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贻琦先生性格浅析

2019-09-16 01:50耿奕涛
青年文学家 2019年23期
关键词:梅贻琦西南联大清华大学

耿奕涛

摘  要:梅贻琦一生致力于我国的教育事业,在教育领域建树颇多,得到了学界的一致认可和广泛研究。本文基于前人研究,着重分析了梅先生寡言而真诚的性格及其对梅先生行为与教育理论的影响。

关键词:梅贻琦;清华大学;西南联大

[中图分类号]:K8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3--02

梅贻琦(1889-1962年),字月涵,祖籍江苏,第一批庚款留美學生。1914年,由美国伍斯特理工学院学成归国。历任清华学校教员、物理系教授、教务长等职,1931-1948年,任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出任清华校长期间,奠定了清华的学术氛围,他提出的教育主张也为高等教育之精要。对于这位近现代中国教育的先驱,学界对梅先生的学术以及教育理论进行了诸多分析、成果丰硕,但就笔者所掌握之材料,尚缺乏从梅先生性格出发,来研究梅先生个性行为与教育理论的文章。为此,本文将对此展开分析、讨论,以抛砖引玉,求教于方家。

性格也可称为个性或人格。作为中国近代最著名的教育家,梅梅贻琦先生却有着非同一般的个性特点,他生性不爱说话,甚至被他的学生们称为“寡言君子”,若与他不是相当熟悉,一般看不到他的言笑。叶公超先生曾回忆他与梅贻琦的第一次见面:“……我那次对梅先生的印象,不能说是‘好。年轻的人总有点怕寡言的人,尤其是脸上不多有笑容而寡言的人。”以少言而成为教育家者,梅先生定是其中代表。

1931年12月3日,梅贻琦受命正式回国任清华大学校长。到校当天,即用最简短的语言发表了著名的演讲,个中内容对于高等教育之见地实为大学发展原则之精华,体现了他对学术的用心、对教育的热爱和对学生真诚,这种个性一直影响着他的整个教育生涯。

但一开始时,学生也对他有着误解的,有人曾做打油诗来模仿梅贻琦说话的语气:“大概或者也许是,不过我们不敢说。可是学校总认为,恐怕仿佛不见得。”照此来看,梅贻琦说的每一番话都会踟蹰再三;比起另一位写下“华北已经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的校长,梅贻琦的政治姿态也总是暧昧不明。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梅贻琦先生绝不是看客。他就像是天平,权衡着杂乱的政治与纯粹的学术,同时保护着学生,坚守他所信仰的学术独立、言论自由的准则。

1936年,抗日情绪激昂,学生们的爱国情怀往往会被当局镇压。那一年,盘踞平津地区的军阀、时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宋哲元,派出军队到清华清查,士兵们声明有命令不用枪弹。年轻的学生一听这倒是方便了,抢了他们的枪支,把他们缴械了,一时群情激昂。护校的组织应运而生,大有长久对抗之意。谁料当晚,竟然有一师军力的部队荷枪实弹,进入校园,来势甚猛。当时同学们手挽手以示团结,可终抵不过实弹的威力。结果二十名左右的同学被捕,大都是无辜的。第二天校长以极沉痛的心情召集全校同学讲话,开始梅先生还用低沉幽默的口气告诫同学:“青年人做事,要有正确的判断和考虑,盲从是可悲的,徒凭血气之勇是不能担当大任的,尤其做事要有责任心。昨天早上,你们英雄式的演出叫人家派来的官长掉了起来,你不讲理,人家更不讲,晚上来势太大。你们领头人不听学校的劝告,出了事情可以规避,我做校长的,却不能规避。人家逼着要学生住宿的名单,我能不给吗?”停了一下,校长说:“我只好很抱歉地给了他一份去年的名单,我告诉他们可能名字和住处不太准确。”最后梅先生说,“你们还要逞强成英雄的话,我很难了,不过今后如果你们能信任学校的措施与领导,我当然负责保释所有被捕的同学,维护学术上的独立。”当时深得与会同学热烈而诚挚的掌声。[1]

梅先生这位“寡言君子”,在最关键时候,以他少而真诚的语言,勇于担当的人格,维护了学生,保护了读书种子,维护了清华和清华学术的独立,留下了民族希望。这使得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越发崇高起来,更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认可。梅先生的沉默不是好用权术与心计,他是沉默而真诚的。“这是两种特质的难能结合。”[2]

梅贻琦校长寡言却句句扎实,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充满智慧与哲理的,是对他为之奋斗的理想信念的真诚表达。梅贻琦校长在表达他的教育见解时,是极为直接和透彻的,也正因为他的说话特点,使人们能准确抓住他的思想精髓。在教育方面,梅先生主张的通识教育和“大学者,大师之谓也”是清华大学长期昌盛发展的重要思想基础。

