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爽
生命中的所有经历都是无比珍贵的积累,我们向往成功和荣耀,但同样也要找准方向,努力向前,无论艰难险阻,也要咬牙坚持下去。在这样的路途之中,我们终会看到更好的自己。
不到17岁的我,挎着小包和旧旧的行李箱,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飞行,降落在8月燥热的北京。追梦的旅途开始了,有人拼命地奔跑与寻找,也有人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我们都渴望成为世界的英雄,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输了也不会怕。我把自己交给了这所神圣的艺术殿堂,因为它承诺过——不论难过也好开心也好,时光不回头,可能孤独,可能无助,一旦热爱就没有退路。
陌生的环境容易烧脑,新的面孔和关系呼唤着要时刻准备好。入学时我还正处在发育期,个子不高又显得稚嫩,套个宽松的T恤、背个大书包飘来飘去。久而久之,大家开始用“小不点儿”称呼我。我想你们一定有相同的感受,大家总是喜欢和比自己大的人混在一起,有时候是为了故作成熟,有时候是喜欢听他们回顾自己的故事。我也一样,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若有若无的微妙感。吃饭或是休息时,他们总是带上我一起行动,我不太擅长找话题带节奏,所以总是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大学里的聊天总是肆无忌惮的,从化妆品到感情,从课堂到生活,这些对白好像渐渐变成了我青春启蒙的小课本。尽管一些时候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就姑且看作是成长的接力吧。在那个年纪,穿着美特斯邦威或是森马的我并没觉得不妥。更甚,这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在电影学院的那几年,我从一个打扮不讲究的人慢慢地有了自己的风格意识,只要在每一个能做自己的时刻,都足够庄重,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文艺复兴”呢?
初进校园,我好像还带着一股青春期的执拗和迷茫,阅历太浅导致我对很多事并没有多么深刻的见解,所以总会发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尴尬情况。有时候我也会幻想“上完大学,如果做不了演员就嫁人吧”。当然,这种想法就像小时候我们说“再也不和你玩了”一样,全凭一时之快,平静下来后,还是咬着牙下功夫提升基本功。晨起后反复练习台词,加强声音辨识度,晚饭后还会去天桥上观察乞丐和小摊贩,模仿他们的生活状态,有时还会坐在天桥上跟他们插科打诨。慢慢地,对于表演,我开始寻找自己的风格,老师偶尔也会笑着夸我语言很有特点,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吧。
第一年过后,很多同学都开始接广告、商演,更优秀的则已经跟组拍戏,提前上战场了。而我还是默默地往返于两点一线,每天练习基本功,也习惯了一个人思考琢磨。老师看在眼里,也常常课后点拨和指导我努力做到更好。某次社会实践,学校安排大家去重庆渣滓洞体验历史,然后完成一个穿越题材的小品。大家一起编排好了《我与江姐》的剧本,大意是江姐复活后与一群大学生的对话。老师觉得立意不错,便推荐我来当小品的主演,这相当于为我量身打造了一个剧本,大部分台词都是我和“江姐”之间的对白。当灯光一暗,音乐响起的时候,江姐飘忽的声音传来:“小爽,是你在和我说话吗?”一瞬间,我像是真的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白色年代。由于这部小品大部分都是我的台词,第一次当主角的我压力倍增,每天疯狂地练习台词和形体,希望不辜负老师的期望。那段时间,我心里多少有些压力,入学时我年龄最小,偶尔会有质疑的声音,同学们又都十分优秀,这样一个不够优秀的我总害怕被大家看轻。其实有时候我也想让同学帮帮我,但我又不好意思一次次麻烦别人,所以总是每天早早地到排练厅打扫卫生,创造一个好的表演环境,等排练结束后再把一切归置原位,然后独自留下总结自己每一次的表现。这个小品里有很多下跪、搏斗、关进监狱的情景,为了能更好地感知角色,沉浸在最自然和真实的状态里,我每天都饿着,也不打扮自己,把自己看作江姐一般体会跌宕起伏,以至于演出结束后我还迟迟不能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
现在想来,当时为提升演技下了不少功夫,但凡能起到一点儿作用的,我都愿意去尝试。教我们艺术理论课的教授说:“最好的演员都是从模仿开始的,你要是一直坚持模仿某几位戏好的演员,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那样的人。也许从一开始你并没有什么特色,但长时间的模仿和观察一定能打磨出自己的特色,从而被记住。”从那以后,我每周都要看一部电影,仔细揣摩不同角色特写的细微之处。好的演员是能够通过细节来传递人物性格的,比如某个角色的细节设定是一边讲话一边涂护手霜,这样能间接表现出她爱美、讲究的性格特征。同样,一部好的电视剧作品也能让观众产生一个持续性的反射,不论是赞美或是争议,其实都是作品被关注的体现。所以我一直在很努力地挖掘自己的特点,想让自己变得足够独特,才不会被迅速代替。
潜意识里,我总希望自己做一个真正潇洒、特别酷的人,内心依旧柔软,但柔软中又包裹着坚韧。因此,在那段时间里,我总看张曼玉和周迅的作品,她们个性鲜明,在影片里的信念感极强,我总是不自觉地跟着她们的脚步幻想、流泪,然后把自己全部沉进去。尤其看张曼玉的影片时,我总会比较同一镜头下的她和我,每一帧变化都仔细模仿,只要稍不同步,就说明我的节奏还不够紧凑。练习的次数多了,某一刻我会突然有种经脉贯通的感觉,仿佛长久以来的积累瞬间得到了宣泄,在这种感性叙事面前,理性就显得格外无力。得益于这种自我压迫和偏执,第一学年过后,我荣获了优秀学生三等奖学金,在表演这条路上尽管走得缓慢,但总算有点儿底气了。
慢慢长大后才会发现,我们并没有小时候想象的超能力,所有一切全在你自己,一切都是自由的,在你面前有無限的可能。或许只有意识到自己是沧海一粟时,生活才显得没有那么焦虑。路途曲折漫长,虽然每天总有纷扰,就好像每次出发都要整理行李翻箱倒柜一样,一旦出了票,无论艰难险阻,都要咬咬牙走下去。
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别回头;听到其他声音的时候,别回答。就这么坚定地走吧,毕竟“Tomorrow is another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