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满园花开

穆宁

爷爷奶奶的家在青龙山。他们和本家族的儿孙们住在一个院里。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这个院落住了三十多口人，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逢年过节，在外工作的人都赶回来就更加热闹了。

爷爷生于1921年，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年轻时为谋生计，赶过马车送过货，搬过瓷器扛过麻袋，用肩膀撑起了一个家。1956年公私合营后，爷爷进入区交通局工作直至退休。

爷爷喜静。他平时寡言少语，语慢声低。爷爷奶奶的屋子南边有个园子，爷爷喜欢养花，下班后他就在园子里侍弄花草。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爷爷将园子四周搭上水泥板，墩上了储水大缸。值得一提的是，为帮助花卉越冬，他在园子里修建了两个下沉式温室，还安装了便于采光的玻璃窗。每年入冬前，爷爷把花全都挪到温室里，在北方的隆冬，这些花依然繁茂，安然躲过了凛冽的寒风。

爷爷爱干净。他把园子收拾得井井有条。爷爷养的花品种丰富、数量众多。常见的有蟹爪兰、君子兰、米兰、如意、茉莉、扶桑、杜鹃、迎春、榕树、麒麟等。这些花都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常见品种，在那时，当花朵盛开，很多人家会在桌子上、窗台上摆上一两盆，但像爷爷这样养满园花的人却不多。爷爷养这些盆花还不满足，他还在园子边边角角的空地里种上石竹、蚂蚱菜、指甲桃，在夏日的骄阳下，红的黄的，粉的白的，这些寻常小花也惹人怜爱。

每到暑假，我会去爷爷奶奶家住上一段，印象中爷爷一直戴个草帽、坐着马扎在太阳地里忙活着。奶奶做好饭会去园子里叫爷爷。我常透过窗户看到奶奶一边看着爷爷手里的活，一边和他轻轻地聊天。

为了提升植物的观赏性，爷爷还研习了花卉的种植方法，他学会了扦插、嫁接和盆景造型。春节时，爷爷会挑选出好看的花摆在屋子里。有一年，他将一大盆杜鹃嫁接成两种颜色，一半粉红一半桃红，花朵又大又鲜艳，惹人艳羡。平日里，他还将榕树嫁接上金桂或四季桂。中秋时节，淡淡的桂花香飘满整个花园。

记得有一次，我们这些孙辈在外面玩耍时发现了几株不起眼的桃树苗，我们挖出来带给爷爷。爷爷没嫌弃，微笑着接过去，他将每株小苗种入一个小花盆。再见到时，这些小树苗高挑挺拔，造型各异，生动可爱。

爸爸将爷爷种的一盆迎春放在单位走廊上。每到花期，它长长的枝条上黄灿灿的一片，似是一条黄色花辫。这盆迎春也成了人见人夸的“明星花”。爸爸扦插出小迎春，它们像一个个春的使者装点了更多的人家。

爷爷因为养花而在附近小有名气，和他年纪相仿的花友常去找他交流切磋。有时，爷爷也会将花运到集市出售，卖花所得成了柴米油盐。

……

随着学习和工作的变迁，人们逐渐搬离了这座院落，爷爷奶奶也相继离世，这里变得空荡荡的。对爷爷奶奶家，我怀有深深地感情，无数次梦回，流连顾盼。每次想起，有怀念，有感动，心底涌起阵阵温情，不觉湿了眼眶。如今，这座院落还留在原地，它已成为我们后辈的一个念想。那时满园花开，那时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