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鼎昌主政贵州时期的兵役方略初探

2019-09-12 09:48杨红星
贵州文史丛刊 2019年3期
关键词:兵役抗战贵州

杨红星

摘 要:吴鼎昌是近代中国在金融界、报界、政界皆颇有影响的历史人物。全面抗战爆发后,吴氏临危受命,担任贵州省府主席并兼任军管区司令。主政贵州期间,吴鼎昌以抗战建国为主轴,將兵役工作列为各项战时要务之首,作为建军建国之关键,并率先垂范,从上至下层层督导推动,提出比较周详细致的主张和方案。吴氏的兵役主张既着眼于长远,又不乏现实观照,切实推动了兵役工作的持续展开,有力支撑了全民族的抗日战争。但同样不可否认,由于其役政诸务事起仓促,而战争环境又使其兵役要政难有纵深延展之空间,所以吴氏的役政在实施效果上亦有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

关键词:吴鼎昌 贵州 抗战 兵役

中图分类号:K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9)03-109-117

吴鼎昌是晚清及民国时期的重要人物,既为金融巨擘,叱咤风云;又是媒介先锋,引领舆情;同时还为政界精英,或入阁中枢或主政一方。全面抗战爆发后,吴鼎昌临危受命,担任贵州省府主席,在推动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以抗战建国为指针,着力推动战时行政之紧急要务,尤其注重兵员征召与训练工作,在实现稳固一方的同时,为中华民族的抗日战争输送了可观的有生力量。“兵役为国家之要政,平时已然,战时尤甚”。1应该说,吴鼎昌主政贵州期间,策划和制定了比较周详和务实合理的兵役方略,有力支撑了抗日战争的持续进行。作为抗战时期贵州地方的军政首脑,吴鼎昌的思想及主张无疑对兵役工作影响至巨,因此剖析吴氏的思想及方略势所必然。2本文拟对此略作剖析,以求教于方家。

一、吴鼎昌对战时兵役工作的定位

1937年6月,贵州省成立省师管区筹备处,为其“办理兵役之嚆矢”。3全面抗战爆发后,为了巩固西南大后方和加强对贵州的统治,南京国民政府于1937 年底改组贵州省政府,任命吴鼎昌为贵州省府委员兼政府主席。1938年1月1日,吴鼎昌在贵阳宣誓就任贵州省政府主席,后又兼任滇黔绥靖公署副主任、贵州省保安司令和军管区司令等职务,由此开始了连续七年主政贵州的历程。经过权衡时局和深思熟虑,吴鼎昌对主政贵州的战略定位和施政方略逐步有了客观定位和清晰认知,也为其全面谋划兵役工作奠定了基础。

(一)建国在建军,建军在兵役

1、建军不仅是抗战之要务,而且是国家长治久安之根本策略

国民政府的“建国建军工作,是在北伐以后,才肇始基”,抗战时期面临着“一面抗战一面建国的巨艰”。1关于建军于建国的重要性,吴鼎昌首先谈到当时国际环境的改变,“近几十年来,世界大势,渐渐不同了,野心的国家,常在鹰瞵虎视的找机会灭人国家,侵人土地,以餍一己的私欲”。在这种情况下,“要在这个只讲强权不谈公理的世界,我国民族的生存,唯一的后盾,只是武力,如最近法、荷、比、挪、波,等等国家,平时一切立国的条件,不能说不具备,然因为疏于军事武力的准备,不崇朝先后覆灭,这很足引以为殷鉴”。基于此,在国家面临帝国主义国家百般欺凌的情形下,吴氏提出“无武力即无国家”。吴鼎昌希望通过这次抗战的训练,真正奠定起国民政府军事建设之基础,以谋求国家的长治久安。他提出“我们对这次抗战,不仅是要打破暴日的迷梦,求得最后的胜利,而且要树立今后建军永久的大业。我们要认清,所谓帝国主义,就是专以侵略为目的,吃人不吐骨的恶魔,世界上的帝国主义,不只是日寇一国,我们今日纵然打退了帝国主义的日寇,难免不有其他帝国主义,继日寇而来,我们必须在这个空前抗战的机会,将国家民族生存必要的条件——武力,永久的建立起来,使帝国主义者再不敢觊觎。这就是与其抗战于后,不如备于战前,如果抗战虽胜,而建军未成,国家之生命仍未系于苞桑,而且建军不成,抗战是难期胜利的,所以这次抗战,虽万分艰苦,我们必须彻底的做到兵役良好基础的树立。换句话说,就是要彻底的做到建军的成功”。2可见,吴氏的建军思想不仅虑及抗战,更立足长远,以巩固国家建政之基为根本指向。

