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盖茨 曾春
哥哥买了一双崭新的运动鞋,他穿在脚上每天嘚瑟24小时。
咚咚咚!每次他风驰电掣地跑上楼,整座屋子都要跟着抖三抖。
这时老妈一阵咆哮:“别发出噪音!”
哥哥的新鞋很大,带着紫色的花纹,弹力无限,橡胶鞋底犹如拖拉机轮胎那般厚重结实。
哒哒哒,他正趿拉着新鞋准备去卧室。“让开点儿!”他不客气地冲我嚷。
我不得不在狭窄的楼梯间像个壁花似的整个人紧贴着墙壁,才能保住我的双脚不被他那双大鞋碾压。
“我讨厌你这双恐怖的运动鞋!”我对哥哥说,“它们很危险。”
可他倒好,一阵风似的又哒哒哒地跑下楼去。哒哒哒,只听前门砰的一声,感谢苍天——他走了。
家里顿时变得宁静而美好,我终于可以躺在地板上捧一本好书阅读了。
啪啪啪!地板开始震动。莫非是象群大踏步朝我赶来?
不,是那双新鞋,它们又杀回来啦——如同一台巨大的、正在工作的紫色粉碎机。
“小心我的书,你踩到它了!”
哥哥一屁股坐进沙发,悠闲地将两只紫色大脚跷在一只扶手上。
“我看不到电视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电视节目,你的运动鞋挡住我了!”
老妈受不了我俩天天吵闹,发脾气数落道:“那双新鞋就是个祸害,把它们脱下来别穿了!”
哥哥不乐意,“我喜欢我的新鞋,它们就是好!我永远不脱,不脱!”
“那就把拖得老长的鞋带好好系上!”老妈无奈地叹气,“不然哪天摔死了都不知道!”
哥哥两手揣进裤兜里闷声离开,两根长长的鞋带依旧在他脚边摇摆晃荡。那双怪兽运动鞋一路将草坪上开得正艳的小雏菊夷为平地。
我受够了那双新运动鞋,它们应该受到惩罚。哥哥还想穿着它上床睡觉呢。但是老妈明令禁止:“我从没听说过这么蠢的事儿!把它们脱了!”
哥哥只好爬上双层床的上铺,把新鞋重重地扔到地板上,正好离我的下铺没多远。
老妈替我们关上灯,我躺在黑暗中盯着那双危险的运动鞋。
它们在晚上似乎变得更大了。鞋口处弹出两条巨大的紫色舌头,渐渐向我伸来。我的天啊!鞋面上还布满两排小眼睛,活像一对大蜘蛛。
眼睛们纷纷瞪着我,运动鞋活啦!
“千万别犯傻,”我告诫自己,“运动鞋不可能是活的。”
我闭上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我醒来,发现运动鞋挪窝了!千真万确。它们挪到哥哥的电脑桌下,摆放得整整齐齐。哥哥没碰鞋子,因为他还躺在上铺打呼噜呢。
“你们走过去的,是吗?”我用手指着运动鞋质问,“趁我们睡着了你们自己过去的,对不?”
运动鞋一声不吭。
“今晚等着瞧,”我警告它们,“昨晚没看住你们是因为我太困了,今晚我要醒着,把你们抓个现行。”
这时上铺吱呀一声,哥哥醒了。
“你的运动鞋活啦!”我跟哥哥说,“一晚上它们自己满屋子溜达呢。你知道那些小小的金属鞋孔是啥?它们不是鞋孔,是眼睛!你的运动鞋有两排眼睛,像蜘蛛呢。你知道吗?它们还有紫色的大舌头,会叽哩咕噜说话哦。”
哥哥睡眼惺忪地咕哝:“大清早就听了一筐胡话!”他翻个身继续睡。
运动鞋真的把我逼疯了,它们正在毁掉我的东西。今天我发现我的一盒彩色蜡笔全被丢在地毯上了。
“你不该把笔随地乱扔。”哥哥批评我,我打赌这事儿是运动鞋干的。
哒哒哒,这怪声音简直让你无处可逃,整栋房子都能听见。
“是谁把口香糖踩在地板上的?”老妈火冒三丈。
“是那双运动鞋,”哥哥摊开手说,“我还没适应新鞋,它们又大又重,我难以控制,它们老爱踩东西!”
