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雷声被大地弹起

2019-09-10 07:22林子懿
散文诗世界 2019年9期
关键词:椿树长亭雷声

林子懿

又会突然扣下?像责任猫调试一只放赖的家鼠,

像筛过铜元素,菩萨趟过泥河,抑或

小道路被踩成泛凉的鱼市?我这才承认

私家车的持有,的确是一件方便的事。

现在泥水正经过我和魏凯身边,

焦糖色的闪电落在,大楼脑瓜顶。

什么样的闪电不劈在我们的头顶?

地面上一本正经的事碰久了,就让我

有点想撞上一件,比较令人困惑的大事。

那“天上才有大事发生”

男动物的、女动物的、主人的、路人的

各种大事,还有小动物们的心事。

植物们的无所事事便是事业心

开始伸向了四季,伸向——

这在北方也不能算是新鲜的消息。

什么样的植物会聚集在城市里,

而不是车声?魏凯刚刚把车子扶正,

但我们的伞已经被风吹远了

三丈有三,正挂在一棵卖力的椿树上。

什么样的风能够卸载

一把雨伞所承受的外力,从一个二十多岁

年轻人的手中?这就像肋骨的拆迁从而使

男人蒙受到的一种羞耻感。

我怀疑起对方的身份来,在一刹那,

又仿佛是——在很多年间,

或者在你、在我的印象中,它突然出现

或者慢慢消失,这均有可能。

那么天空有没有可能,不是我们所认识到的

一团镜子,或者一面气体?

那河对岸的亚当有没有可能

重新返回这里,从睡眠墨绿的伊甸园?

更有神通者,从索伦霍芬石灰岩矿床的

晚侏罗纪岩层中,唤醒一只

始祖鸟出来,出来嗷嗷叫,

来调试我们,如今既主观

又带有唯物性质的优越感呢?

古人,即是未来人吗?

我读过工程史料:古时候鲁班遇雨

也是相同的待遇,他也思考过

一些大致的问题。在他去楚国交差的路上

楚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但什么样的雨能够打湿公输子那颗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敬业的心脏?

以及随同地域遗传而来,却像职业惯性

像疾病一样旱涝保收的倔脾气?

鲁道:“吾不言。”

随即顺手就拔走了一棵长亭,注意:

是一棵长亭。没有伞

“就从桃花寺食品街

绕到学校后门去”

在它上面,石棉瓦制造的顶棚

折断了天空。

(假定那些个雨点比石棉纤维对我们来说更加危险的话)

假定它便能遮住从天上倒下来的

一些消遣的话。

这倒像,某人针对玩物丧志

而特设的一类现时说教。

但什么样的消遣能够隔绝

外在的暴力或喧嚣?从而使我

成为他人,而他人又不立即(瞬态过程)

甚至在更远的未来(稳态过程)也不会

成为我?譬如一个独自坐在高樓内,

执烟观雨的我?

魏凯卷高了裤腿(他是肯定要这么做的),

他在用快步拉长我视线中

对于前方的致命的犹疑。

而地面上的天线拖运着天光,重又死缠在一起,

是雷声找到了它们,与前方公园内的一小泼湖水,

就在我们刚刚从公园里出来,未及转身的时候。

是的,前方又是一座公园(更大的一座)。

在前一座公园的前一个时刻

(这也是最后一个需要涉及到的问题),

有一头骆驼,刚刚从甘肃风尘仆仆地赶到,

这要挣钱并且买车买房的骆驼,从武威再往西

它并不是第一个。

而往东的“过来的骆驼”

却重新走上了那条——西游般的路

(重走便是一条高速公路),

顺带裹挟了现下年轻人,对理想的娇气的命名,

这又是另外一头卖车、卖房、撒钱的

慈善的骆驼。

但魏凯并没有意思要骑它(指前者)。

反倒是我一直在拉着他,在这个下午

带他赶路、凑热闹,从劝业场

到饮冰子故居,经过八九站地,

经过夏日里绿色的树,和红色的男女,

然后,又回到了我们这里——

一座杨德昌电影中不曾出现的小公园。

周末,公园里植物们的精力

也因游人,而显得愈加茂盛。

但今天许多市民却感到不习惯,

这种不习惯是在他们

习惯性地

做出一次深呼吸试探的时候,

有人闻到了那股,骆驼的狐臭。

他们大感厌恶(生理上表现为第三狭窄堵塞)

他们愤懑不平(往往年轻人的素质禁受住了包裹),

他们揪住了客人的短儿(舆情的发酵在往上递升),

并希冀由此能触动老天爷的使命感,

它的脸便真的,渐渐换了套颜色。

只有我身边一位没有颜色的大妈走过去,

带着一身肥皂味(她不像我印象中的大妈,

显然是个温和派),她不吵架,

她说公园是一块“干净、放松的”场所。

而什么样的公园近似于一块

干净、放松的场所?

或者说约等于一块

被寄予厚望的郊区?

在大城市中,公园即是郊区?

还是,郊区是另外一种公园?

它们一个挨着另一个,

而走在回去的路上一切又都是新的。

你看——我放走了的那柄雨伞,

早已经被浇灌成为

另外一棵椿树。我们在动

是因为椿树不动,就在这里

魏凯便走到了我的前面。他走得很快,

我走得不慢。但他走得太快了,反倒连带出

我走得有点慢。他走得太快了反倒像是这雨

在等着他走过去一样。雨就这么不急不躁地

等着他走过去然后,全部冲我而来,

挡在前面——这是五月的雨。

这是后话了。其实

我们又是同一个——涉嫌远足的人。

如果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我

再次一本正经的话。请打住。

“那什么样的脚掌能够一步迈到天外?”

雷声,选择到这里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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