2、兵役为建军之基础,所谓“建国在建军,建军在兵役”

关于建军的问题,吴鼎昌不否认有人提出的“大兵工厂,飞机厂,造船厂各类海陆空新式兵器等等”的重要性,但大规模和先进的军备设施“不是短时期可以办到,也不是我国目前财政所允许的,纵或有钱,时间也决不可能,须有相当历史,相当准备,不是一味空想,嗟咄可办的事”。吴氏认为战争中中国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力也就是兵役”,那是“无价之宝,而且是世界上任何国家所比不上的”。而且“武器可以用钱来买,人力不是用钱可以买来的,同时不论武器如何精良新奇,须要人来使用,没有人决谈不到武力,谈不到建军”。吴鼎昌认为,“前面说过的法,荷、比、挪、波等国,为德国所屈服吞并,不是武器不如人,而是人力训练的欠缺。这个现代的事实,可以证明‘建国在建军,建军在兵役两句话语的真实”。3

建国在建军,建军在兵役。换句话说,“要前线胜利,须后方努力”。4对此,吴氏充满信心,同时提出要以今日之兵役工作奠未来国家万年强盛之基。“我们四万万五千万广大民众的国家,如果能将兵役办好,这个力量,不但是以保证抗战必胜,而且奠国家于永久盘石之安,毫无问题,因此我们办兵役的,要从远处着眼,不要以为兵役仅是抗战期间的需要。”5应该说,吴鼎昌重视抗战中的兵役工作,是具有一定道理的。“‘兵即军队是国家主要的武装力量,其主要职责是对外防御敌对国家的入侵,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因此肯定它是克敌制胜的最根本因素乃常识”,毋庸置疑。但这里面还有一个深层次问题,即兵从何而来?应该说,“兵”从“民”中来,没有民的基础和土壤,何来兵强马壮?这是吴氏未及深虑的问题,也是最终困扰和牵绊贵州乃至国民政府兵役工作深入发展的根本问题。而同期抗战中的中国共产党对这一问题则有更加深入的阐释和实践。1938年5月,毛泽东在《论持久战》这部不朽军事名著中提出了“兵民是胜利之本”的命题,肯定了“兵”即军队与“民”即民众、百姓的紧密团结,相互支持是克敌制胜的最根本因素;给出了兵民是胜利之本的根据;探讨了实现兵民是胜利之本的途径。1

(二)兵役为政府战时行政的中心工作

吴鼎昌虽为贵州省府主席,一省之最高行政长官,但他对地方行政机构特别是县级机关的建设十分重视。他曾言及“地方最重要之官唯县长,最难作之官唯县长,最不容易作好之官唯縣长”,至称“主席生命系于县长之手”。2吴鼎昌还将战时临时县政所包含的主要事项做了基本列举,他认为“国家在战时必然第一要兵,第二要工,第三要粮,第四要钱,此四者,乃任何战时国家所必需。中央政府不能在地方之外找兵,找工,找粮,找钱,因此兵役,工役,粮食,募捐,便为战时国家的四大临时县政”。吴氏把兵役作为四大临时县政之首要任务,符合战时国情特征和社会之整体需要。当然,他也认识到在民贫财荒、地广人稀的贵州,操办这些事务举步维艰,但仍然提出“为了国家,我们必须做到”。3

蒋介石曾感叹:“兵役是军事中最难办的一件事情”,因为它“牵涉到政治、社会、经济、军事各方面,关系非常复杂,事务极为繁琐,尤其我国社会教育未普及,下层政治没有确实基础”。4吴鼎昌更深有体会地指出兵役工作之综合性与复杂性,首先政令本身的推行“赖党、政、军各界之协助者甚多”,而且“役政良窳,不尽系于役政之本身,凡我同仁、同志、同胞之宣传、鼓励、监督、鞭策,皆为必要”。可以说,兵役是当时牵动各种要务和整个大局的中心工作,在办理好它的道路上充满了重重困难,决非易事。正因为如此,吴鼎昌指出,“各机关、各团体、各个人之地位不同,惟求在同一目的之下,分工合作,以收特殊同归之效”。兵役办理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前线兵源的补充、抗日战争的胜负、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以及国民政府自身统治秩序的继续维持与稳定等重大问题。诚如吴氏所言,“果能使兵役要政顺利推行,则本省对于抗战之责任,庶几克尽,而民族国家之复兴,可操左券”。5

