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斗非法采隼蛋者

于晓明

故事得从2010年5月3日中午前说起，在英国的伯明翰空港，警卫约尼察觉到有点异样——只见一个秃头中年乘客进了阿联酋航班的一级行李舱浴室，待了很长时间才出来。警卫约尼到里面探个究竟，却见到浴室地板上干干的，没有一点水迹。这时他注意到，在一个纸壳箱子里放着一枚鸟蛋，染成了血红色。约尼感到疑惑，这事有点离奇，他怕是有什么勾当，便告知了机场保安部。

一会儿，一对便衣警官押着一名乘客下了飞机。那名乘客被带进了隔离室，便衣对他进行了搜身。在他肚子上，缠着厚厚的外科手术用的大绷带。在带子上挂着的三个羊毛兜里，发现了14颗小蛋，蛋的颜色还各不相同，从砖红色到理石褐色。这个男人说是野鸭蛋，他给了警官一个离奇的解释：他的理疗医生让他将这些鸭蛋围在腰上，说这样能保持肌肉紧张，增强他腰下部的力量。

警官并没有听信他的解释，给英国国家打击野生动物犯罪局挂了电话。这个机构是2006年成立的，专门打击从猎獾到走私象牙等各类野生动物犯罪。随后，该局的麦克警官赶到了现场，他一眼便看出这是游隼蛋（游隼是一种重点保护猛禽，是一种飞行最快的鹰）。游隼把窝搭在從威尔士到苏格兰的沿海峭壁上，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这种隼的数量急剧下降，主要原因是大量使用农药滴滴涕。到20世纪70年代初，在英国只剩下350对游隼，从那时起全世界禁用滴滴涕，这样游隼数量又回升到1500对。在英国这是禁猎鸟类，违法捕猎是要进监狱的。麦克警官让机场警官逮捕这个男人，并说他出去一下，两个小时后回来。原来，麦克警官是去见了鸟类学家，专家证实这确实是游隼蛋，14枚隼蛋中13枚是活着的。

麦克与反恐警官审讯了这个男人，麦克警官厉声说道：“别再撒谎了，你我都明白这不是什么鸭蛋，这是游隼蛋。”

一听这话，这男子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蒙混过关了。这个男人叫杰弗里，48岁，拿的是南非护照。他不情愿地承认了自己是在南威尔士海边峭壁上采的游隼蛋。他坚持说他拿到的这些蛋都是死蛋，要带给在津巴布韦的父亲。他父亲喜爱收集各种鸟蛋。麦克警官立刻明白这可不是普通的捡鸟蛋者，据国际刑警组织估计，非法贩卖野生动物每年获利高达200亿美元。这是世界上获利最高的黑市之一，贩卖的可不只是象牙与犀牛角。2009年11月，里约热内卢警方抓了一个英国宠物店主，他试图走私一千只亚马逊蜘蛛出巴西，他把蜘蛛藏在他的衣服箱子里。2017年5月，印尼东爪洼警方截获了20多个高度濒危的黄皮葵花凤头鹦鹉，走私者把它们塞进了水瓶子里。

隼鹰有39个种类，英国偷隼贼从隼窝里往外偷蛋，专偷那些濒危的隼类，包括红背伯劳鸟、金鹰与游隼。此前，苏格兰警方与皇家鸟类保护学会联手，在1997年发起了一场“彩蛋节行动”。行动发现偷隼蛋的不只是为钱，还有狂热癖好者。而这些犯罪都指向中东，那里崇拜鹰隼，有很长的训隼捕鸟活动历史。在中东，隼相当值钱，2013年在卡塔尔，有人付了25万美元买了一只纯种的白色矛隼。因为在当地，中世纪国王用它捕猎。中东总有赛隼比赛，2005年开始有人从中亚非法走私猎隼，让这种鸟濒临灭绝。从2009年到2017年，警察在阿联酋截获了最大的鸟类走私贩运，估计迪拜是最大的走私目的地，有人为此从三千英里外的西伯利亚运来鹰隼，阿联酋、巴林、卡塔尔与沙特都卷入非法贩运隼，而沙特现在的非法贩运规模让阿联酋相形见绌。