1941年4月梅贻琦发表的《大学一解》中正式提出了通识教育的理念。他写道:“通识之授受不足,为今日大学教育之一大通病,固已渐为有识者所公认。然不足者果何在,则言之者尚少。” 他认为,现代大学理念仍不外《大学》所说的“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而要达此目的,大学阶段就要给学生以“通识”训练,使学生“知类通达”。[3]梅贻琦于近八十年前提出的办学主张,在当下看来都是先进的。提高学生的全面素质,使其具有综合能力,对一个学生的人生发展具有深远裨益。

梅先生认为,一个大学之所以为大学,全在于有没有好教授。梅先生还据孟子名言“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仿照出著名的:“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这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大学者,大师之谓也”的由来。梅先生说,“我们的知识,固赖于教授的教导指点,就是我们的精神修养,亦全有赖于教授的inspiration。”[4]梅贻琦认为,要设计出好的制度,对师资人才进行严格遴选,吸引、培养、留住顶尖的师资队伍,这是大学能否办好的决定性因素。1937年(民国二十六年)抗日战争时,清华与北大、南开三校合并为西南联合大学,梅贻琦先生任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校务委员会常务委员,翌年任西南联合大学校务委员会常委兼主席。在国家黍离、人心动荡的时代,梅贻琦先生主持的西南联合大学、清华大学,却反而师资昌盛、学者云集(见表一)。而能做到这一点,靠的正是毕生寡言少言的梅贻琦先生那种真诚、审慎,掷地有声、言出必行的人格魅力。

梅校长认真践行着他所倡导的大学高等教育,使清华、联大的学生在良师云集的校园中,综合发展。在烽火中,西南联大弦歌不辍,人才辈出,创造了教育史上的奇迹。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友(含附中附小校友)中共有174人当选为“两院”院士(其中,中國科学院163人,中国工程院13人,朱光亚、郑哲敏为双院士,徐匡迪曾任中国工程院院长)。此外,在1948年中央研究院首届院士评选中,全部81位院士中,有27人出自国立西南联合大学。[5}

在西南联大,梅校长不轻率表态的寡言转变成了果断的寡言。他曾说过:“在这风雨飘摇之秋,清华正好像一条船,漂流在惊涛骇浪之中,有人正赶上负驾驶它的责任。此人必不应退却,只有鼓起勇气,坚韧前进。虽然此时使人有漫漫长夜之感,但吾们相信,不久就要天明风定。到那时我们把这条船好好开回清华园,到那时他才能向清华的同人校友敢说一句‘幸告无罪。”梅校长寡言背后之坚韧果敢,至今读来仍令人震撼。

抗战八年物质极度匮乏,每日承受生死考验。据梅贻琦的儿子梅祖彦回忆,父亲当时为了筹措资金协调与中央总政府与当地领导的关系,每年必须奔走重庆几次。那时从昆明到重庆乘飞机是件难事,说不定什么时候起飞,一天走不成,得第二天再来。梅贻琦,有一次反途中遭遇敌机轰炸和阴雨天气,在旅途中耽搁了近三个月才回到昆明。[6]在这样的条件下,梅贻琦艰难维系着西南联大,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在维系着中国之高等教育,为战后的中国培养人才。

梅先生于1962年逝世,蒋梦麟为他撰写的碑文中称道他:“一生尽瘁于学术,垂五十年,对于国家服务之久,贡献之多,于此可见。其学养毅力,尤足为后生学子楷模。”这实是梅贻琦一生的写照。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梅贻琦用他独具的平和淡定的君子之风,在烽火中维系了一座学校,影响了一代学生,更延续了中国之高等教育。

注释:

[1]徐贤修《怀念梅校长——月涵先生逝世二十周年纪念》(台湾《传记文学》第四十卷第六期,一九八二年六月号),本处转引自王云五、罗家伦著《民国三大校长》(岳麓书社2015年版)第178-179页。

[2]叶公超《梅贻琦——一位平实真诚的师友》(原载台湾《传记文学》第六卷第五期,一九六五年五月号),本处转引自王云五、罗家伦著《民国三大校长》(岳麓书社2015年版)第142页。

[3]韩延明:《蔡元培、梅贻琦之大学理念探要》,载《高等教育研究》,2001年第1期。

[4]胡显章、曹莉主编《大学理念与人文精神》(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转引自岳南《南渡北归》(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

[5]谢泳:《西南联大的学术传统》, 载《东方艺术》,1997年第4期。

[6]《先生》编写组,《先生》,中信出版社2012年8月第1版,第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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