(三)兵役工作是战时贵州报效国家的主要途径

抗战开始后,“全国无论那一省那一方”,都在竭其所能试图在财力和人力两个方面担负贡献国家的两种义务,而“贵州是个穷省,财力一层,不但不能帮助中央,而且还要分中央的力量来开发贵州矿产,农业,建设生产等等事业,就是办理军训兵役,大半的经费也还要仰给于中央”。由此吴鼎昌认为,贵州“只有就人力方面来思补救,来多尽点力量”。6

民国时期的兵役制度起步较晚,“抗战以前,差不多很少注意到兵役问题”,直至“民国二十二年(1933)制定兵役法颁布,并在二十五年(1936)三月一日明令施行”。7全面抗战爆发后,征兵更具有刻不容缓的意义,国民政府仓促转入战时体制,昭告国民全面推进征兵制度。8而贵州的这一工作更是起步晚,动作缓慢,“贵州地处边远,一切谈不到先进,当然是从七七抗战之幕揭起后,才奉到中央的命令,开始办理兵役”。9吴鼎昌认为办好兵役是贵州政府的职责所在,是战时报效国家的基本途径,必须身体力行、全力而为。

为使贵州成为中国抗战大后方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陪都重庆举足轻重的重要屏障,对于支持抗战有着特殊的作用。1贵州“人口一千余万,土地十七万平方里,在此密度甚小的人口中,办理兵役,诚然困难”,而且“又因为积年烟毒的遗害,以及卫生的欠缺,一般的都比较衰弱,数既不多,质又不强”等,2先天不足的因素。吴鼎昌仍然提出把兵役作为贡献国家的首要工作,他认为“贵州除了兵役,便没有更好的途径,报效国家。”3并有的放矢地提出了“合格合法如期如数”的八字方针,为贵州战时兵役工作指明了方向。总之吴鼎昌对兵役工作的认识深深浸透着民族主义情怀,儒家文化的家国理念跃然纸上。

二、吴鼎昌兵役方略的基本主张

在役政方略的设计和推行过程中,吴氏针对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结合贵州实际情况,有针对性地提出了一系列方法主张;

(一)经费问题,要量入为出,迎难而上

吴鼎昌清醒地认识到经费问题是一个全局性问题,不仅存在于役政工作中,也不仅为贵州所独有。经费方面,“中央规定有限,地方财政艰窘,无法增加”。4因此经费问题绝难短时间克服。吴鼎昌指出,战时状况下经费之困难“不独兵役为然,各项行政,亦有同样感觉,地方财政不足,惟有赖中央,但战时国家财政,度支浩繁,我们应该体念中央的困难”。就贵州而言,财政的承载能力也已经达到极限。“田赋户捐营业税,以及其他税收,均已先后整理增加收入”。战时人民之负担已经重于平时,因此费用的征收“第一要看人民的力量,是否能够负担;第二要看征收的方法,是否扰民”。可见,经费问题的困难客观存在而且一时难以改变,但兵役工作不容延缓,因为关系中央抗战大计,所以虽有困难却只能迎难而上。吴鼎昌提出解决经费问题所应依据的三种精神:首先要有克己奉公的精神。就军管区而言,正因为经费短绌,所以不能“因情感关系而滥用一个不能作事的人”,更不能“以私人关系去浪费一个不当用的钱,希望大家今后要从克己做起,把撙节的钱,移用到事业方面上”。其次要有精打细算的精神。“经费要运用得法,譬如买军米,应该考察何处地方价钱便宜,包装运输,如何才不用浪费,办公所用笔墨纸张,价值日趋高昂,公费不够,应该设法节省,比如领一枝新笔,就应该检查旧笔是否确不堪用,换句话说,就是要多计算,严加节约,使一文钱多要能用得其当”。再次要有灵活多变的精神。要“善求解决,凡事应宜求改进,遇到经费问题发生,不能说增加经费才办,纵然不增加经费,亦应设法办理。一次办不到,应再想办法去求逐步解决,总要能够设法渡过难关,才算尽到责任”。5可见,对于经费问题,虽开源困窘,在节流方面吴鼎昌已经想得极尽周详。作为一位省府大员,能做这般考虑,一方面证明困难确实严重,另一方面也证明吴氏对此事的极端重视。

