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悦
摘 要:台湾90后女作家林奕含发表的中篇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根据亲身经历所改编的一部带有非虚构性质的文学作品。作者林奕含自缢与家中后,作品本身所带有的文学暴力更是引起了国内学界的广泛争论。通过对作品内部文学性的深度剖析,意在与对文学审美性传统与文学暴力做出双重审视。
关键词:非虚构写作;文学审美;文学暴力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部带有高度文学审美水平的非虚构主义女性文学作品,伴随着其背后的文学暴力因素,迅速将作品与作家林奕含一同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通过对探究可以更加深入地体会非虚构作品的文学魅力,以及文学与暴力之间微妙的关系。
一、《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的非虚构女性写作
(一)性侵青少年案件的文学性重现
当作品正式出版后,“房思琪事件”所带来的影响,迅速由一部文学作品转向了更广阔的关于社会学和伦理学问题的讨论。正如每一位作家在对待非虚构文本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将文学性融入现实主义的描绘。而林奕含在作品中写道:“李国华在思考。数了几个女生,他发现奸污一个崇拜你的小女生是让她离不开他最快的途径。而且她越黏甩了她越痛。”①这也正是体现了非虚构作品在女性作家笔下的,关于案件的文学性重视。
(二)女性作家的不堪重负
新书发布会后不久,伴随着舆论铺天盖地的袭来,女性作家林奕含终究选择了在家中结束她宝贵的生命。这些舆论中使受害者再次遭到侮辱和攻击的言论,同样的如匕首般刺向女作家心中。林奕含在书中这样映射自己的内心:“长长的留言串像一种千刀刑。”②甚至说:“文学是最徒劳的,且是滑稽的徒劳。写这么多,我不能拯救任何人,甚至不能拯救自己。这么多年,我写这么多,我还不如拿把刀冲进去杀了他。真的。”③文学不仅没有成为女性作家欲火重生的利器,反倒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的文学与审美
(一)复调性的全知全能审美叙述
关于作品的文学性,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存在着大量的“复调性”行文设计。米兰·昆德拉认为:“复调”来自音乐术语,指的是两个或多个单独的声部旋律同时展开,虽然整个乐章结合严密,却仍保留各声部的独立性。”④在作品中,切换不同人物视角、运用不同人物语言、心理甚至是关于书信内容的描写,都体现了“复调性”在维护作品本身文学性、使事件本身更加生动具体化的作用。
(二)文化符码与文学结构
有学者曾在作品中写到:“为性暴力所伤而最终崩溃的房思琪,以其‘灵魂的双胞胎’之样貌背负房思琪伤痛记忆的刘怡婷,长期经受家暴折磨的许伊纹—她们是林奕含虚构的痛楚集合,也都是其事实上精神性撕裂的自我化身。”⑤这些正是体现了柏拉图关于“符片化”的理论探讨:“……柏拉图说人求索他缺失的另一半,那就是说两个人合在一起才是完整,可是合起来就变成一个了……想你们这样无论缺少或多出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只有一个人与你镜像对称,只有永遠合不起来,才可以永远作伴。”⑥也正如林奕含在书中写到:“她们以前是思想上的双胞胎,精神的双胞胎,灵魂的双胞胎。”⑦
(三)文学传统审美的辜负
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多次出现女孩们对文学作品的浪漫主义朝拜,以及施暴者利用文学之风流对女孩们的诱骗:“李老师最高,深目蛾眉,状如愁胡,既文既博,亦玄亦史。”⑧许伊纹“很自然想到三世因缘里蓝桥会的故事——期而不来,遇水,抱梁柱而死。”1“李国华心里突然播起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⑨“李国华说:‘记得我跟你们讲过得中国画历史吧,你现在是曹衣带水,我就是吴带当风。’”……如此利用文学的审美性来大师蛊惑,可见随着学文学的人对女孩们带来的伤害,文学的审美性,此时此刻对于女孩们来说更意味着一种辜负。
三、《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的文学与暴力
除了作品本身的非虚构性文学属性,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文学更多的是以一种暴力性色彩出现在主人公们的生活之中,甚至影响了作家林奕含的现实人生。
(一)文学传统审美的不堪重负——耻感与性别原罪
在西方的传统文学中,出现过许许多多的以爱情为最高标准的性道德观念;而在中国古代传统文学作品中,或多或少涉及着关乎“淫乱”或“解放”的、以性欲为中心的性道德衡量标准。正如林奕含在作品中写道:“从那之后,他每一次叫我含,我总有一种唐突又属于母性的感激,每一次,我都在心里想:老师现在是把最脆弱的地方交付给我。”2由此可见,当代社会的女性在西方与传统中国文化的双重影响之下,以“房思琪”为例的女性群体在面对性侵害时,竟然会从内心生出自我苛责和委曲求全的想法。而这种夹杂着“母性”与“耻感”的“性别原罪”观念,借以文学的载体,成为了文学产生暴力的重要因素之一。
(二)文学暴力下的社会暴力
当文学作为载体时,相较于传统文化所带来的“耻感”与伤害,依托文字舆论的形式,更使语言和文学成为了一种残酷的社会暴力因素。正如林奕含在作品中写道:“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针,但是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名誉毁灭与背后的舆论暴力更是将受害者彻底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3身为受害者的群体,反而得不到社会的理解和支持。这也正是“房思琪”、“郭晓琦”以及作家林奕含的真正死因吧。
结语
台湾女作家林奕含的遗作《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一部表现“耻感”、“性别原罪”与多重“文学暴力”给女性受害者带来的伤害的非虚构女性写作作品。通过文学与现实双重“血淋淋”的创作与表现,不仅在社会学与道德层面引发我们的关注,更在文学自身的暴力性组成部分给予了我们更加深刻思考的必要性,这也正是文学之于女性的双重含义,即审美与暴力。
参考文献
[1]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M].台北:游击文化2017.
[2]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3]何谦.非虚构暴力:《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及其他[J].中国图书评论,2017.
[4]刘堃.阅读《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三重原罪[J].中国图书评论,2017.
[5]朱立立,刘小新.台湾文学热点观察,华文文学[J].2018.
[6]韩智浅.有关“房思琪”的话语权斗争华文文学[J].2018.
[7]蔡莉莉.《洛丽塔》:迷失在欲望与时间中的永恒悲剧[J].外国文学研究,2006.
注释
[1]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45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2]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194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3]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253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4]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 》,第253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
[5]何謙:《非虚构暴力:<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及其他》,中国图书评论,2007年版。
[6]刘堃:《阅读<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三重原罪》,中国图书评论2017年版。
[7]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20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8]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11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9]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14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10]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46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11]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65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12]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201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13]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47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14]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第81页,台北游击文化,2017年版。
(作者单位:黑龙江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