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涵
第一段,领略感觉
有一个叫费多尔的男孩,他四岁学会读书,六岁就能独自一人烧汤。因为他既懂事又能干,家里人一高兴顺口把他叫成了费多尔大叔。总之他是个很了不起的男孩,他的爸妈也很好,善良又好客。
他的妈妈不喜欢小动物,最讨厌的就是猫,可是费多尔大叔却偏偏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因此他同妈妈总是吵啊吵啊。
有一次费多尔大叔手里拿着一个夹灌肠的面包,一边吃一边往楼下走。一抬头,看见窗台上坐着一只满身条纹的大个子公猫。公猫对费多尔大叔说:“喂,费多尔大叔,你这吃法不对。你应该把灌肠放在面包片上,再平放在舌头上,那样吃才香哩!”
费多尔大叔照它说的试了试。真的,确实好吃。费多尔大叔谢过它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费多尔大叔呢?”
公猫答道:“这幢楼里的事我都知道。我就住在顶楼上,没有我看不到的。谁好谁坏,我都知道。不过,这几天我住的顶楼正在装修,没有地方可住了。而且,顶楼装修完之后,那儿也要锁上了。”
“是谁教会你说话的?”费多尔大叔又问。
“这有什么难,”公猫说,“能记住一个字,就能记住两个字,以前,我跟一个教授住在一起,他是专门研究动物语言的,所以我就学会了说话。现在离了说话可不行。比如说,你想要有人给你做帽子,或者衣领,哪怕是一块小小的踏脚垫也好,不会说话,这些事都很难办到。”
费多尔大叔说:“走吧,你上我那儿住吧!”
语言、口气、幽默感等等
上面,是我完整引录的《费多尔大叔,公狗和公猫》一书开头的一段。目的是一同来领略下一本优秀的儿童文学书的感觉。它如何直截了当开始的,叙述的语言、口气、幽默感,如公猫指教费多尔大叔,把灌肠放在面包片上再平放在舌头上吃起来才香。而且你一下子就觉得这话真就是这只公猫说的。公猫还很可信地说明了自己会说话的原因。它在说明说话重要性的时候,幽默感不露声色地又来了,做帽子、做衣领、做踏脚垫,哪一件事离得开说话?
我在和别人讨论儿童文学写作的时候,喜欢采取杰作朗读的方法。因为这样要比抽象探讨可靠、具体。很多的道理其实我们都懂,可是一写,那语言、口气,应该有的幽默感、动物的形象……就又离童书遥远了。最终成了一个大人看了觉得低档,儿童读了觉得无趣的玩意儿。
所以我们多来读读《费多尔大叔,公狗和公猫》一类的书。
这是一部俄罗斯的当代童话。爱德华·乌斯宾斯基写的。相当有名的一位儿童文学作家。整个欧洲都受他的影响。可我们现在对俄罗斯的儿童文学是这样地陌生,甚至冷淡。
浪漫主义走了
后来,公猫当然是到费多尔大叔家里去住了。费多尔大叔如果是真正的大叔倒也好,问题是他有妈妈。在家里,是费多尔大叔的妈妈说了算。可妈妈又偏偏不喜欢猫,她认为猫没有用处,尽管爸爸反驳地说,猫没有用处,那么你挂在墙上的画又有什么用处呢?妈妈说,挂在墙上的画至少可以挡住墙上的那两个洞。
浪漫主义的大叔和现实主义的妈妈讲不到一块儿去。浪漫主义只好领着猫出走了,到了乡下。
这还没有安顿下来呢,又来了一只公狗。这样,他们就人、猫、狗“一家子”住在一起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好玩了,比如他们商量怎么能有牛奶喝?当然最好是买一头奶牛了。可哪里有钱?只好去邻居那儿借。可是借了钱买了奶牛有牛奶喝,那么怎么还钱呢?费多尔大叔说:“可以用牛奶来还。”但是公猫不同意:“如果把牛奶都还回去,那么我们要奶牛干什么呢?”公猫的思维否决了大叔的思维。后来只好商量第二种办法,就是把用不着的东西卖掉,换成钱,买奶牛,可是什么东西是用不着的呢?公猫看着公狗,恶狠狠地说,我看你是用不着的,把你卖掉最合适。
他们又商量怎么过上幸福的生活。幸福的生活当然首先要能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公猫想买的,公狗想买的,费多尔大叔全同意,可是费多尔大叔想买一辆可以让自己在村里和田里自由地来回骑的自行车。公猫坚决反对:“费多尔大叔,你怎么只想你自己?要是你在村里骑着自行车跑,我们只能用四条腿在后面追了。不,我的一生都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我们不能让你买自行车!”公猫的理由又把大叔的幸福毁灭了。公猫当然没有忘记是大叔给了它一个家,可是它追求民主,喜欢实话实说。
理解了怎么还会昏过去
费多尔大叔的爸妈当然急得要死。登启事、查地图、写出一封封的信,现实主义的妈妈更是率先昏了过去,害得完全理解大叔童心的爸爸也昏了过去。他们你救醒我,我救醒你,相互嘱咐着千万不要一同昏过去。其实这份痛苦只要多些理解就不会到来。公猫只是一种象征,好比一把木头枪,好比一辆滑板车。你非要说木头枪、滑板车没什么意思,那么“费多尔大叔们”当然只好挎起枪、滑上滑板车破门而出了。
逃跑,是压制的童心最容易的选择。
想一想,我們谁没有领着“公猫”出逃过?