(二)制度设计方面,应该精简机构,明确分工

对于与兵役事务密切相关的战时军师团管区制度,吴鼎昌也有一定的思考。他认为“现行制度,似机关太多,权限不明,耗费太大也”。按照吴氏的想法,“兵役社训等事,应作为中央委托行政,酌给相当经费,分别责成省府民教两厅依法办理;练兵事宜完全为中央直接军事行政,划定军事管区后,由中央责成所属军师自行负责办理,可勿庸地方官过问,主席兼军管区司令一职,自可裁撤”。理虽如此,但事实上随着抗战的持续推进,兵员愈益趋紧,这种情况下中央不得不更加依赖于地方政府的兵员动员能力,于是要求奉行战时“军政合一”的制度,寓“役政”于“行政”之中,以“使兵役易于推行”。1由是,之前军政部整体统管全国役政的情况发生动摇,地方政府渐趋跃居主导地位,并由省政府主席兼任省军管区司令,各县县长兼任县国民兵团团长等,所以才会造成上述机构繁复、前后冲突、反复变迁和权责不明等混乱现象。客观讲,军师团管区制度属于战时体制,某种程度上具有阶段性和临时性,不宜作为长久之考量。这种制度更多体现为一种现实的合理性。正因为如此,吴氏虽对制度有所不满,但也认识到囿于抗战时期的特殊环境,暂且不宜大作变动,但“一俟抗战终了,确定兵役永久办法时,自应从长考虑”。2

(三)在法规执行方面,要择其要者,化繁为简

法规法令是工作的指针和纲领,兵役法规是兵役工作的制度设计,有利于役政的规范有序运行。吴鼎昌对兵役法规相当重视,提出“要将中央颁布的种种兵役法规,认真研究,努力推进,不能因环境困难复杂始则隳心,继则敷衍,终至一败涂地”。3但法规毕竟是大方向的指引,不宜面面俱到,特别是在战时瞬息万变的特殊状态下,更忌繁复无序,政出多门。不可否认,抗战时期与兵役相关的法令的确存在着卷帙浩繁,令人无法适从的状况。据统计,截至1940 年,国民政府颁布的兵役法规即有72 种之多,4而贵州省军政当局制定颁布的更是难以统计,仅1939 年贵州省第二次兵役会议通过的法令就达600 余案。5总体而言,吴鼎昌认为战时法令法规“宜极重要极综合极简括”,“就重要言,以现在需要迫切者为限,免使人有可有可无之感;就综合言,以全盘法令关系上经详细审查者为限,免使人有矛盾雷同之感;就简括言,以列举必要大纲不涉细微细节者为限,免使人有随时修改无所适从之感”。在举国上下动员全力进行抗战之时,“要政特多,轻重缓急,更当有所斟酌。否则百废待兴或竟一事无成也”。6吴鼎昌认识到战时兵役法规“手续繁复,影响工作效率”,因此提出执行中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应化繁为简,力求便利。他认为“兵役一切法令,都是创行,并无事实足资藉镜,故各级办理役政均应免去麻烦,以求合理的解决”。对于军管区来说,“对各师团管区县政府,无不力求其便利,各级管区与县政府亦须互相协济,予以便利”;对下级政府而言,“上级政府规定要办的事,决不能任其敷衍,但是最要紧的,应该衡其轻重缓急去办,将一切繁杂手续,尽量免除,使工作效率得以增进”。吴氏希望在兵役工作中“上下彼此互相原谅,大家抱着‘人人有过,个个有责的心理,力求改进”。7

(四)征募工作方面,要以“合格合法如期如数”为基本准则

吴鼎昌针对征募工作实际情况,尤表现出积极务实的态度,并提出了可具操作性的主张。吴氏认为,这一工作的首要问题即是落实“合格合法如期如数”四个标准。这一标准“虽不能同时办到,但我们总应逐渐求进步,否则,我们决不宽恕自己”。吴鼎昌认为:“过去办兵役的有一个最大错误,就是办兵役的,只知要人,只要人拿得出,一切不成问题,并不问要来的人,是否合法合格。换句话说,只知道向各地区保要征兵,并不注意征兵的步骤和弊端,办兵役的好像拉夫,人数凑够,就算能事。这个最大错误,一直传下来,互相因袭,好像是办兵役的不二法门。如果這种错误观念,不赶快的改正过来,危险真不堪设想,不但不能尽到抗战的责任,而且要影响抗战的前途”。8无疑,现实征兵过程中,存在着这些不良现象,所以吴氏提出了“合格合法如期如数”的要求,这是一个准则,也是一个基本底线。

