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臣《夜火车》中人物关系的对立和失落

李淼

摘  要：《夜火车》中的主人公陈木年因与其父母、室友、恋人的对立以及失去他曾拥有的统一关系被迫出走，本文通过具体分析陈木年与他人关系的对立和失落，揭示了陈木年出走的真实原因及当下青年出走情结的形成过程。

关键词：《夜火车》;人物关系;对立;失落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4-0-02

《夜火车》是徐则臣2012年出版的一部長篇小说。大四学生陈木年一直渴望“出走”，毕业前为跟家里要钱乘火车出游，编造了“杀人”的谎言，最终险被学校开除。在教授沈静白的“帮助”下，陈木年留校做了一名临时工，但被扣留毕业证、学位证。最后，陈木年得知自己竟是一直敬仰的恩师沈静白的一枚学术棋子，偶像倒塌了，信仰破灭了，混乱中，陈木年失手杀了企图凌辱秦可的魏鸣，然后开始乘夜火车逃亡……

现实中很多人都有出走的情结，或是对未知方向的好奇、探求，或是对当下境遇的不满、厌倦，而陈木年的出走则与此不同，陈木年的出走是在自身与周遭对立的情境下产生的。如结构主义二元对立原则所认为的，一个完整的结构中是可以找到两个对立的基本元素的，这两个元素构成结构内部的各种关系。在陈木年的世界中，他与任何一个其他人物（元素）都是对立的，并且已无法再构成统一关系，所以他只能出走。而这一出走与他心中理想的出走已截然不同。

一、陈木年与其他人物关系的对立

1.陈木年与父母的对立

陈木年的父亲是蹬人力三轮的，他的职业和遭遇让他对司机这一身份深恶痛绝。因此当他第一次听到陈木年说他长大以后要做卡车司机时，他上来就给了陈木年一个耳光。他希望陈木年能争气，能够成大器，所以他接受不了陈木年平凡的梦想。因为父亲的耳光，陈木年当卡车司机的梦想再没有提过，直到去外地看病第一次坐了火车，成为一名卡车司机的梦想被乘夜火车取代。大学毕业时，陈木年乘夜火车出走的想法又活跃起来。陈木年的父亲曾许诺只要陈木年考上研究生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但事实上父亲食言了，并且认为陈木年出走远行是糟蹋家里的钱。于是才有了戏剧性的陈木年回家欺骗父母杀了人需要钱逃命。以上不难看出，小时候的梦想拥有者和梦想打破者，长大后的心愿拥有者和心愿打破者，再到后来父亲代替陈木年去派出所自首，计划者和打破者，陈木年与父亲是对立的。

至于陈木年的母亲，虽然小说文本对其描写没有像对陈木年的父亲描写一样具体鲜明，但读者还是可以感受到母亲是站在父亲一边的，这在她跟父亲一起去派出所替陈木年自首就可以看出。陈木年与其父亲对立，其母与其父统一，那其母也势必与陈木年是对立的。

2.陈木年与室友的对立

（1）与室友魏鸣的对立

魏鸣跟陈木年是大学同学，研究生毕业后留校，教理科生的大学语文，还兼中文系的团总支书记。魏鸣留校不是因为他有多出色，而是因为他没有犯过错误，校领导挑不出毛病。这点与陈木年完全不同。陈木年是中文系的大才子，在老师眼中十分优秀，可也任性妄为，自己编造了“杀人事件”，所以被扣留双证只能在学校做一个临时工。不同的地位和境遇导致二人对同一事情的看法不同，这是陈木年与魏鸣对立的先决条件，但更重要的是二人都喜欢同一个女生，爱情使陈木年和魏鸣彻底对立并摧毁了两个年轻的生命。

魏鸣利用陈木年摆脱了钟晓铃的纠缠，后又发现陈木年与秦可出现嫌隙开始追求秦可，最终在企图强暴秦可时被陈木年刺死。生与死本身就是终极对立的两个方面，陈木年和魏鸣从境遇的对立，到关系对立，最终到生存状态的对立，二人可以说一直都是对立的，不过这种对立只是陈木年与同事对立的一部分，因为与陈木年对立的同事不只魏鸣，还有宋权。

（2）与室友宋权（小日本）的对立

宋权与陈木年对立也是因为爱情。陈木年陪同宋权相亲却意外获得宋权相亲对象“李玟”的青睐，因此宋权“怀恨在心”。陈木年在面对秦可主动示爱的时候临阵退缩，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所以他去了花街嫖妓，小日本却将此事告诉了秦可。如陈木年所说，他其实是无辜的，他没有主动去破坏小日本的爱情，而小日本却破坏了他的感情世界，导致他与秦可关系的失衡。但追根溯源，去花街确实是陈木年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迫他，就像他没有办法回答小日本的反问一样，他为什么不敢在秦可面前承认自己去了花街嫖妓，原因就是秦可和他也是对立的。