杰弗里还为自己叫屈，说他只偷过两次鹰蛋，还都是为了救护鹰隼，宣称自己从来没跟阿拉伯人做过贩卖隼蛋的生意，还说在合法场所与黑市上，隼蛋价格都低得无法获利。

麦克与英国野生动物犯罪保护局的警官来到了僻静荒凉的苏格兰北海岸，那里是国家自然保护公园。他们走过了无树的草地，蹚过没膝深的荒草，来到了峭壁边上。这里人迹罕至，一片荒凉，真是游隼产蛋的理想之地。麦克举着望远镜扫描着天空，搜寻着游隼，但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在英国法律下，犯罪嫌疑人杰弗里只能扣留36小时，或是起诉或是释放，不能过期拘押。钟表在滴答地转着，麦克搜查着杰弗里的行李与长期停在机场外的汽车，找到了登山铁锁、绳索与GPS定位装置。卫星导航系统显示了他在海岸边的活动踪迹，杰弗里在岸边悬崖上转悠了多日，专盯着飞回到窝里的雄隼，这样就定位了隼窝的精确位置，雌隼正在窝里孵蛋。然后杰弗里静静地等着，抓住雌隼离开的短暂时机去偷蛋。他在峭壁上挂住绳索，将自己放到峭壁半腰下，将隼蛋放入保温袋中。

2010年8月，法庭对杰弗里进行了审判，麦克把拿到的证据提供给法庭。这个杰弗里有偷鹰蛋的前科。当年非洲曾搞了个黑鹰调查项目，招聘志愿者，他就去当了志愿者。后来调查队员对杰弗里产生了怀疑，当他们驱车来到鹰巢旁时，却发现鹰巢里空空如也，鹰蛋都没有了。1983年，警察搜查了杰弗里的住所，发现抽屉里有800枚鹰蛋，还有活的游隼蛋被放在冰箱里。在法庭上证人怀疑他在黑市上卖鹰蛋，但又拿不准，而杰弗里坚称自己只是收藏鹰蛋标本。最后罗得西亚（现津巴布韦）法庭认定杰弗里有罪，但只罚了他数千美元，判了四个月监禁。他上缴了丰田皮卡、孵化器与收藏的鹰蛋。释放之后，当时23岁的杰弗里就搬到了南非居住。

2010年在伯明翰被抓时，杰弗里经常往返于伯明翰与约翰内斯堡之间。在哈维尔监狱中，麦克警官来探望杰弗里，希望他能供出在英国与中东走私鹰蛋的网络。但杰弗里拒不开口，只说这是他一人所为。判刑九个月后他被假释了，又被扣在英国滞留了九个月。2012年，杰弗里51岁时假释期满，之后回到了南非，再没有了消息。

但警方不相信他会退步抽身，果不其然他又出现了。2015年10月，他去智利南部旅游，在帕塔戈尼亚一个小旅馆里住下，随身还是带着孵化器与攀岩装备。可一经过圣保罗进入南美，警察就盯上了他，巴西警方扣留了他在阿联酋航班上的行李，发现了四个稀有的游隼蛋。最后法庭判他入狱四年半，但律师说服了法官，将杰弗里取保释放。这个偷蛋贼赶紧溜出巴西，不见了踪影。从巴西逃出很容易，他来到巴西与阿根廷的边境，在丛林里走了一天，身上携带着GPS定位装置，背包里装满了食物与饮用水。然后，他手里拿着从爱尔兰大使馆拿到的护照，飞回了约翰内斯堡。

杰弗里贼性不改。2018年6月，英国警方有一个通报：“一个携带稀有鸟蛋的旅客强行闯关，被扣留在希思罗机场。”这是一位南非旅客，56岁，持爱尔兰护照，他的神秘举动引起了海关人员的疑心，上前拦住他搜身，发现了19枚受保护的猛禽蛋，包括非洲鱼鹰与黑雀鹰，还有两只新孵化的秃鹫雏鸟，藏在衣服里面。当时从通报上看没有姓名，可一个月后媒体报道此人正是杰弗里。他被控犯了三宗罪，有关他的判决是在2019年1月7日作出的，入狱两年半。

（责任编辑：张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