为了推进征兵工作的执行效率,切实达到“合格合法如期如数”的要求,吴鼎昌特别强调要在现有条件之下尽可能地改善新兵境遇。虽然“政府军用浩繁,自难增加新兵待遇,但不甚费钱的恩惠如沐浴理发以及宿住卫生事宜,我们应尽力为新兵设法,不能视同牛马,令人气沮”。在不增加人民负担的前提下,吴鼎昌提出“应在可能范围内合力设法改良新兵待遇,为了国家,也为了人道。并至少应以精神的安慰,补救物质的待遇,多看视几次,慰劳他们几句”。1针对征兵过程中存在的营私舞弊现象,吴鼎昌要求“办理兵役,无论如何,勿使人民怨恨,绝对要遵照三平原则,按三步抽签办法办理。征兵为抗战时期所必办,各级人员均应拿出良心,在县区切实守法认真地做去”。2对于征募工作,吴鼎昌特别强调,“应以不扰民不妨害治安为原则”,“对于不平、不安、不人道的事,绝不能做”。3

不难看出,吴鼎昌对于贵州之役政比较关注与重视,在具体实施和政策操作上,基本能坚持积极务实的态度。其对役政的一些看法和要求,虽然某些方面带有一些理想化的色彩,但总体来说还是具有一定的现实性和可操作性,对于指导当时贵州的兵役工作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三、吴鼎昌兵役方略的实施效果

吴鼎昌在实施其兵役方略后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推了抗战动时期贵州兵役工作的展开,并为抗战提供了大量兵员,从而有力支持了抗日战争的进行。但不必讳言,贵州役政工作在抗战烽火中仓促进行,相关制度不够周全规范,执行过程中出现诸多违法违规现象,从而加重了人民的负担,造成了一定的社会负面影响。下面结合整体史实和吴氏言论对其兵役方略的实施效果作简单剖析。

(一)征兵成效显著,有力支持了前方抗战

到1942年,正如吴鼎昌所言,“进行尚称顺利,就五年来实征人数记,总数尚超过历年应征额之合”。4与自身的条件和资源相对比,可以说贵州省征兵成效显著。而从吴氏在各阶段的总结和讲话中,亦可知他对贵州役政之成绩也基本满意。

下面通过抗战期间贵州省历年征兵数额的整体情况可以看出其成效,具体见下表:

抗战时期贵州省征兵数额表(1937—1945年)

资料来源:李大光:《抗战时期贵州的行政概况》,贵州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贵州文史资料选辑》第31辑,1992 年,第14页。

由上表可以看出,自1937年到1940年,贵州实际征兵数额逐年攀升,同时每年的实际征兵数都超出政府配额若干,而且在1940年实际征兵数额到达顶峰,共有99992人,之后虽然在人数上有所波动和下降,但从整个抗战时期来说,实际征兵总额达到675432人,仍然远超出政府配额总数。这个数额占当时全省壮丁数(约为160万人)的42.2 %,占全省总人口数(约1030万人)的6.6%。正如学者所言,“贵州以贫穷小省,总人口仅千万,而征兵派夫不下百万之众”,1诚为令人感叹之事。抗战时期的贵州,“平均每25名壮丁中就有1人在前线杀敌,每3名壮丁中有1人在后方服役”。2还需要指出的是,在上述表格中,1937年之所以没有配额的数据,是因为虽然1937年6月贵州即奉令中央开始办理兵役,“但在最初的几个月间,事实上仅有招募而无征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38年初才正式进入征兵轨道。3而1938年贵州兵役工作取得了较大进展,实际征兵额达到6万余人,更跃升到9万余人,超出上一年3万余人。贵州兵役之成绩曾受到蒋介石的肯定,他在1943 年10月在贵阳召开的贵州省临参会上指出:“贵州对于国家的贡献很多, 尤其是征兵方面, 一般人民能如期如数踊跃应征。”4