3.陈木年与秦可对立

陈木年和秦可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陈木年比秦可大三岁，两人先后考到同一所大学。但因为陈木年对感情愚钝，秦可对他感到失望而投向了仇步云的怀抱，结果秦可怀孕，继而大出血轰动校园。陈木年喜欢秦可但羞于表达，秦可转投他人怀抱，却抱憾而终。即使二人的感情关系在最初之时是统一的，互相喜欢，但因为各自的原因最终产生对立的矛盾。直到秦可休学两年，陈木年也因虚拟“杀人事件”被扣留双证做了学校的临时工，两人才又熟络起来。但熟络起来的二人还是没有打破对立成功在一起。因为陈木年对火车的痴迷，在城市通火车那天他忘我地追着火车跑了出去将秦可一人留在了站台上。他这一举动让秦可既不解又怀疑，怀疑他有什么问题。再到后来秦可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他却临阵退缩，反而去了花街嫖妓。虽然陈木年有自己的苦衷和疑虑，可是他的一系列举动伤害了秦可作为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心。所以秦可开始彻底无视他，反而和魏鸣热络起来。于是才有了陈木年刺死魏鸣这样的结局。

虽然结局陈木年与秦可互述衷肠表白了心迹，但代价是陈木年做出了刺死魏鸣这一可怕的行为，这一行为将导致即使他与秦可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但最终还是不能在一起。因为二人之前对立所造成后果的严重性已不能为最终这一点点的统一而弥补和改变。所以陈木年只能出走，而这一出走，又开始了他与秦可另一意义上的对立。

二、统一关系的失落

小说中陈木年并不是与所有人都是对立的，可以说他也有与他统一的朋友、老师。只不过最终所有的统一关系都失落了。这些失落的统一关系包括许如竹去世、金小异去世、沈静白真实面貌曝光。

1.许如竹离世

许如竹是陈木年被分配到学校花房后遇到的花房工人，他原本也是学校的老师，同样对火车很有兴趣，是陈木年的忘年交。许如竹在很大意义上缓解了陈木年在花房工作的孤寂和无聊，且给出了陈木年一些頗具实质性意义的帮助。这一点在学校发放陈木年双证事情上表现得十分明显。在许如竹爱人骆雨禾的葬礼上，许如竹对沈静白说不要太为难陈木年，于是不久陈木年的双证就发放了。后来在沈静白的自述中读者知道陈木年的双证被扣留其实一直是沈静白的意思。也就是说，陈木年最后能拿到双证是沈静白让学校发放的，而沈静白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是在骆雨禾葬礼上听了许如竹的话。但是，就是这样对陈木年来说亦师亦友的许如竹最后自杀了。他失去了少有的能理解他精神世界的人，他的世界与外界对立的部分越来越多，统一的部分越来越少。

2.金小异离世

金小异也是陈木年所在大学的老师，他住在陈木年楼上，他的拖鞋发出的声音让陈木年失眠。二人不打不相识，关系逐渐热络，陈木年去花街嫖妓也是跟金小异一起去的。金小异相信陈木年没有杀人，陈木年理解金小异在创作上遇到的瓶颈。但是金小异在创作上遇到的问题越来越大，精神也逐渐崩溃，甚至做出了效仿梵高割掉自己一只耳朵的举动，于是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最终金小异惨死在精神病院，直接原因是陈木年将逃出精神病院的金小异送了回去。金小异的死让陈木年十分自责内疚，也让陈木年又失去了一个朋友，并且这位朋友的逝去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相较于许如竹的去世，金小异的去世让他的精神世界坍塌了更大的部分，已经岌岌可危。

3.沈静白曝光

沈静白是陈木年的大学老师，他十分欣赏陈木年在文学上的天赋与才华，所以他一直想收陈木年做自己的研究生。于是他凭借自己的权利和名声让学校扣留了陈木年的毕业证和学位证想以此来锻造陈木年。可以说沈静白就是陈木年四年拿不到双证而倍感痛苦的始作俑者。但是在陈木年的面前，沈静白对陈木年被扣留双证的事情却表现得毫不知情，而且宛如父辈一样关心陈木年。不仅在学业上经常督促他，在生活上对他也是颇为照顾。所以当最后沈静白爆出利用权职诱骗女学生的丑闻和一手操纵扣留陈木年双证的事情时，陈木年才会彻底崩溃。沈静白曾经是他无比崇敬的老师，是他的偶像，他的信仰。他无法想象平时光辉的沈老师竟然是一切悲剧的幕后推手。所以他的偶像坍塌了，信仰破碎了，陈木年的世界已没有任何一点可以相信、倚重的统一关系，他的世界只有对立，所以他只能出走。

结语：

陈木年最后出走了，但这种出走是一种被迫的出走。因为在陈木年的世界结构中除去他的个人元素外，其他的人物元素都是与之对立的。这样的结局其实深刻表现了当下青年离开学校迈向社会之时的悲观境遇和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也写出了当下青年出走情结的形成过程，颇具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