“最后一天”、“没撑过”这类的敏感词，但是当听到彭磊把它们唱出来，我又觉得是极好的，没有那么伤心。

2019年，《乐队的夏天》邀请新裤子参加节目。后来节目组采访彭磊，问他为什么愿意来，他说因为编导告诉他“只要参加节目，就至少能涨到100万粉丝”。当时新裤子的微博粉丝只有4万，现在，过了110万。31支乐队参赛，新裤子唱到了最后的最后，拿下第一，当之无愧。

决赛唱的这首《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细细听了remix版，背景音居然有倒啤酒的咕咕声、街市的嘈杂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手机拨号的嘟嘟声、开门哐的一声、飞机降落的声音、广播里的午夜新闻、iPhone消息提示音、闹钟声、地铁站提示音、电子切割机的声音、电子噪音、游戲背景音……这简直就是青春交响曲。

新裤子的彭磊于我是熟悉的陌生人，我们从未谋面，但是每次和别人谈论他和他乐队的时候，从未陌生和生疏。作为当年推出包括新裤子在内一众乐队的《北京新声》时代，《北京青年》周刊可谓是重要的阵地。那时候编辑部写房地产的编辑是中国著名乐评人，跑口记者如今是行走的民谣编年史，还有类似我这种给乐队在草莓音乐节穿上BU RBERRY的时尚编辑。

“想为每一个我喜欢过十年以上的摇滚乐队写一份详细系统的‘说明书，这次是新裤子。我不是网红乐评人，7000多字熬了好几晚上也没人家那种写100个字的看的人多。希望彭磊没拉黑我，但不敢测试。”那位行走的民谣编年史前同事夏至那天跟我“抱怨”，“乐队的夏天”把她整得写稿子胳膊都粘在桌子上了。后知后觉的我还纳闷，哪支乐队这么不让人省心，大热天不去南法度假，瞎折腾啥？！后来知道，原来这个夏天是新裤子的季节。就算各大时尚公号怎么上新各种裙子，都没能阻挡新裤子这条穿了十多年的裤子成为爆款。

新裤子在取名字之初，早已透露出一股抵抗乏味的劲儿。1997年签到摩登天空的时候，沈黎晖说这个名字得改，改一个容易宣传的名字。想了几个，最后觉得“新裤子”这个名字比较好。首先有一个“新”字，当时彭磊特别喜欢的一个乐队是New Order。自打那会儿起，这股青春期荷尔蒙不断延续，打破着人们眼中的种种期待。

2017年11月16日，《中国新浪潮新裤子20周年展》开展。全面回顾新裤子20年，集中展示了综合艺术家彭磊和庞宽在音乐、绘画、视频、设计、时尚、装置等各艺术类别的作品。就像“坏蛋调频”创始人王硕说的那样，“乐队分两种，一种叫乐队，另外一个，叫新裤子”。彭磊是那种觉得压力越大，过得越差，作品就会越好的人。2018年，《最后的乐队》歌词中“那些艺术家并不伟大，他们只为讨你欢心”，背后透露着新裤子创作时的焦虑与挣扎。《最后的乐队》讲的音乐人的中年危机，彭磊觉得四十岁的人还要为十几岁的人服务，不太健康，有点难过。彭磊把难过和自嘲写到了歌里：“那些艺术家并不伟大，他们只为讨你欢心。”

大概新裤子的粉丝会以为《最后的乐队》指的就是新裤子，谈到这首歌的创作，新裤子解释“乐队”不是指新裤子自己，而是指坚持玩乐队这代人，大家还在继续演出，希望凭借这首歌让更多人关注中国摇滚乐。

“目前为止，这是一次让我热泪盈眶两次的表演，很多摇滚音乐人就像花火！”实在抗不住自己的偶像李健“老泪纵横”听新裤子的画面，在场景时代歌手李健的微博成为了我走进“乐队的夏天”的超级入口。那一天也是夏至。

“我们对汪峰的歌一直不太了解，对花火也没什么感觉。编曲也一直在调整，排练在继续，压力在累积。到了最后真的感到了歌中烦恼无助但无法解决的无力感。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爆发。”没有俗套的致敬，只因没有感觉而爆发，让从来没当过第一的彭磊，当了一次第一。

于是，这个夏天，因为不穿裙子只穿裤子，被记住。

重慧

物质狂的精神世界她为她自己码字，如果她自己不看，她也就不写啦。这是她的秘密战斗，在文字中她按照自己想象的样子重生。如果她将这种想象化为现实，那她也将喜欢她字的人带入了一种未知的现实。这是支撑她每周写这个专栏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