(二)兵役方略实施中的问题

显然抗战时期贵州政府的役政措施是基本成功的,但其中暴露的问题也值得注意,有时甚至达到触目惊心的地步。这些问题集中体现在“捉拉顶替之风盛行”,“逃役抗役现象屡见不鲜”,“虐待壮丁新兵之事时有发生”。在兵员征集中,时常出现“团管区所属营连与各县的乡镇保甲互相勾结,买卖壮丁,收受贿赂,以及强拉壮丁扰民害民之事”。被拉壮丁皆为贫苦农民和手工业者,很多人被征后先关于乡镇公所,俨若囚犯,编入队伍后仍“受到严密监视,毫无自由”,而且“一日两餐”“不能果腹”,甚至出现壮丁“恶病而死,死后又被抛尸原野”的现象。这些役政弊端一度造成“人民对当时的兵役视为苛政,莫不恨之入骨”的舆情状况。5在给民众带来痛苦、引起抗争的同时, 也无疑降低了国民政府的威信和影响力。6

对于役政实施中的诸种问题,吴鼎昌亦有着一定的认识,在相关场合的讲话、报告和文章中皆有提及。他曾言:“惟以本省交通不便,机构未备,是故办理虽差幸顺利,而有待改进之处亦甚多。如‘三平原则之推行,壮丁名册之编造,新兵待遇之改进,政治训练及宣传工作之普及各地,以及出征军人家属之如何优待,皆其荦荦大者”。7

吴鼎昌曾经针对适龄壮丁情况不明、动员宣传教育不力以及相关人员办事不公等问题提出批评。他认为,正因为这些问题的存在,使本來即多有掣肘的征兵问题难上加难。如在百姓当中普遍存在恐惧逃避心理,有人躲藏于亲朋家中,有人藏匿于深山老林,有人为逃避兵役不惜断指残废,甚至出现兴义城关陈志友杀妻自杀抵制等现象。8当然,吴鼎昌对役政弊端的认识并不全面,但其所言已及大端。很多弊端属于次生问题,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也是吴鼎昌始料不及的。

(三)制度因素:役政问题的症结所在

出现这些问题,与战时的特殊背景有一定关联。在抗战孔急和兵源奇缺的特殊形势下,吴鼎昌有时也不得不放松对征兵工作的要求。对于“合格合法如期如数”八字方针贯彻不彻底的现实情况,吴氏曾提出在国家“战时需兵孔急”的万不得已之情形之下,“为顾及事实,不妨暂时酌予变通”,为此他曾向征兵主管人员表示,征募新兵工作“因各地情形互异,不能完全受法令条文的约束,甚至手续上或有不合之处”,也可暂且不做追究。“但在通融办法中,最低限度,应做到公允,在新兵的待遇上,最低限度,应顾及人道”。1这样的变通与通融有很多无可奈何的原委存在,并非吴鼎昌之过,在抗敌与救亡的大背景下,一切以战争胜利为指针和导向。但变通与通融的口子一旦打开,很多时候即难以把控,也无法辨识变通与通融的真伪,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客观而言,役政弊端的出现,确有吴鼎昌作为主政者的责任,但更多是由具体执行中偏离政策与法规所造成。虽然吴鼎昌对于役政有一番自己的谋划与抱负,但毕竟鞭长莫及,难以万事躬亲,更难以预期和掌控地方机构对主政思想和策略的有意无意地歪曲和违拗。在对问题原因的认识中,吴鼎昌指出,役政的种种弊端,其“主要问题则是县区乡保甲办理不公允”,甚至贪赃枉法,买卖顶替,强拉捆绑吊打壮丁,使“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政策失效。由于地方保甲“办理不公,或估征独子,或征调逾领壮丁,或受贿卖放,或强征缓免役,则妇孺皆知,人人不平,自然要发生问题,而影响兵役之进行”。2可见,吴鼎昌把役政诸种问题的出现主要归因于区保等地方行政的无力与不公,乃至营私舞弊,从中渔利。区保等地方基层组织是役政的直接执行者,其履职情况关系役政工作之大局,其实还不仅关乎役政一宗,甚至关联战时行政之全局。

