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占廷
按照农村风俗,不管谁家遇到什么喜事或者丧葬,都要请几个“问事人”铺排和料理,他们忙前忙后,来回奔波,把全村各家的红白喜事,当成自己应尽的义务,而且一干就是几十年,不要什么报酬,却无怨无悔。但他们的付出也有回报,那就是受到全村人很高的礼遇。
我的岳父就是一位乡村红白喜事“问事人”,他叫刘洪远,家住宁陵县阳驿乡西张坡楼村。从毛头小伙到须发斑白,50多年来他一直忙碌在乡村红白喜事上。2月1 6日,晒着暖洋洋的太阳,74岁的岳父讲述了他20岁就担起的“问事人”的职责。
不接触不知道,一了解才发现,乡村红白喜事是门大学问。就比如这丧葬习俗,老人病重期间怎么准备“后事”?老人一旦咽气,又要如何入殓?接下来还要报庙、报信、吊唁、祭奠等,每一道程序、每一个细节,都要有条不紊,考虑周全。虚心好学的岳父多向老人请教礼数,还在人家红白喜事上时时留心,并特意买了一本《红白喜事礼仪大全》认真研读。不到一年时间,他便在紅白喜事办理上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子女结婚、满月待客和老人庆寿,问事人一般忙活两天,头天铺排谋划,当天临阵指挥,按部就班进行,一旦出现突发情况,得立即出面处理,把事情办圆满,让来客满意,让事主放心。岳父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料理丧事拖得时间长,拉起来有9天的,问事人天天得支应这一摊事。有一年芒种时节,村里有位老人突然病逝。芒种忙、三两场,我正忙着在麦地里收割,闻讯后镰刀一丢就赶过去了。老人入土为安后,结果自家的小麦遭了雨淋,全家吃了半年发霉的馒头,我也受了不少埋怨。”
不论婚礼还是殡葬, “问事人”安排妥当、指挥有方,事情办下来圆圆满满,各方皆大欢喜。事主心里对“问事人”感激不尽,总要送上两条香烟或者几瓶酒,权当是全部操劳的报偿。“我一分钱的礼也不收,咱不缺吃不缺喝,也不图什么名和利。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的炉灶不冒烟?谁家都有办事的时候。相互帮个忙,都是应该的。”岳父说的话朴朴实实,入情入理。
20世纪90年代之后,岳父成了享誉一方的“问事人”,周边的几个村庄都请他去主持。特别是一进入腊月,婚礼一场接着一场,他这个“大总”不是在议事,就是在操办,出了这家进那户,忙得团团转。一年下来,经他办理的红白喜事竟有20多件。
“也有难缠户,一次去袁楼村娶亲,女方家非要1万元上车礼,怎么劝说都行不通,只好让人送来才迎娶回来。还有一次,村里老人去世,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他几个儿子闹起来了。我们只好苦口婆心调解,老人才得以顺利下葬。”说起里面的难处,岳父也倒出了腹中的苦水。
由于德高望重、办事公平,在村里说话有威望, “问事人”管的事务也会随之扩展,有时会充当民事调解人的“角色”。村里有位孤寡老人和侄子不合,把一个热心的邻居过继当继承人。老人一块宅基地成了他侄子和继承人争执的焦点,双方闹到法院也没有一个结果。眼看由口舌谩骂上升到肢体冲突,岳父和几个村贤连忙介入调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两家各退一步,达成协议,消除纠纷,握手言和。
近几年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农村红白喜事出现了大操大办现象,兴起了讲排场和相互攀比之风,给乡里乡亲带来了负担和烦恼。岳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和几个“问事人”一商量,在村委会的大力支持下,成立了村里的红白理事会,规定待客饭菜每桌不超300元,提倡厚养薄葬、白事简办。“村里老人张某去世,他儿子在省城一家公司当经理,想把祭奠大典办得风光些,花钱请了唢呐响器和歌舞表演,烟酒也提高了一个档次。”岳父正色说道,“我们理事会不怕得罪人,站出来出面劝阻。我们拿出县里移风易俗的文件,给他们讲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最终也心悦诚服地接受了。”
“您年逾七旬,安享安享晚年吧,别再操心这些杂事了。”我爱人站在一旁好言劝说。他微微一笑答道: “我已经把接力棒传递给了一位退休教师,现在又回到外柜上记礼单,动动笔杆子累不着的。只要我眼不花、耳不聋,我是不会说退休的。”
这样一位有着36年党龄的古稀老人,用自己最淳朴的方式,50年如一日,真心实意地为村民服务,因此,他赢得了乡亲诚挚的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