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秋裤

王虓

凌晨1时，我接到报警电话，祖马花园发生一起抢劫警情，有人用一条秋裤抢走了被害人500多元现金。

我和同事来到祖马花园132号楼。在底楼楼道内，我见到了簌簌发抖的报警人包女士。包女士称，凌晨0时30分许，她下夜班回家，小区里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刚走到自家底楼楼道内，忽然感觉眼前一黑，整个脸被什么东西套住了。随后被人猛地一下绊倒在地。等她将罩在脸上的东西扯开时，发现自己的皮包被抢走了，里面有现金500多元，证件若干。我接过罩住包女士脸的东西——一条印有铁臂阿童木图案的开裆秋裤，像是六七岁小孩子穿的。

包女士说不清楚袭击她的犯罪嫌疑人的具体情况，感觉像是一个强壮的男子，力气非常大。祖马花园是一个老小区，整个小区只有东西两道门门口设有探头。我们跑到物业，连夜调看了监控视频。从案发地跑到任意一个门均需要5分钟左右，我们重点对案发后进出小区的人员进行了甄别。但一直看到我们警车进小区的画面，都未发现有可疑人员。进一步扩大搜索的时间范围，仍然没有什么发现。由此分析，犯罪嫌疑人可能就住在这个小区。但整个小区居住人员达1000余人，连夜排查肯定是行不通的。

带着那条秋裤，我回到了派出所，向所领导作了汇报。所领导非常重视，因为类似的案件我们已经接报了好几起。2018年12月21日22时55分，小区131号楼下，高女士被人用棉毛裤套住头抢走手提包，内有现金300多元；2019年1月6日22时15分，小区132号楼二楼，刘女士被用同样的手法抢走手上的塑料袋，里面有酸奶、香蕉等；1月14日22时2分，小区132号底楼楼道内，冯女士被用同样的手法，抢走了手里的皮包，内有现金600余元。

我们一边排查秋裤的来源，一边对小区内的住户进行大规模的秘密排查，同时采取了多种侦查手段。几天下来，依然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所领导把用物证袋封住的前三个现场提取到的三条秋裤摊在办公桌上。一条是红色的丝绵秋裤，一条是海贼王路飞图案的棉毛裤，还有一条是纯黑色的腈纶裤，加上我们捡回去的铁臂阿童木图案的秋裤，简直可以办个小型展览了。面对这些秋裤，大家一筹莫展。

我想了半天，说道：“这些秋裤到底是谁的呢？咋没人认领呢？”所长吸了口烟：“这些秋裤不外乎来自两种途径，一种是抢劫嫌疑人自己家的，那么他肯定不会前来认领了。另外一种是丢失秋裤的人，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在查找秋裤的来源。”我接着问道：“我们之前都是在祖马小区里挨家挨户地询问，但如果这秋裤根本不是这个小区里居民的呢？”所长眼睛一亮，递了根烟给我：“说的有道理，明天一早马上去排查这些秋裤的来源。”

第二天一早，我和同事又来到祖马花园小区门口。祖马花园前面是一条马路，南北两侧各有一个小区，相距大概300多米远。我们就先从这两个小区着手。经过一天的排查，我们摸到一条线索。在天成家园小区里，一位姓李的大妈看了照片，说那条铁臂阿童木的秋裤是她家的。三天前的早晨，李大妈发现晾晒在屋外的几件衣物中少了条孙子的秋裤，当时就纳闷咋还有人偷小孩子的裤子？因为价值小，她没有报案。我们精神一振。天成家园是新建的回迁小区，监控设施安装比较到位。查看监控发现，案发当天23时30分左右，一个高个子的男子经过李大妈家楼下，顺手扯走了铁臂阿童木秋裤。还把秋裤围在腰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小区。

我们大喜，急忙赶到祖马花园，再次查看监控视频。发现案发当天0时左右，这个腰间围着秋裤的男子跑进了小区西大门，但一直没有发现男子离开的身影。这就奇怪了，难道这个男子真是这个小区的住户？他先跑到天成家园偷秋裤，再回祖馬花园抢劫作案？好像说不通啊。我思索着，把这个男子进入小区到我们警车驶入小区的录像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次，我发现了一个细节：在包女士报警后的2分多钟，这名男子镇静地穿过小区的侧门，消失在黑暗中。

这不可能啊？我让同事去做了一个测试，从案发现场跑到小区侧门，最快也要4分半钟。要么案件不是这个男子做的，要么这个男子是短跑健将！

男子腰里围着秋裤进入祖马花园，然后双手空空离开小区侧门。如果他不是本案的嫌疑人，那么他的秋裤去了哪里？如果他是本案的嫌疑人，那包女士被抢的包又去了哪里？我们决定和该男子“见个面”！

经过走访调查，这名男子居住于天成小区98号楼302室出租房。当夜，我们在出租房内找到了这名男子，并在他屋内发现了另外几起案件中被抢的部分财物。

男子名叫王猛，24岁，外省人，跟随亲戚在无锡做装修工作。王猛毕业于北方某体校，擅长散打，跑步很快。这很好地解释了王猛为何能快速逃离案发现场。

王猛说，自己第一次抢劫纯属偶然。2018年12月21日22时许，他睡不着觉，就从小区里走出来夜跑。因为只穿了一件套头衫，跑了一圈后，出了汗觉得有些冷。恰好看见有户人家窗栅栏上挂着一件海贼王路飞的秋裤，便顺手扯下来当围巾。

他一路从天成家园小区跑到祖马花园。在小区里跑了好几圈，发现这个小区没有路灯，也看不到监控探头，他动起了歪脑筋。没一会儿，柔柔弱弱的高女士从小区外进来，摸黑朝着131号楼走去。祖马花园131号楼、132号楼属于小区最偏僻的地方，黑夜给了王猛天大的胆子。他跟了上去，解下秋裤蒙住高女士的头，猛地拖倒在地，抢走了高女士随身携带的包。王猛飞速地跑到小区侧门，假装镇定地摇摆着走出了小区。

回到屋里后，王猛仔细回忆了整个作案过程。他惊喜地发觉自己“独创”的抢劫方法非常好使，一方面避免了让被害人看到自己的容貌，另一方面很好地阻止了被害人呼救。此后，王猛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夜跑”到祖马花园捞一票。2019年1月14日作案后不久，他再次来到小区，发现了我们派出所安排的蹲守警力。王猛嗅出了其中危险的意味，决定暂时偃旗息鼓，直到几个月后才再次作案。

王猛因涉嫌多次抢劫，被依法刑事拘留。依据王猛交代，我们在小区脏污的河道内搜寻到了几个被丢弃的皮包。

（作者系江苏省无锡市公安局惠山分局堰桥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