对于保甲在地方行政体制中的核心作用,吴鼎昌当然明了于胸。他甚至直言“一省之政事系于区保之手”。他在1939年5月1日贵州省参议会第一次会议上的报告中就明确指出,“改进本省的第一步工作,应该训练保甲人员,充实保甲人才。”吴鼎昌认为,“区保是各省最基层的施政机关。法令之施及人民者,都经区保之手。区保不健全,不但任何法令无法实施,甚至任何善政都可恶化。”由于长期以来政治生态积弊丛集,“而晚近贪污风气又如此之坏”,而“战时要政如兵役、工役,临时要政如禁烟剿匪等,均不能不假手区保长办理,当然流弊百出,若干地方甚至闾里骚然”。鉴于此,吴鼎昌曾提出革新办法,如“多用青年有为之大学生”为县长或县府科秘,“俾有勇气与地方土劣恶势力作战”,“考察整饬区保行政”;或是通过组织保甲干部训练班等方法改善提升现有行政实施者之素质。由此,在吴鼎昌的主持之下,“大约费了一年半的时间,即从1939年秋到1941年春,将全省保甲职员普遍训练了一次”。3训练的结果诚如吴氏所言,“虽不无多少成绩,然去满意之程度甚远”。吴氏慨叹曰:“费九牛二虎之力,收尺寸涓滴之效,且不继续努力,那立可一曝十寒,整饬区保行政,岂易言哉?”4不图全局,难谋一域。整体社会环境的失序,使局部调整很难奏效。

上述问题的难以根绝,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制度的因素。兵役制度的建设是一项综合性系统工程,与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皆密切相关,指望在整体社会落后的背景下而兵役制度一花独秀是不现实的想法。征兵制在抗战烽火中仓促而起,准备未及周详,法规未及完备,人员未及训练,宣传未及深入,一切皆临时战备状态,难免会上下脱节、混乱失序。早在1929 年国民政府立法院军事委员会在拟订兵役法原则草案时就曾预见性地指出,长期以来征兵制度之所以不能尘埃落定,因为“兹事体大”,牵涉全局。如若在“户籍法未定”、“警察未周”、“教育未普及”、“自治机关未完善”等各项条件未备的情形下勉强实行征兵制度,其结果只能是有名无实。5抗战初期国民政府执行的是草创于1933年的兵役制度,在尚未充分完善的情况下就肩负起为前线输入大量兵员的重大使命,后这一制度虽屡有调整和变更,但仍然是困难重重和弊端丛生。1吴鼎昌也认识到,役政积弊的解决非一家之力可及,需各部门携手共进。他曾谈到,“扫除积弊,这固然是军师团营区的责任。但是民政教育两方面,也有关系,所以我们应该大家负起责任来积极努力改善”。2

總之,在吴鼎昌主持贵州省务的7年间,除了要统筹全省经济、政治、文化事业的一般性发展,维护一方之稳定,以巩固大后方,留给陪都重庆更多的缓冲空间。更重要的是,他将贵州各项事务的发展置于全民族的抗战大局之中,充分展示了其统筹全局的战略眼光和高瞻远瞩的智识。他将兵役工作列为各项战时要务之首,作为建军建国之关键,并率先垂范,从上至下层层督导推动,事无巨细,关切至微,提出比较周详细致的主张和方案。既着眼于长远,又不乏现实问题之观照,其对于役政工作的推动价值,同样不可否认。尽管当时的贵州役政诸务事起仓促,战争环境又使得役政措施少有施展延伸之空间,实施效果上亦多有不尽人意之处,出现了诸种弊端且呈现愈演愈烈之势。但总结抗战期间贵州在兵力动员和组织方面所作出的贡献,不得不说吴鼎昌的役政方略发挥了重要作用。

A Preliminary Study of Dingchang Wu 's Military Strategy in Governing Guizhou Province

Yang Hongxing

Abstract: Dingchang Wu is a historical figure in modern China that has been influential in the financial, pressing, and political circles.  After the outbreak of the comprehensive war of resistance, he was appointed as the chairman of the provincial government and served as the commander of the military jurisdiction.During his administration in Guizhou,  he took the military and the founding of the country as the main axis, and he listed the military service as the first of all wartime tasks. As the key to building a military and building the country, he took the lead in pushing from top to bottom and proposing more detailed claims plans.Wus military service advocates not only it looks at the long-term, but also realistic observations,and effectively it promotes the continuous development of military service, which strongly supports the nations anti-Japanese war. However, it is also undeniable that due to the rush of government affairs and the war environment, there is room for deepening the military service, so there are many unsatisfactory results in the implementation.

Key words: Dingchang Wu;Guizhou;Anti-Japanese war;military serv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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