“别胡说,”老妈责怪道,“明明是你的错,不要怪鞋子,说得好像那双鞋有生命似的。”
老妈还蒙在鼓里呢,但她确实说对了。那双运动鞋还真有生命,它们过着一种隐秘的生活,趁咱们一家睡着后,它们悄悄夜游。一定是这样,要不一大早怎么在不同地方现身呢?今晚我得去验证验证,盯着看它们都去了哪儿。
到了晚上,屋里一片寂静,时间一定不早了。爸妈都上了床,我硬撑着没睡,一直严密监视着运动鞋。
任务艰巨啊,我的眼皮老打架。“千万别睡!”我暗暗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运动鞋此时表现良好,一动也不动。不过它们的蜘蛛眼在黑暗里熠熠发光。
我的眼皮越发沉重,脑袋渐渐低垂,呼——
运动鞋伺机而动!它们并排着蹦下楼梯,哒,哒,哒。要是把爸妈吵醒了咋办?可它们没有,尽管这一路上丁零当啷噪音不断。
我溜下床尾随其后,光脚就下了楼。
楼下,运动鞋停下来东张西望。
“啊哈,”我暗自高兴,“你们被困啦,前门上了锁的。”
然而,运动鞋突围了。你见过仓鼠鉆过特别细小的缝隙吧?这双运动鞋也有缩骨功。它们挤得变形,如同一管紫色的牙膏,相继通过了门上的信箱口。哦,老天,它们逃跑了!我透过门上的玻璃一看,它们正沿着花园小路重重地踱着步子向前迈呢!
我赶紧拿钥匙打开门跟着出去。要是老妈知道肯定气疯了。深夜里,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我穿着睡衣在花园里游荡。我肩负着使命,要挖出运动鞋的秘密生活。
我躲在灌木丛后监视它们。起初,它们看起来天真无邪,在月光下悠闲踏步。
“这倒没危险,”我想,“它们只是散个步。”
我想错了。一只蛾子飞过,运动鞋猛地弹跳发起攻击,其中一只更是如套马绳一般抛出了鞋带。
真是稳准狠,把蛾子套个正着。紧接着,紫色大舌头骤然伸出,啪,蛾子应声消失。
难以置信,运动鞋根本不是在散步,而是在捕猎呀。哥哥的运动鞋居然是肉食动物!它们是一对好猎手,百发百中。
一只在草丛间滚动的黑甲虫也没能幸免,鞋带一舞,吧唧,吧唧。
“嗝!”一只鞋打着饱嗝儿。
一条蠕虫刚从地面探头,啪!一只鞋踏上去,另一只鞋立马将它吞食。
它们不断嗅探着空气,寻找一切可食之物。此时我听见灌木丛沙沙作响,一只小老鼠探出粉色的鼻头。运动鞋相互交换了眼神,在暗中静静等待……
“快跑,老鼠!”我喊道,“你有危险!运动鞋会吃了你,赶快逃命!”
小老鼠听不懂人话,根本不知道食肉運动鞋的存在。它踩着碎步离危险越来越近。眨眼间,鞋带飞舞,小老鼠被绑缚得好似一具木乃伊,轻松送入鞋口。
“你能不能住嘴?”哥哥生气地说,“我只想睡会儿觉!”
我坐在床头喋喋不休:“我亲眼看见的。我看见你的运动鞋在花园里捕猎!它们把甲虫嚼了,把蠕虫吞了,还把小老鼠绑成了木乃伊!”
“什么?”哥哥揉揉双眼,“你说小老鼠?”
“是的,”我大叫,“我能证明!快看,它们没待在原地吧,肯定又去别的地方了!”
哥哥从上铺探下身子细瞧,运动鞋果然跑到书架旁边去了。
妈妈进屋来打开灯,“什么情况?谁在大喊大叫?”
“是他,”哥哥用手指我,“他又犯傻了,他说他看见我的运动鞋吃了一只小老鼠,还说它们一整晚在花园里捕猎!”
“那为什么它们移到书架旁了?”我冲他嚷嚷,“我们睡觉的时候它们不是在床边吗?这就证明它们出去过!”
“哦,这个呀,”老妈搭腔了,“是我挪动的,我总是趁你们睡觉的时候进来收拾房间,你们都没发觉卧室变得干净整洁了吗?”
“没。”哥哥答道。
“可我看见它们了,”我跟老妈说,“它们在花园里,还吃了一堆东西呢!”
“你只是做了个噩梦。”老妈斩钉截铁地说,顺手把灯关上了。
“你还醒着吗?”我在黑暗中问哥哥。
“嗯。”声音从上铺飘来。
“我真的亲眼所见,”我说,“这绝对不是梦。我要是你肯定不穿这种鞋,给我一百万也不穿。说不定它们会啃掉你的脚趾,把脚掌都给生吞喽!”
“还是睡觉吧。”哥哥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慌乱。
第二天,房间里鸦雀无声。那双特大号紫色食鼠怪鞋哪儿去了呢?
“我把它们落公交车上了。”哥哥打着赤脚回来报告说。
老妈顿时气急败坏,“它们可是崭新的鞋啊,花了好多钱买的!”
“对不起,”哥哥解释说,“纯属意外事件。”
老妈打电话给公交公司,然而并没人捡到一双超大的、拖拉机轮胎一般厚重的紫色运动鞋。
“我想不通了,”老妈一直念叨,“运动鞋连个影儿都没有,难不成它们还能自个儿到站下车?”
发稿/庄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